离

　　晓夜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了。

　　没有开空调，房间里异常的热，头痛欲裂，站起身有点眩晕，脚依旧痛，比昨天却是轻了许多，她换了平日穿的平底帆布鞋，简单的T恤牛仔裤。给何细香打了个电话，何老爷子来了之后，他们一起住在叶宅后花园的一所独栋别墅里，修风和香香订婚之后，何老爷子飞回巴西处理生意，现在何细香独自居住，她要确认龙修风是不是在那里。

　　电话是下人接的，龙少不在，何小姐在楼上。

　　十分钟后她站在何细香的房间外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敲了门，没有人应，她推开虚掩的房门，房间里还拉着窗帘，桌上的鲜花也还没有换过，地下散落玫瑰花瓣和几件丝质内衣，空气里漂浮着一种甜而滞腻的味道。

　　她迟疑地寻着那足迹走到卫生间门口。

　　半开的门内，一个半裸高个男人正将何细香压在墙上，奋力要将她挤进墙壁里面似的。她圆润修长的双腿缠在他的腰上，长长的红指甲陷在他裸露的肌肤里，半仰着头，微闭着眼睛，仿佛一个快要溺毙的人，压抑地呻吟着，卷曲的长发贴着墙火焰似的嘶嘶燃烧。

　　她愣在那里。

　　有个声音告诉她快点离开，但她却动不了。

　　何细香迷离的眼神在镜子里触到她的脸，一瞬间变得清楚，并没有惊慌，只是拍了拍还在勇猛动作的男人，下巴指了指门口。

　　那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是个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外国人，晓夜见过他，是她从巴西带回来的贴身保镖。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提好裤子，捡起地上的衬衣离开。何细香拉过一条浴巾简单围在身上，不忘向那离开的男人抛了个媚眼，点了支烟，打开浴室的窗子，靠在墙上，眯了眯眼睛，说：“你找我什么事？”

　　仿佛她撞见的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该尴尬的是她。她有点笨拙地拿出袋子里的盒子，期期艾艾说：“我昨天买了新婚礼物送给你们。”

　　“是什么？”她笑着问。

　　“也没什么，我知道钻石那些贵重东西，想必你也不会放在眼里，只是一对情侣杯……”

　　何细香走上来，从她手里打开看了一眼，两只简单的白瓷杯子，每只上面有一半红心。

　　“在我很喜欢的一家店买的，希望你和修风哥永结同心……”这话怎么听也像是讽刺了。

　　何细香笑了笑，说：“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他的心不在我这里。”

　　“……”只一句话她低下了头，是的，无论如何，她没有权利评判她的生活。

　　“我和他的婚姻不过是两个家庭的需要，各取所需。”

　　“我以为你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接着笑了笑，说：“那么帅的男人怎么能不喜欢？不过，我也喜欢刚才那个，”向她靠了靠，笑眯眯低声说：“他很厉害……”见她脸上有点闪躲，立起身，说：“我们十几岁就在一起了。”

　　“我不明白……”

　　“哼，”她从鼻子里笑了笑，站在窗口抽着烟，说：“这世界谁明白呢？爱你的你不爱，你爱的不爱你，撞破头也寻不来想要的，但那是什么呢？你想要的是什么？也许就在你眼前也说不定，两个人能在一起一天也是缘分，摸得着看得见的才是真的，才能明白，享受眼前不是更好，明天的事谁说的好呢……”

　　这话无端让她周身冷嗖嗖发虚，这世上的人哪一个能比哪一个过得好呢？

　　回来的路上，她在默湖边坐了一会。

　　湖边的画架上撑着一把遮阳伞，孤零零得等着什么人似的。

　　忽然间想到他，仿佛这样郑重这样认真还是第一次，他总是在那里，不需要想，根本就无法回避。他们为什么会相遇，大概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他们是一样的人，生来孤独，注定孤独，一边拼命追赶，一边拼命逃避，如果到最后都是一场空，还那么拼命做什么呢？

　　她永远也得不到，就像他。他们是一样的人。

　　肩上有一只手，微微地用了点力气，她皱了皱眉头，躲开身子。

　　“晓夜，”那人绕过来坐在她旁边。

　　是叶继勋。

　　她没想到是他，没想到他会拍她的肩，会坐在她的身旁，要站起来，他用手压在她肩上，说：“坐一会儿。”

　　她只得再坐下来。

　　这样并排坐着有点奇怪，她每次见他总是要鼓起勇气，全副武装，而如今不看着他被烟雾缭绕着的脸仿佛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掏出来，把两只空着的手绞在一起，放在膝上，望着远处。

　　“晓夜，你昨天出去就是为了见她？”

　　她一惊，身上几乎是瞬间蒸出一层汗。他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一面急切地寻找着可能泄露秘密的珠丝马迹，一面结结巴巴地说：“爸爸，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这也没什么，你已经长大了，喜欢上什么人很正常……”

　　这是安慰？他在安慰她？

　　“……”

　　“我想过了，阿庚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

　　阿庚？原来他说的是宇文，是的，当然是他，他甚至没有跟她提过离，怎么会是她呢？昨晚醉酒他送她回家，发生了什么吗？她甩了甩头，除了一点眩晕还是痛，昨晚在酒吧里喝完了酒，在他的车里说了些胡话，之后怎么了？

　　“我本来希望能给你找个道外的人家……”他停了一会，再次说：“阿庚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不会错。

　　“他、我……我不喜欢他，我……”

　　“晓夜，”叶继勋看着，眼底仿佛是有什么被触犯到的忍耐，“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昨晚他送你回来，我也跟他谈过，”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这一辈子做过许多错事，但我相信，这件事绝对不会错！”

　　“如果……”他站起身，已经要走了，忽然说：“你妈还在，她也会同意的。”

　　这是第一次，晓夜从他的嘴里听到有关妈妈的事，那种感觉很奇怪，眼眶忽然一紧，酸而痛，眼泪不自觉得掉下来。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要给你们举行订婚仪式，马上，这样我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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