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殇

　　【3】

　　说来也巧，次日便是青州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对于青州的百姓来说，这一年才一次的盛会是难得与家人共聚天伦的好日子。

　　青州城也必定在这一天张灯结彩，全城一片喜气洋洋，沿河望去，河中飘荡的全是百姓自己扎的花船，在船上点一根蜡烛，以此祈福，保佑全家老小一年到头身体康健。

　　叶凝绯是好动的性子，白天在店小二那里听说了这么个事儿，哪能闲得住。

　　如今街外已经是人山人海，穿城而过的河岸边更是聚集不少人，孩童的嬉笑声，爆竹声鞭炮声不绝于耳。叶凝绯当下决定拉上仇风扬、闵清水等人前去赏玩。

　　“闵公子！闵公子！仇风扬！灵姝！”四人的房间均在一个院子里，叶凝绯便逐一敲响大家的房门，“快出来，咱们也去看看花灯。”

　　“哎呀，叶姑娘可真真喜欢凑热闹。”当先开门的闵清水青丝凌乱，一袭月牙儿白单衣笼在身上，朦胧的眼眸一看就知是刚睡醒的缘故。

　　叶凝绯知道闵清水就爱占些嘴上的便宜，对于他的打笑也不恼怒，只管上来拉了他的衣袖，喜笑颜开道，“这花灯节可是一年才一次，咱们赶了个巧，怎么能错过呢？”

　　“嗯，知道，小女儿心性。”闵清水也跟着笑，任由叶凝绯拉着他的衣衫，见着另一边灵姝的房门开了，便指了指应门而来的灵姝道，“叫灵姝姑娘陪你去吧。”

　　叶凝绯见得灵姝出了门来，当即喜从中来，又跑去拉着灵姝的手。此刻正巧外面不知何处又放起了烟花，绚烂夺目的烟花雨引得众人抬头仰望。叶凝绯与灵姝二人皆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美景，又同为女儿家，自然不免惊喜不禁。

　　但灵姝还未开口应承，中间屋子便开得门来，仇风扬一脸冷漠，像是不为眼前景色所动，淡淡道，“我不习惯人多的地方。”

　　见仇风扬已开口回绝，灵姝原本想要应承，此刻也愣是半句也说不出口。

　　叶凝绯自然看得真切，随即眉头一皱便朝着仇风扬嚷嚷开去，“你这个冰块脸，你不想去就算了，可怜灵姝跟在你这个冰块脸身边，想也知道定然没过过好日子，哼。”

　　“叶姑娘！”这一路上，没少见叶凝绯触仇风扬的霉头，灵姝情急之下出声打断了叶凝绯，却为难的朝仇风扬看去。

　　仇风扬静静的望了灵姝一眼，便兴趣缺缺道，“随你，你若想去便去。”

　　话音刚落，就已重重的关上了门，显然不想再多说。

　　灵姝与叶凝绯面面相觑，好在还剩下闵清水，思及此处，叶凝绯便笑吟吟的望向闵清水。

　　然而闵清水却是懒腰一伸，对叶凝绯扬了扬手道，“如此，我也不去了。我与故友相约在花降楼，现下还要赶去赴约，你们两个姑娘家作伴，想必也能玩得更加尽兴些。”

　　“花降楼？”叶凝绯听闵清水也不去，本要作势发难，却眼珠一转，嘻嘻笑道，“闵公子的故友是个姑娘吧？既然如此，我们怎么好再让你陪呢，你说是吧，灵姝？”

　　灵姝不好多言，只与叶凝绯相视一笑，便被叶凝绯拉着出了客栈。闵清水望着两人渐渐去的远的身影淡淡一笑，又转而凝望着仇风扬紧闭的房门，深褐色的眼瞳之中渐渐透出冰冷，似凌厉的剑锋一般。

　　此时正值花灯节热闹正酣的时候，穿城而过的河水两岸聚满了前来赏灯的人群，更有卖糖人卖花灯的小贩沿街而走。河面上盈盈铺满了花灯，随波而荡，炫目至极。

　　然而白月照耀之下，客栈的房顶赫窜出着一个黑色身影，沿着房梁急速奔走着，正是换上了夜行衣的仇风扬。

　　白天已经打听清楚公孙家的府邸，如今全城的百姓都沉浸在花灯节的气氛之中，断然不会有人留意到他。

　　公孙家的府邸便在青州城东，城东地势居高，住的都是官宦子弟、大户人家，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栋华宅也该属各栋住宅之间占地最为宽阔的一间了。乍看之下，宅子里的房屋大而零散，可是仔细一看却是大有门道，不论是开门，镂窗，全是占尽了阴阳五行的吉位，各个房屋之间的分布也是颇有讲究。

　　仇风扬心知这便是公孙家的府邸，二话不说便纵身跃上房顶。依照五行方位的吉凶所划，书房与卧房当是在同一个方位，当即御了轻功，脚上合了奇门遁甲之法，穿行在高高低低的房檐上。

　　行得约莫数十丈，便在一方竹亭小院中见到两间颇为讲究的小屋，略微估摸方位，仇风扬心中便已清楚，这就是那公孙浮云的书房与主卧。

　　仇风扬伏在屋顶，眼见打更的下人去得远了，随即纵身从房梁上跳下来。凝望着眼前的清幽小屋，稍作思衬便要推门而入。

　　然而才到门前，仇风扬忽地心头一跳，一股杀气似扑面而来。这杀气凭空来得突兀，虽没有多锋利，却似乎涵盖八方，无所不至。

　　不等仇风扬细想，忽听几道破空之声擦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仇风扬抽出怀中暗藏的匕首，铛铛两声挡开来物，仔细一看，却是两枚金钱小镖。

　　知道身形已经暴露，我明敌暗，仇风扬便暗自运起轻功，想要脱身而去。然而朦胧月色之中，只见金光再闪，凌空射来，仇风扬只能架起匕首挥开暗器。

　　耳边只听得铛铛两声，还有一声却是利器刺裂衣帛的声音。原来暗处那人急发缓收，当先两枚小镖不过只是虚晃，随后这一镖才真真算得上是杀招。

　　如今那枚金钱小镖插在仇风扬左肩，顿时让他身形骤失。而那枚金钱小镖似乎灌注了内力，仇风扬只觉得左肩似有股大力涌至，顺经脉绵绵而入，直抵肺腑。不禁胸口一闷，血气直冲咽喉，眼前犹如金光炸起，竟是站也站不稳了。

　　好在暗处那人并没有再连连进攻，仇风扬只能稳住身形，点了身上几处大脉，封住窜入身体的力道。勉强提起一口绵力，跃上房顶，朝客栈方向而去。

　　黑暗之中，一道人影忽从公孙家的房檐暗处走出，望着仇风扬渐渐远去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凌厉的浅笑。

　　再说叶凝绯与灵姝，第一次来到青州便遇上花灯节，自然玩得不亦乐乎。然而灵姝蕙质兰心，不忘留在客栈的仇风扬，于是便在街边摊铺上寻了一条青丝剑穗，打算送给仇风扬。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各自都有收获，见天色已晚，便回了客栈。

　　回了四人住的小院，灵姝手中捏着剑穗望着仇风扬紧闭的门扉，心中决断不下。叶凝绯自然知道此等小女儿的心思，随即轻轻拍了拍灵姝的肩算是鼓励。

　　灵姝深深看了叶凝绯一眼，最后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敲了敲仇风扬的门。

　　“咦？两位姑娘也是刚刚回来么？”

　　灵姝心中正是天人交战，身后忽然炸响的话语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闵清水一脸玩味的笑容。

　　不等灵姝开口，仇风扬却已是开了门来。英挺的眉略微皱起，脸色不知为何泛着苍白，视线在灵姝等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才恹恹的开口，“何事？”

　　“主人，你没事吧？”灵姝见仇风扬似是身体不适的样子，当下连要送礼物的事情也忘记了。

　　“哎？仇兄，不曾出门，为何脸色却如此苍白？莫不是染上风寒了？”闵清水抢下正要答话的仇风扬，笑嘻嘻走上前来。

　　“不劳挂心。”

　　仇风扬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作势就要关门，闵清水却不着痕迹的一把靠在门边，斜睨着仇风扬故意叹道，“唉，好生不巧。我刚刚从故人那里收到邀请，几日后便是公孙家少爷的生辰，我那故人在城东天外天设了宴，要给公孙公子献舞贺寿。说起我那故人的舞技，她若称第二，怕也没人敢称第一。如今仇兄抱恙，恐怕是没有那个眼福了。”

　　“哼，冰块脸哪懂得欣赏什么舞蹈。”一旁的叶凝绯听得这话，连忙插进来，“闵公子若是不弃，也带上我们吧。”

　　“知道叶姑娘喜欢热闹，自然会带上你。”闵清水朝叶凝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站在一边的灵姝道，“只是灵姝姑娘嘛……仇兄不去的话……”

　　“我去。”不等闵清水把话说完，仇风扬已经开口。

　　此番正好是对那公孙浮云一探虚实的时候，若是错过，这样的机会便不知要等到何时。

　　“如此甚好。”闵清水见仇风扬答应了下来，笑吟吟的让开身子，“那仇兄便好好休息吧，闵某不打扰了。”说罢，转身进了另一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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