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系列之三 与子成说

　　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已是满头大汗，不其然对上一双盛满担心的眼眸：“你。。。还好吧。”叶浅站在床边，手中拿着毛巾
　　沈悠然脸色煞白，猛然间挥手推开叶浅，起身出了门口。

　　下了几场雪后，山里已经变得很冷，扑面而来的冷气，使沈悠然打了寒战，情绪渐渐冷静下来。
　　这段时间来，那样的梦已渐渐少了下去，每每想起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痛，可是今晚。。。

　　梦中那双美丽的眼眸如此清晰，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那样哀伤，满地的鲜血，有他的也有她的，混合在一起，已分不出到底是谁的。
　　“悠然，对不起，不能再陪你，我要先走了，对不起。。。”
　　到底谁对不起了谁？谁欺骗了谁？最后。。。谁又丢下了谁？
　　那一夜的恨，他用鲜血才彻底洗干净，无数人的鲜血，不知道流了多少。
　　可是，那一夜的悔，要他用什么来追回？
　　最后，他选择了逃避。
　　原来。。。他，沈悠然，也是怯懦的！

　　静静夜色中，空气凝结成冰霜，扑面而来的风如刀锋般寒冷，亦如此刻他的心。

　　浑身的冷冽气息让人心惊，这样的沈悠然让人觉的陌生。
　　叶浅认知中的他虽然表面上是温润谦和的，其实不管和谁都保持着淡淡的距离，对她的态度，从最初的厌恶到慢慢的接纳，虽然会偶尔作弄下她，也是极温和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浑身冷冽萧杀的气息，整个像换了个人。
　　叶浅很担心，却又不敢靠近。
　　可是。。。
　　他只穿着单衣，冷风吹的衣襟翻飞，他却好像全然没有感觉。
　　寒风中的沈悠然，背影说不出的孤寂苍凉。
　　再这样站下去，肯定是要冻出病来的。
　　叶浅着急，犹豫了半天，还是拿着大衣追出门口，踮起脚尖将衣服披上他肩膀：“沈悠然，外面太冷，我们进去吧。”她试着去拉他的手，触碰到的是比冰还冷的肌肤，冷的她打了个寒战：“再站下去，你会生病的。”
　　沈悠然背脊更加僵直，他只冷冷说了一个字：“滚。”一把拂开叶浅的手，几步消失在夜色中。
　　“沈悠然。。。”背后传来叶浅的惊呼声。

　　阴历十二月二十九。
　　小年夜。
　　明天就是除夕，叶浅呆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天亮，就在她坐不住想起身去找沈悠然时，却看见他慢慢走进了屋子。
　　“沈悠然。。。你。。。”
　　沈悠然睫毛上、头发、身上到处都挂着浓浓的白霜，他径直走到床边，直挺挺的倒在床上。
　　叶浅惊呼：“沈悠然。。。你这么了？”

　　早上开始，他就一直昏迷不醒，发着低烧，到了下午，体温渐渐升高，傍晚开始，体温已升的很高。
　　不断更换他额头上的毛巾，将草药煎了喂他喝下，将他衣服解开，使用物理降温的方法，可是，好像都没什么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体温反而越来越高，触手是滚烫的肌肤。
　　到了半夜，叶浅又煎了一副药喂他喝下，男子开始说胡话，一直叫着“菲儿”。
　　最后，叶浅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样高烧不退，脑子是要被烧坏的，她咬咬牙，找出手电，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崎岖的山路上叶浅推着借来的平板车艰难的走着。
　　沈悠然已经昏迷一天一夜，高烧不退，再不看医生，恐怕真的要出大事。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到医院，赶快到医院。
　　沈悠然，你一定要坚持住。

　　大年三十。
　　家家户户过新年！
　　爆竹声此起彼伏。
　　辞旧迎新，过了今晚，又将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叶浅趴在床边，听着病房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浅浅的笑了。。
　　不管多苦，不管多累，可以哭，却不可以放弃，因为她还有弟弟要照顾，因为她还有爱的人要呵护。那些过去的岁月，她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着，或许中间曾经崩溃过，但现在。。。马上又是新的一年了。
　　值班护士摇摇她肩膀，示意出去说话，于是，她放开一直握着的沈悠然的手，和护士走到了门边。

　　沈悠然醒来时，耳边听到的除了热闹的鞭炮声，还有门边两个女子的小声对话。
　　“护士小姐，他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恩，还行，不过医生说，还要留院观察一天，送来的时候体温太高，这几瓶炎水挂下去，要看一看效果再说。”
　　“哦，谢谢”
　　“我是来问你一下，今晚是除夕，你们打算这里过？”
　　“。。。除夕。。。恩”
　　“那年夜饭呢？外面店铺都关门了，今晚医院食堂也停火。”
　　叶浅愣住，她急着把沈悠然送来看病，后来实在太累便睡着了，年夜饭，全然没考虑过，于是，她不好意思的回答：“年夜饭？我忘了，而且。。。我也没钱了。”付完医药费，兜里只剩下5块钱，连张回高平坝的车票都买不起。
　　“就知道是这样。”护士小姐将一个饭盒塞到她手里：“拿去，这是我妈自己包的，今晚值班，我让她多送了份过来，你拿去吃吧。”
　　叶浅拿着饭盒不知所措，半响说了句：“谢谢！”
　　“晚上有什么事就来值班室找我吧。”护士小姐挥挥手离开。
　　这是个好心的护士。

　　叶浅眼眶红红的走回病房。
　　沈悠然望着她，忽然沙哑的说道：“你哭了？”
　　“。。。哦，没有。”叶浅没想到他已经醒了。“感觉怎样，还行吗？”
　　沈悠然虚弱的点头。
　　其实，叶浅气恼的很，可是，又没法发作，将他的被子重重拉高，狠声道：“以后再这样乱跑，我就不管你了，要发脾气，就在家里发，不穿衣服就出去，生了病还不是苦了我。”
　　家？这个字。。。很温暖！沈悠然微点头，干裂的嘴唇微微撤出一个笑容：“你生气了？”
　　叶浅瞪瞪他：“去，一边去，我才不会为了傻子生气呢？”
　　“傻子？傻子才是好的，没有那么多烦恼。”沈悠然惨淡的笑了笑。
　　“不许胡说。”叶浅轻轻责备：“除夕夜是不允许说不吉利的话的。”
　　“。。。我们家浅浅还是个小迷信！”
　　“什么嘛！反正不许说不好的话，听见没？”
　　沈悠然乖顺点点头。
　　叶浅满意笑了：“今年除夕我们要在这里过了。”
　　“恩”。整个病房就他们两个人，这样也好，安静。
　　“你饿了吗？”她打开手中饭盒，里面是满满一整盒饺子，她笑的没心没肺，带着些小小骄傲：“看，我有饺子，我们吃饺子过年，可好！”
　　沈悠然不语，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面前的女子，头发乱糟糟，脸上都是灰，身上羽绒衣还开了几个口子，整个人显得很狼狈，可是，她就那样带着明媚的笑容，晃花了他的眼，欢快的对他说着：我们，说着：家，说着：一起过年，没有半点做作，那样自然，熟悉的好像在一起很多的伴侣，没有华丽语言，没有任何修饰，有的只是最真挚温情，暖暖流淌进了心里，让那颗沉沦已久的心不再那么彷徨！
　　半响，他轻唤：“浅浅。”
　　“什么？”叶浅将他从床上扶起来，靠在床背上。
　　“过来。”
　　“哦”。她将头凑近他，以为他要说什么，而他已一把抱住了叶浅，头埋入她颈间的发中。叶浅愣住，本能的挣扎了下，嘶哑声音已在耳边响起：“别动，浅浅，我只。。。抱这么一下。”那样脆弱而无助。
　　叶浅停住挣扎，就那样让他抱着，彼此微热的呼吸落在对方颈间。

　　2002年夏天，沈悠然遇见了叶浅，从此纠缠一生。
　　2002年除夕夜，他们相依着在医院急诊室度过。
　　2002年除夕晚餐，他们两只有一盒水饺，互相推让着吃了。
　　2002年的最后一个冬夜，寒冷的冬夜，他们彼此拥抱，相互取暖，相互安慰。
　　2003年的新年钟声，他们是一起听的。
　　2003年的新年愿望，他们各自许了，并且一直守护。
　　2003年的大年初一，凌晨的时候，耳边是热闹的鞭炮声，沈悠然忽然对叶浅说：“浅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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