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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相应
(3)
两个时辰了。
自白羽晴进屋去为林辰砂诊治已经两个时辰。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她的侧影,坐在床边专注的望着榻上昏睡的人,目光丝毫不移。
林墨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在门外,也许就像里面的那个女子一样。明知道对方不属于自己,却依旧忍不住想在她身边。
屋子里,白羽晴在作最后的道别。
里面的人属于她的过去,是她的一个梦。如今到了梦醒的时候,她将微笑留给那个自己钦佩敬仰了五年的人。转身走出屋子,拉开门的那一刻,看到斜倚着栏杆等在外面的墨色人影,白羽晴在那一瞬间认定,那个人将是她的未来。
“他,怎样了?”林墨辞问着。
白羽晴笑了笑,没有回答。
看不懂她笑容里的含义,也不知道她为何微笑,林墨辞也没力气去猜去想,只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想要回房。
“我以为,你会叫我过去。”白羽晴低声道。
“那,你会过来么?”重新靠回去,林墨辞淡淡反问。
白羽晴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很霸道很自信的么,怎么会担心我会不会过来……”
“没有人可以完全的霸道和自信。”林墨辞垂下眼眸。
以前做得到如此,是因为不在意。而现在——
他觉得自己已经再承受不起来自那个女子的拒绝。
“墨辞,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白羽晴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臂,“不要告诉我你的一切,永远不要。”
真正的爱不需要以任何了解为基础。
正如苏离曾说过的,我不需要懂你,只需要爱你。
“有些事情,终我一生也不会告诉你。”林墨辞拂开她的手臂,沉声道,“也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
“终你一生……”白羽晴喃喃重复着,“你许了好长的承诺。”
“不会太久。”
听到那四个字心里莫名的一颤。白羽晴伸手抱住面前的人,“不要这么说,不许这么说。”
林墨辞站在那里任凭她抱着,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羽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苏离再也没有出现过,慕炀和林辰砂常常交谈至深夜。
林墨辞则是用了自己全部的精力去查找蛊毒的源头,种种证据都指向一个地方——大殷皇后寝宫。
此刻,趁着夜色站在东宫屋顶,移开瓦片观察屋内的情形,林墨辞只觉得脊背发冷。
金碧辉煌的寝宫之中,镶金小炉冒着缕缕青烟,一身锦衣年约四十的妇人站在那里,纤长的手指将白色的粉末洒在炉中。
房门开了,身着龙袍的大殷皇帝走进来,皇后迎上去,温柔的为他褪去外衣。
二十余年的枕边人,竟是下蛊的凶手。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低叹了声,林墨辞纵身跃下,衣袍无意中带落一片瓦块。
“谁?”随着一声低喝,一个人影自暗处闪出,看清面前那黑衣人之后显然一愣,“是你?”
“这么快便查到了这里,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那人的声音如此熟悉,林墨辞心里涌起莫名的寒意,“你究竟是谁?”
“那不重要。”人影慢慢走近,一身灰色的衣衫。他伸手准确的抓住了林墨辞手臂的伤口,微笑,“她没有发现,是么?”
林墨辞无言。
“也许,是因为还不够深,所以无法证明性命与爱情的关系。”灰衣人轻声开口,让林墨辞有些恍惚,他错愕的时候,一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肩膀。下意识的一掌击在那人胸口,林墨辞后退,匕首被灰衣人带出,血流如注。
“你究竟要做什么?”安静的看着对面的人,林墨辞目光冷定。
“一个实验而已。”灰衣人冷笑,“我想知道,这世上有没有爱情。他的孩子懂不懂爱情。”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白羽晴终于放过了自己。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那一袭黑衣的人坐在门外,身子倚着门框。
“墨辞?你在这里干什么?”
林墨辞闻声转过头来,漆黑的眸,苍白的脸,那一瞬间,白羽晴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重的悲伤和绝望。
错愕的时候,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抬起,白羽晴不由自主的走近,握住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林墨辞摇了摇头,强扯起一抹笑意,微微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白羽晴下意识的挣扎,却听到那个人低声开口,有些迟疑的说着,“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么?”
今天的林墨辞和相识这么久以来都不一样,似乎他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明言的悲哀和暗沉笼罩。不知道这种悲哀的源头,也明白他决不会告诉自己,无法劝慰,白羽晴只能伸手抱住他,希望可以给那个人力量。
抱着他很久才发现自己上当了。那个人明明说一会儿,却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白羽晴叹了口气,不忍心叫醒他,只是轻轻地推开他。微弱的月光下,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那一刻白羽晴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他永远不告诉自己一切呢。如果她能懂他一点,至少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安慰。
无意中看到那个人肩头渗出的血迹,白羽晴皱眉。
受伤了也不说,他以为自己的身体还能经得起多少折腾?
小心的撕开他肩膀的衣裳,借着月色看清伤口,还好不深,却流了很多血。白羽晴有些心疼那些血液。虽然很想让他再睡一会儿,但是也不能让那个人再失血,白羽晴狠下心来推他。
“墨辞,醒醒,到屋子里去睡。”
她叫了好几遍,林墨辞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不悦的皱眉,“这里很好。”
“好什么啊,进屋去,我替你处理伤口。”
“小伤而已。”
“小伤也是伤。”白羽晴硬拉着他起身,“要不是被我发现,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瞒到,被你发现为止。”林墨辞说的理直气壮,让白羽晴无语。
起身的时候明显的晃了一下,林墨辞顺势揽住身侧女子的肩。
白羽晴一愣,竟然没有推开他,而是就那样任凭他搂着自己,直到进屋。
靠在床边安静的看着那个女人忙来忙去的为自己包扎上药端茶倒水,林墨辞的心情好极了。印象里她似乎从没有这样一句废话都没有的任劳任怨过,这个忽然的转变让他有些不安,却不愿意去追问缘由。毕竟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你今天好奇怪,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还一直看我。”终于忙完,白羽晴在床边坐下,自己倒了杯茶,“说吧,林大楼主,受什么刺激了?”
林墨辞挑挑嘴角,“你说呢?”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白羽晴叹口气,“不想说,就算了。我去给你煎药。”
“我和你一起。”
“什么?”
“煎药,我和你一起。”
林墨辞固执起来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几次劝说阻拦无果之后,白羽晴只能任凭他跟着自己到药房,然后站在自己身旁看她捡草药。
“你好像对煎药很有兴趣啊。”白羽晴随意的开口,“要不,我教你煎药?”
林墨辞皱眉,没有开口。
“万一有一天你做不成楼主了,到药房去煎药也不会把自己饿死啊。”白羽晴挑眉。
林墨辞笑了笑,点头。
“其实煎药很简单的,把药材放进去,加水至四分之三,然后慢慢调火,从小火到大火……”白羽晴说着,无意中回头看身边的人,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林大楼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林墨辞一愣,“什么?”
“算了。”白羽晴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药罐,转过身面对着林墨辞,“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林墨辞侧过头去不再看她,“煎药的火候很重要,是么?”
“嗯,不同的药用不同的火候才能发挥药效。”
“那是不是不同的人也要用不同的方式对待?”
“那是自然。”
林墨辞闻言笑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靠住墙壁。“我知道了。”
不懂他知道了什么,只是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白羽晴明白不能让那个人再这么任性下去,向前几步扶住他,沉声开口,“回房间去,现在。”
“羽晴。”林墨辞忽然抓住她的手臂,“跟我走吧。”
“什么?”白羽晴被他吓了一跳。
这么久以来,他要么说“我要走了”要么就是“你走吧”,而这一次,他居然说——跟我走吧。
这代表什么?
“跟我走吧。去哪里都好……”林墨辞看着面前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重复。
“可是……你不是还要帮林辰砂做事么?这样走,好么?”白羽晴迟疑着。
“为别人活了一辈子,最后的这几天,老天爷会允许我留给自己的。”林墨辞垂下眼眸,“那晚你不是已经和他道别了么,不是已经决定放下他了么?既如此,还留恋什么,舍不得什么……”
“我没有。”白羽晴脱口而出,“我只是……不希望你失信于人。”
林墨辞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蔽月的乌云被风吹开,借着微弱的月色,白羽晴看清那个人黑衣上又渗出血来。
刚刚明明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为他止血,怎么这么快又……
迟疑着伸出手来轻轻触碰他的伤口,指尖沾上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冷清的光泽。
白羽晴接连后退几步,失手打翻灶上的药罐。滚烫的药汁洒出来,烫红的手指觉不到一丝痛楚。
“羽晴?”林墨辞忙伸手将她拉过来,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指,“你怎么回事?”
白羽晴咬住嘴唇沉默很久,猛地伸手抱住面前的人,“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从此隐姓埋名,弃剑封刀,在离江湖最远的地方和我过最平静的日子,直到——”
白羽晴忽然说不下去,林墨辞低声问着,“直到什么?”
“直到,我不喜欢你了,不想要你陪我了。”
直到,我放弃了。
“你答应么?”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静。白羽晴从来不知道等待一个人的答复是这么大的煎熬。
终于,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听到那个人轻轻的声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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