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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
暮来朝去韭露稀,假意真情莫须问。
朝暮楼的注解,如同它的主人,让人忍不住流连叹息:是怎样的女子,才会这样通透,直抵人心?
楼心月和夏络殃来朝暮楼的时候,顾骊歌正在唱堂会。
京城的男人都知道,顾骊歌的身份向来暧昧:她是朝暮楼的老板,却又陪客;虽陪客,却又不卖身。而她陪客,也向来只随自己的喜好,若顺眼,可以分文不取陪你一晚;反之,即便你腰缠万贯、三世公卿,也休想进得香闺。
所以很多百求一面而不得的人,只能来看她演的堂会。
顾骊歌爱演堂会,街知巷闻。
歌尽桃花扇底风——乌国歌者众多,独独顾骊歌得此殊荣,并不是因为她爱唱歌,而是因为她爱唱堂会。甚至,她从不曾唱过一支单独的曲子。但每月一次的堂会,却是风雨无阻。
顾骊歌的堂会向来座无虚席,夏络殃和楼心月赶到时,已经找不到位子,只好站在角落里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这次顾骊歌唱的,是最拿手的《牡丹亭》。
戏台上,杜丽娘为艳丽春光动情吟唱。
戏台下,看客们为曼妙佳人目迷神牵。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婉转的歌喉,流转的眼眸,能停云止水,亦能吸住所有人的目光。
戏台下的看客,随着台上女子的一念一唱一甩水袖,魂儿早就飞进了牡丹亭,与杜丽娘一起,同等那一场即将到来的“惊梦”了。
终于,曲终,歌停。
台下的看客这才反应过来,不知谁率先叫出一声“好”,紧接着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顾骊歌清伶伶站在戏台中央,低首欠身,给大家道个万福,然后旋身盈盈而去,如一朵流云。
众人痴痴望着,直到看着她的最后一片裙裾离开舞台,才恋恋收回目光。
楼心月也呆在当地……那个女子,好美。
若不是男女有别,她甚至认为台上那个杜丽娘,是顾回涂了胭脂、妆了水粉,描眉贴片登台的。
果然是兄妹,如此美貌,如此举止风度,只怕天下再无第二家了。只是,这两个是孪生兄妹么?怎会像得如此厉害?只是一个素面朝天,一个脂粉轻施,所以一个是清雅如仙的男子,一个是魅惑倾城的红颜。
心里莫名,对顾回的想念,更浓了。
她回头,见夏络殃还一脸意犹未尽地陶醉着,无奈撇嘴:“人已经走了,还看什么。”
“人虽然走了,接下来还有好戏呢。”夏络殃对她神秘一笑。
“什么好戏?”她奇怪。
夏络殃轻咳一声:“不告诉你。”
“哎呀,说嘛,卖什么关子?”
“你是女人,这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夏络殃的脸上有些暧昧的尴尬。
楼心月越发好奇了,摆出一副誓死求知的表情,抓住他的衣领:“说!”
“咳咳,好吧。”夏络殃拨开她的手,附耳到她耳边,“她接下来会选男人陪夜……”
“什么?”楼心月大叫一声。
夏络殃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嘘……”
“不是。”楼心月急道,“她不是顾回的妹妹么?干吗如此……”
如此女子,却在这烟花地行如此之事,简直是锦衣夜行!怎能不让人叹息……尤其,绝美如楼心月,已经对顾骊歌这个女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谁知道呢。”夏络殃摊手,“反正顾骊歌的事,都是谜。”
“她背后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楼心月叹息。作为女子,她知道,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子,必然是经过了一段刻骨往事,才会如此甘心作践自己。
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即便受了刺激,发泄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要用男人作践自己呢?陪不认识的男人……那个,不会很……恶心么?”
夏络殃看着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然后带点痞气地笑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楼心月回看他,一脸迷茫。
“她找男人陪夜,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玩玩琴棋书画,谈谈花鸟鱼虫什么的,并不会做什么啊。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玩意啊!”
“呃……”楼心月懵了,“你是意思是……”
“顾骊歌至今仍为完璧!”夏络殃翻了个白眼,接着又耸耸肩,“当然,她之前有没有就不知道了,但最起码她来朝暮楼后,从来没有做过真正出轨的事。”
楼心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络殃。
“你不信?”
“不,我信。”楼心月确实相信,因为美丽神秘如顾骊歌,如果真的委身于谁,对那个人而言,是无上光彩的事。男人自古爱面子,肯定会说出来的,即便表面不说,也会暗地里放风出来。既然传言都说没有了,那就肯定没有。
夏络殃似乎来了八卦兴致,续道:“这个女人跟你一样神秘。听说曾经有人接近过她,但死了。每一个接近她的人,都死了。”
楼心月看着夏络殃。
“听说,曾经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人试图接近她,但都横尸当场。即便是当年的采花大盗桃花谢,潜入朝暮楼后都没有再出来。
楼心月心里一震。要知桃花谢采花数十年,一直是武林公害,少林武当曾经联袂缉拿,都被他逃掉……这个朝暮楼,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夏络殃见楼心月的眼睛渐渐发光,立刻猜到她在想什么,赶紧阻止:“有些地方是禁忌,你我行走江湖都应该懂得,没事别去碰!脑袋可只有一颗。”
楼心月笑:“是么?那我那会的七夕之约不也是禁忌么,为何你敢去?”
夏络殃无语。行走江湖多年,他早已不是初生牛犊,自然知道回避江湖中动辄丧命的禁忌。那次心月岛之行,完全是为了心上那个女子……
“哼哼,没话说了吧?”楼心月冷笑,“你可以为了你心中的人去心月岛,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了我心上的人查朝暮楼?”
夏络殃说不出话了。
终于,他认真道:“你听我说,这里绝对比你的心月岛危险,因为你的心月岛再厉害也只有一个楼心月,但朝暮楼,背后可能是一个庞大的谜团。”
他看楼心月完全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终于无奈叹息:“好吧,我陪你去。”
“我想,这个世上,还没几个地方能拦得住你我联手吧。”夏络殃苦笑着补充,仿佛安慰对方,又仿佛安慰自己。
楼心月微笑。
这时,一阵锣鼓声响。
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走了出来:“各位爷今晚有福气了,我们老板今晚接客!”
台下呼哨声、敲桌声、欢呼声,响如雷。
那女子比了个“停”的手势,继续笑道:“规矩就不用千千多说了,还是照旧。”
这时,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花篮,走了上来。花篮里,有两封红色的信封。那名唤千千的女子含笑伸出手……
众人都屏息凝神,看她的手缓缓触到上面一封,停了停,拨开,取了下面一封,轻轻拿出。
千千缓缓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粉红的纸笺,微笑念:“文试!”
“操他娘的!”随着千千话音刚落,下面武人打扮的就垂头丧气骂开了,“这次又没戏!白来了。”
千千微笑:“请参加文试的公子随我来。其他客官请去偏厅,另找姑娘。”
一批江湖中人打扮的摇着头,骂骂咧咧被小丫头领去了偏厅。只余几个纶巾书生,昂着头一脸兴奋,等着跟千千进去比试。
楼心月看不懂。夏络殃便跟她解释:原来,要顾骊歌陪夜可不容易,她每月只在堂会后有兴致陪客,还必须从客人里通过“文试”和“武斗”两种方式,选出一个最佳人选。而她选的,并不一定是文采最出众或武功最高的,而是她看得最顺眼的。也有人说,她选的是与当晚戏中男主最相似的。并且,她会有意无意让对方扮成戏中的男子。比如,她今晚唱的是《游园惊梦》,那么,今晚与她共度的男子必然就会被扮成柳梦梅。
楼心月笑,这女子也跟自己一样,喜欢玩花样。果然绝伦都不好相与么?
想起夏络殃对这些如此熟知,她忍不住问:“你也来比过?”
夏络殃笑,笑得比蜜还甜,仿佛回味一件极美好的事:“自然,我当时比的武斗。”
“哦?”楼心月白了他一眼,冷笑,“那你扮的是谁?”
夏络殃一愣,道:“吕布。”
那一夜,她是貂蝉,他是吕布。她叫他“将军”,温如水,柔如风,让他仿佛被人放进陈年老醋里泡上半个月,再拿出来晾干……整个骨头都酥透了。
说实话,那之后,再没见过那么媚的女子。甚至华月和楼心月,都媚不到如此。顾骊歌那种柔媚,是媚到骨子里的,是能让男人酥麻的。那是……女人中的女人。
“哎,你看,那人不错。”楼心月一指书生堆里的一个青衫男子。
夏络殃看去,那男子一袭青衫,昂头直背,果然在众书生中鹤立鸡群。只是这人怎么有些熟悉……他定睛一看,惊呼:“陆子衿!”
那人正是陆子衿。他在书生堆里,跟着众人正准备随孙千千进去比试。
夏络殃气不打一处来,想也不想,便去人群中把他揪出来:“你给我出来!”
夏络殃一口气将陆子衿拖出朝暮楼,摔到地上:“你他妈想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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