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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缘难拂
“微臣陆子衿,参见陛下。”陆子衿由杨总管带着来到昭明帝面前,连眼皮都不敢抬,直接跪倒行礼。
“起来吧。”昭明帝笑。
陆子衿抬头,却见昭明帝身边立着一个绿衣女子,那女子脸如满月,目似明珠,可不正是华月么!
他的脸瞬间白了。
“月儿,这就是朕刚跟你说的新科状元,以后就是朕的侍中。”昭明帝回头对自己的妻子介绍。
华后脸上的微笑早已僵在脸上。她万万想不到,昭明帝说今晚会来宫里的侍中、此届的状元郎,竟然就是那个在自己梦里千百次出现的人……
“月儿,你怎么了?”昭明帝见华后脸色苍白,立刻揽住,焦急地问,“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不,不。”华后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平复情绪,“臣妾……臣妾只是突然有些不适。可能……可能是晚饭吃多了。”
“看你以后还吃那么多!”昭明帝无奈,“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了,无甚大碍,臣妾……出去透透气就好了。”她低着头道。不敢看陆子衿的眼睛。
昭明帝点头:“好吧,那你带甜儿去蕴香斋吧,一来透透气,二来你还没见过皇妹。想来她现在不忙了,让她带你到处走走,熟悉熟悉宫里,也消消食。”
他唤来甜儿,嘱咐她好生照顾皇后,又无奈地叮嘱华月:“下次别吃那么多了哦。”
“嗯。”华后低声应着,浑然不知身在何地。便由甜儿领着往蕴香斋走了。
转身的瞬间,她听见一个最熟悉的声音,却透着从未有过的恭敬:“微臣,恭送皇后娘娘。”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礼仪。只随着甜儿踏着虚步离开。
直到走得远了,才恋恋不舍回望。
宫深如海。哪里还能望见那袭青衫?
她吸吸鼻子,两颗眼泪如珍珠般滚落。
“娘娘,您怎么了?”甜儿张着天真的眼睛,怯怯地问。
想来这小丫头被自己吓着了。华后深吸了一口气,强换上一副笑颜:“没事,本宫……被风迷了眼。”
“要不要甜儿帮您吹吹?小时候我娘被风迷了眼,甜儿吹一吹就好了。”
“不用。”她含泪笑着答。
甜儿乖巧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话。只领着她继续前行。
华后看着甜儿小巧的身体、纯净的脸庞,突然由衷羡慕。论年龄,她们差不了多少。但吃过爱情苦的女子会莫名沧桑很多……
或许,每一个女孩出生时都是纯净欢欣的,她们愉快地生活,享受着上天赐予她们的青春,如花蕾般尽情美丽甜蜜。直到有一天,她爱上一个男子,学会去关注一个人,去在乎一个人,去期盼一个人,去纠结一个人……若是无果之缘,在结束时免不了带一身伤痕与感慨。甚至,有更执着者,不肯放手,终日饮恨。此间种种,与年龄无关。
所以,十八岁的华后和十七岁的甜儿,有着天壤之别。爱过一个男子、又嫁过一个男子的华月,已经是一个女人。而白净如纸的甜儿,还是一个女孩。
女孩,比女人要快乐得多吧?
胡乱想着这些,蕴香斋已到了。
“恭迎皇后娘娘!”蕴香斋的宫女太监们见华后造访,赶紧跪下行礼。
那边早有太监进去禀报了。
华后待嫁时就住在蕴香斋,这些小宫女们也正是当初伺候她的人。进宫最初相处的人,总是倍感亲切。华后温和笑笑,搀起她们:“起来吧。”
“皇嫂——”
随着一个拖长的娇嫩声音,一个紫色的人影朝华后扑来,逮住就是一通抱:“我可算见到你了。”
华后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点吃不消,支支吾吾赔笑道:“呃……你是……吟香皇妹?”
来人明朗如朝阳,一双眼睛更是笑眼弯弯。她一身紫色的华丽宫服,头上插着一支孔雀形的金步摇,孔雀眼里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有如此气派者,不是公主是谁。
吟香公主拖着她的手撒娇:“难道我不像公主么?”
“呃,像,像。”华后答应着。对这个公主跳跃的思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香儿,不许欺负你皇嫂。”随着一个慈祥带笑的声音,无双太后缓步走了出来。
“母后!”吟香公主撅嘴,“我哪有欺负皇嫂?”
她又靠上华后的胳膊:“我在跟皇嫂亲热呢。”
“对吧,皇嫂?”她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华月,笑颜如花。
华后微笑。这笑倒不是敷衍,眼前这个女孩跳脱如白兔、灿烂如朝阳,正是她最向往却最缺少的。是以,对这个皇妹,她竟是第一眼便真的喜欢上了。
无双太后显然也极疼爱这个女儿,却依旧端着架子含笑斥责:“没规矩!让下人看了像什么话!还有,你回宫都好几天了,也不想着去看母后,也不念着去看你皇兄皇嫂,倒要我们赶来看你,成什么样子!”
吟香公主这次倒不反驳,而是乖乖低头忏悔:“对不起,母后。对不起,皇嫂。”
说罢又换上一副笑颜:“所以我带了东西回来赔罪呀。”
她拉着华月便往蕴香斋走,边走边道:“皇嫂你来看,都是我从天山带回来的好东西哦。”
无双太后看着女儿的背影,含笑无奈摇头。
却说吟香公主给华后看的是一朵冰雪雕成的莲花。冰晶的花瓣,在灯光下尤其剔透,说不出的清冷孤绝。
华月大奇:“这是冰么?”
“是呀,货真价实的真冰。不信你摸摸。”她拉起华后的手,去触摸冰花。果然触手刺骨。
华后缩回手:“好奇怪,这冰怎么不会化?”
“这是天山底下异常珍贵的千年寒冰,是不化的。”吟香公主道,“听说这个要挖下百米,才能采得。然后又要经过特殊的工序,才能雕琢至此,很难得的。它叫‘雪芙蓉’,一年定量只出一朵。”
华后啧啧称奇:“还有不会化的冰呀?真难得。”
“嗯,这就像爱情。只要心里有爱,即便是冰做的花,也会永远盛放的。”吟香公主说这话时,眼里透着难得的认真,连声音也变得轻柔了。
华后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想起昭明帝说过她是个“古灵精怪的傻丫头”,又想起之前她传召白云飞的种种。突然有些感动:能说出如此一番话的女孩,心里该有着深深的爱吧?此刻,她看着这朵雪芙蓉,想的是谁?是那一身白衣么?
吟香公主捧起雪芙蓉的盒子,端到华后面前:“皇嫂,这是特地带给你的,祝你和皇兄的感情就像这朵雪芙蓉,千年一遇,花开不败。香儿回来迟了,没赶得及你们的婚礼,在这里给皇嫂赔罪了。”
华后被她说得心里暖暖的,莫名感动。
她接过盒子,心里却颇有些愧疚:这样的自己,配得起她的一声皇嫂,和这一朵雪芙蓉么?
脑里,青衫闪过。
一声叹息。
从宫里走出来的陆子衿,也是心事重重。
在乾清宫遇见华月,是他虽然预想却没有预料到的。按理,她该住在后宫吧。
他们感情很好吧,居然帝后同宫么?
看她当时的表情,分明认出了自己。
看她当时的不自持,是跟自己一样……还没有忘情么?
而昭明帝宣他进宫,其实并未说什么大事,不过是跟他谈了些诗词歌赋,以及昭明帝最近在看的《道德经》。直到最后,昭明帝才提了一下周边各国的形势,让他发表看法,他说了一些见解之后,昭明帝只笑,并不深谈。
是否,昭明帝觉得自己无能呢?
当日琼林宴宣旨,众人都道陆子衿鹏程万里,自己也颇有些凌云壮志。只是如今,心里却有些没底了。
而此时的张子龄和顾回,也在谈论当日琼林宴的事。
“你说陛下设个侍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张子龄喝下一杯酒后,锁眉思索,“按说边疆大事有白元帅,国务上下有你我,我们感情又好,不存在什么不能说的呀。他用得着再设个专属侍中吗?说是在他幕后出谋划策,他有什么谋策要他出的?”
顾回不答,自顾自品茶。
张子龄看了看顾回,继续琢磨:“奇怪呀,陛下有什么事不都是找我们商议的么,要这个侍中干吗?”
顾回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兄长你就不要猜了,天心难测。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好。”
张子龄眼睛一亮:“你知道?”
“我不知道。”顾回再度拿起茶杯。
张子龄按住他的手,笑:“你又猜到了,对不对?来来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老夫。”
顾回无奈叹气:“知道那么多干吗?给陛下留点神秘不是很好么?”
“说嘛。”张子龄笑呵呵看着他。
顾回沉吟:“你知不知道三国时候的杨修是怎么死的?”
“知道,但是陛下不是曹操。”张子龄依然笑容满面,“你的智慧也远不是杨修那等小聪明可比。”
顾回无语。
终于,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我问你,你觉得陆子衿之才如何?”
“文采出众。”
“除了文采。策论之术、政治见解呢?”
“不算太好。”
“兄长你真是善良,说谁都不肯说得太差。”顾回轻嗤,“他那策论我看过,何止是‘不算太好’,根本就是华而不实、夸夸其谈!”
张子龄微笑着没有反驳。
“但是他文采出众有目共睹。文名在外也是人所共知。就连我上次的对联被他对出之事,也被用来渲染,街知巷闻。”顾回续道,“科举考试,他是实至名归的状元郎。陛下殿试即便看出其浮躁不堪大用,亦不好当面点破,怕扫了主考官颜面,也怕伤了天下奉他为典范的苦读士子之心。所以,他想出了这么个官衔,既不放心让他治理地方,又给了他一个状元名分。”
张子龄这才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大笑:“高!高啊!陛下真是我们的陛下!”
顾回摇摇头,抽回手,继续斟茶欲饮。
这时,一个下人来禀报:“丞相,府外有一名女子求见。”
此时是在顾回府上,下人口中的“丞相”自然是指顾回。顾回文名在外,清雅出尘,又年少拜相,早已是乌国不知多少女子的梦中人。找借口来拜访的女子,不计其数。
张子龄呵呵笑,举杯饮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很乐得看白云飞和顾回的风月官司。
顾回略一思索,道:“我并不记得曾约了哪位女子相见,想来是她记错了。你回了她吧,就说我没空。”
下人递上一副画卷,低首回道:“启禀丞相,那女子说您看了这副画就会见她了。”
“哦?”顾回接过画卷,展开。
画纸上,一位女子如九天玄女,凌空而舞。腰肢玲珑,媚眼如丝。说不出的惊艳旖旎。
画的左下角,盖着一枚小小的印章:顾回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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