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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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一个姿势躺太久腿有些麻痹,翻过身,浅浅瞧见那红木八仙椅上面有精湛雕花,大书桌两侧也有同样的雕花。旁边檀木书柜里的书摆放整齐,分门别类,比爸爸的书还要多很多。

      全中式家居,都是老物件儿,这才最能显出尊贵。这些她原本一点都不懂。是听李老师提过几次。这些物件都是保值的东西,很值钱。是康国深舅舅从海外买回来特意送给他的新婚礼物。康老先生当初坚决不同意摆在家里,搬到栖子堂那边差点让名伶卖了,后来就又搬回来了。

      栖子堂在哪呢?一定很大吧?是他认为的够大的那种大豪宅?是他为别人买的。

      网上说的那些,大概率都是真的。

      她想着想着,就迷糊了。人一难受,总觉得睡着了就好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外屋有声音,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睡了好几个小时,身上发出了新的水痘。感觉头皮上都肿了,痛痒无比。

      门虚掩着,屋外来人是郑瑞明,他说话从来放肆,声音大,一口京腔儿,辨识度奇高。

      “哟,人都睡你屋里了?哥们儿可以啊!睡过了?你在家也敢!你爸妈不管?倒也是,他们惯着你都惯出毛病了。不过你爷爷要是知道了,小心弄死你!”张口就来,除了他也没别人敢跟康国深这么口无遮拦。

      康国深没好气儿,踢了他一脚:“小点声!浅浅病了,放完屁赶紧滚!”

      郑瑞明嘴里叼着烟,寻思了一下,说:“我跟你说,上回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大姐后来逮着我,把我骂个半死!”

      “我那时候纯属闲的,逗你玩呢。这回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劝你,千万别来真的!玩玩可以,玩完了给人想好后路。别怪哥们儿没提醒你,听说你爷爷人儿都给你瞄好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是吗。你消息倒是灵通。”康国深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那当然,这不刚搞完实弹演习,听我爷爷提了几句。你们家跟宋家走那么近,你大哥捆绑了程家,你觉得你跑得掉?”

      康国深斩钉截铁:“我是我,他是他,我不可能让他们摆弄。”

      郑瑞明知道他很有些运筹帷幄的本事,那东西大概就是遗传基本之类的吧,骨子里自带的,天生就有。但毕竟斗不过那些狐狸,还是那么老的一群。反正他是真的斗不过,干脆耍无赖这么干混,再不济还有个亲妈护体。但康国深又不一样,他好像跟父母并没有多么亲密,从小就很有主见,多大的事都不会主动找他们。

      郑瑞明拿眼锋扫了扫门缝,撇撇嘴,“成,回头还能送出国,玩玩也行。”

      康国深并不想跟任何人谈论私事,甚至有些抗拒,就再没有接话。

      浅浅翻了个身,把脸转到最里面去了,背对着门口。

      康国深余光瞟见门缝,忽然有些不放心,轻轻推开一条窄缝看了一眼,以为人还睡着,又很快虚掩上。

      对郑瑞明低声斥道:“以后当人面少胡说!赶紧滚回去上班。”

      “我上个屁班啊,就是他妈变相的监视。我跟你说,我都打算好了,等我妈气儿消了,我就弄一笔款子,咱们再玩票大的,我就不信整不过那老家伙,我整不过他,我也要把名伶整死!这口气儿我怎么地也得消下去!”

      郑瑞明一想起那些自己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就来气,他家是有花不完的钱,但花自己挣的感觉更有面儿。

      康国深眉头一拧,对他说:“暂时收敛点,别急,知道什么叫秋后算账吗,这之前得攒够筹码。”

      “怎么说?”

      郑瑞明来兴趣了,因为他清楚,这哥们儿很有些城府,跟面相反差很大,白切黑。要不然也不会跟他后面投资赚了不老少,在家里狠撑了几年面子。

      康国深不想理他,再一次转身推门看了看屋里的人,实在看不放心,奈何有人在这儿赖着不走,只好又把关上门,直接下逐客令。

      “你走不走?你这个班上的不会就挂个名吧。”

      “我跟人打过招呼了,没事。”郑瑞明直接赖沙发上,追着问:“你说说呗,有什么计划?”

      “没有,暂时养精蓄锐。”康国深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砸他,“你赶紧滚蛋!我忙着呢,还要洗碗做饭。”

      “洗碗?你!”郑瑞明惊吓过度,一下窜起来,“你还要做饭给她吃?”

      康国深面不改色,“是啊。”

      郑瑞明笑骂:“好,好样的,我就亲眼看着你怎么作死的!你爷爷几年没打你了?”

      “滚!”

      郑瑞明一脚踢开大门,走人了。

      一池子盘子碗,差点把人腰洗断了。他这辈子没洗过这么多东西。原来这种工作比上班可累多了。这么一比较,情愿累的是脑子。洗完了又开始做饭,全素菜,切了一小碟水果,冰了一下。他上网查过,得了水痘基本吃不了什么,吃点冰水果会好受点。

      进屋叫她起来吃东西,浅浅背对着他,不肯转身,僵着说:“我难受,不想吃……”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似的,康国深轻轻搬过她的身子,感觉人在暗暗较劲,干脆把人一把抱了起来,强迫她跟自己面对着面。

      抬眸,一双含泪的眼睛,眼睛一眨,泪珠一串接着一串。肩膀微微缩紧发抖,这股子孤独和怜弱感刺痛人的心。

      “浅浅你怎么了?你……听见了?”

      他心下一惊,人有点慌,不会是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了吧?真想把郑瑞明那个孙子的舌头割下来得了!没事到这边来胡沁什么东西!

      “你别乱想,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不是他说的那样。”

      浅浅神色微变,躲避他的目光,擦了下眼角,嘴上说:“解释什么?我就是难受,感觉嘴巴里都有水痘……身上痒死了,我不敢抓……”

      明明脸色就是不对,在装没事,这也是她的一种本事。康国深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因素反复窜出。他这人一旦对人坦白,那就坦白到底。

      “你听见了,对吗?你听我说……”

      “什么?说什么?我只是难受,难受的想哭,真遭罪。”

      浅浅也是一样,要装就干脆装到底。解释了又能怎么样?再说,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呢?那就是事实。

      她很聪明的转移开话题,“你得水痘的时候什么样儿?有没有哭?”

      哈?

      自己得水痘什么样?他早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年代太久远,早失去了那部分记忆。不过康康得水痘的时候,整日里哭个没完没了,家里请了两个保姆照顾,还有李老师在一旁守着。他嫌烦人,直接躲出去了,水痘结痂才肯回家。直接把俩保姆辞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膈应。

      水盈盈的眸子清澈如泉,康国深望着她好久,顺着她的话回应:“忘记了,应该没哭,我这人不大爱哭。小时候我爷爷怎么打我我都不哭,他气死了。”

      “我看也是,你这人傲气的要命。”她歪着脑袋,像只骄矜小兔。

      男人看着她,慢慢笑了,轻言细语,“是吗,你就这样看我的?”

      浅浅怕他误解,赶紧说:“当然不是啊。”

      “那是什么?”

      她抿嘴,眨巴眨巴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康国深就这样垂眸笑看着她,很想伸手去把她脸上残留的泪光擦干净。

      浅浅是个那么干净的人,应该没听见吧?

      “吃点水果吧,嗯?”

      他突然好有耐心,没伺候过病人,确实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端着水果盘子递到她眼前,温言润语地哄着她:“吃吧,熬过今天就会好的,先吃点东西垫一下,好不好?不然饿着不行的,免疫力下降更不容易好。”

      他真难得这样好脾气哄人,对康康也没几次这样好的时候。父子俩好不过三分钟就开始互相没耐心。

      浅浅勉强吃了几口。身体并不虚弱,能坐能卧,都是如常,就是浑身上下痛痒难忍,抓心挠肺的,人很郁闷,很烦躁。

      见她身体有点起色,他问:“饭也做好了,要出去吃吗?”

      “不要。”她伸手去拿水果盘,“你放这里,去忙你的吧。”

      康国深就这样一只手端着,并不撒手,命令道:“我不忙,你坐好,我喂你吃完。”

      干嘛又这样!浅浅伸手一把夺了过去,动作幅度太大,落了一块苹果在床上。

      闹脾气啊?

      这是康国深万万没有想到的,忽而开心笑了出来,心情简直像坐过山车,都飞起来了。

      “原来你有脾气啊,谁惹你不高兴?”

      床弄脏了,浅浅抿着嘴巴,伸手捻起苹果,用餐巾纸包住,又用力擦了擦床单。

      “别弄了,不要紧。”他心情大好。

      浅浅意识到自己在放肆,垂着眼睛,不敢去看旁边的人,说:“对不起,我就是难受,我不想吃……我想出去走走。这里好闷。”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难受,心情起起伏伏都是正常的,其实她是个挺娇气的小姑娘,很怕生病。

      他使出全部耐心哄人:“浅浅,你如果吹风受凉,会反复发烧。现在不能出门,再忍几天,等好差不多了,我开车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浅浅脸上眼泪干涸,她想了会儿,准备下床丢掉手里的垃圾,康国深很自然伸手接了过去,随手扔到了桶里。

      对她说:“你在床上靠着吧。”

      手与手,不自觉碰了一下,浅浅缩了缩手指。康国深拿起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发现她一直盯着书柜。

      “你想看书?”

      浅浅好奇,但又没心思,烦闷地说:“我怕我看不进去。”

      康国深打开书柜,问她:“你想看什么?”

      眼花缭乱,浅浅薄肩轻颤,摇摇头,“我不知道。”

      康国深随便抽了一本书,走到浅浅面前,说:“你闭上眼睛翻一页,我就从那一页读给你听。”

      浅浅闭上眼睛,听话的随便翻了一页。

      再睁开眼,他坐在面前,捧着那本书,开始读:“九三年遥远的波黑依然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我经常从电视上看见一些年轻英俊的斯拉夫人种的士兵在硝烟中穿行的镜头……”

      温柔的声线缭绕,暖了整个屋子和人心,又似清风徐来,缓解了人的病痛。

      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可从他的嘴里传出来,竟格外动听,心脏酥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认真聆听下去。十分生动,希望他一直读下去。

      浅浅看着他好看的喉结,上下震动。声线完美,咬字清晰,像念着什么台词。这算不算台词功底很稳很优秀?

      从前二平的大哥霍彦军念台词,总是大清早在院子里自己跟自己大声说话,全不顾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邻居都以为他是念书念疯魔了。其实不是,那是一种执着和热爱,平常人都不懂。在建设那个地方,更加没有人会懂。大军哥总是道理一大堆。他说,演员要尽量避免光凭记忆死记硬背,台词不像事实一成不变的。台词在剧本当中是人物对周围环境做出反应时表达出来的想法,它们是有生命的、实时的、有意义的。

      浅浅不懂那些专业的东西,她只知道大军哥自私且自我,作为兄长不顾及下面的兄弟,一门心思顾自己,从不听任何人意见,考上博士,坚持独身不婚。听说在戏剧学院里做了老师。不回家,也甚少跟家里人联系,想要丢弃不好看的背景。大军哥再专业,并不生动,更不如康国深念的好听。

      浅浅听着熟悉又陌生的文章,身上的痛痒让人思想混沌,问道:“你读的什么?我好像看过。”

      是苏童写的,什么来着?

      “《末代爱情》。”他扯了扯嘴角,笑着说:“你可真会翻,我很喜欢这本。”

      浅浅耳根子开始发烫,“那你还是换一本吧……”

      康国深挑了挑眉头,心情大好,“换什么?”

      浅浅看也不看清楚,随便指了指,“就那个大红色的,好大一本的。”

      “共/chan/党大典?那是我老头的书,百年dang史,三天三夜讲不完,你认真的?确定要听?”

      康国深嘴角始终擒着几分笑意,那份愉悦直漾到了心坎里。

      “你真想听,我就读给你听。”

      康国深作势要去拿,她下意识一把拦住,不想真的捞到他手臂,手腕环在一起,俩人簌簌地像过了一层电。

      浅浅吓一跳,收回手,埋下头,有些懊恼,恼什么呢?

      不知道。他太吸引人了,这是事实。说不清楚,搞不明白,就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根本对付不了他。坏脾气好脾气,还不都是这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干脆赌气说:“算了吧,什么都不想听了。”

      这样一直呆在家里,确实很闷。

      哄人开心总要拿出诚意。康国深想了想,从柜子里翻出新的口罩,给她带上。又拿出自己的围巾将她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浅浅惊诧他像个变脸王似的,生病而已,一下子变这么好?百般让步。

      “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吹风吗?”

      “不让你吹风,开车带你去。”

      康国深将人安全塞进车里,还是不放心,嘱咐了一句,“把围巾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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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关于演员台词那部分是引用专业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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