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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红药的故事
即使在五毒俱全的五毒教人士眼里,万蛇噬身也是一种严酷到极点的酷刑,轻易不能使用。与其它的酷刑不同,万蛇噬身并非以致人死地为目的——在五毒教的人士们看来,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受尽折磨却不能死去。既然万蛇噬身不以致死为目的,施行时自然也就不会选用眼镜蛇、眼镜王蛇之类的剧毒蛇种,只要受刑人护住身上的要害,保住性命不成问题。
自从五毒教建立以来,这种酷刑只用过两次。第一位受刑人是一名男子,他用两手分别护住心口和命根子,忍过了凌迟一般的煎熬。当然,酷刑结束之后,他的脸伤得惨不忍睹——即使世人对丑男的容忍度远高于丑女,他的后半生还是因为被毁的面容遭受了很多额外的磨难。第二位受刑人是一位大名鼎鼎的美女,名唤何红药。作为美女,她比寻常女子更珍视自己娇媚的容颜,所以,被投入蛇窟的那一刻,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何红药是被全身涂抹了蛇药的教徒从蛇窟里抬出来的,教中最高明的医生被紧急召唤而来,奉命救回她的性命——五毒教的高层认为,以何红药犯下的罪过,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医生们尽心尽力地诊治,用了多种珍贵的药材,但何红药还是不可挽回地死去了。她的遗体伤痕累累,面庞却依旧娇美如春日盛放的山茶花。但五毒教中的人们不了解这个情况,他们看见的是:经过长达十三日的昏迷,奄奄一息的何红药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是一个名唤关启刚的不幸男人,他好端端地在家里睡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关启刚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可能遭遇了绑架。他不知道主谋究竟是谁,也许是官场上的竞争对手,也许是企图敲诈钱财的歹徒,也许是有意无意中结下的某个仇家。他想套在场的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的话,以便做出一个初步的判断,并寻找机会逃出去,但他悲哀地发现,除了转动眼珠,他没有能力做出任何一个动作,也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几日光景,关启刚便为此感到庆幸。几个女人那交织着愤怒、鄙夷和嘲笑的目光,完全陌生的语言,还有“自己”的身体的感觉,所有的细节都告诉关启刚:这不是一桩绑架案。关启刚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激起民愤的勾当,不过他不打算辩白,因为那很可能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当然,即使他想为自己辩解,也无从说起,因为他完全不懂得云贵高原上的少数民族的语言。
在病榻上缠绵了三个多月,关启刚的伤口终于基本痊愈。在这段时间里,看守他的女人们或者出于好奇,或者奉了上峰的命令,向他询问过一些问题,关启刚皆是沉默以对。其实他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人,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担心被人发现出了怪力乱神事件。但女人们不了解这个情况,她们以为这是何红药执迷不悟,企图负隅顽抗到底。
有人将“何红药”的表现向五毒教高层做了汇报,毫不意外,长老们更加愤怒了。最怒火中烧的不是别人,正是何红药的哥哥,现任教主何白药。何红药和何白药本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出了这桩事情之后,已经有人据此质疑何白药任人唯亲不能知人善任的问题,关启刚的举动无异于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桶油。何白药父母早亡,与何红药相依为命地过了许多年,如今何红药为了一个才结识几日的异族人背叛了他,何白药愤怒之余也很伤心。
伤心的何白药决定,对何红药处以永久的流放,直到她生命的尽头。这个决定得到了五毒教的长老们的一致支持,尚未完全痊愈的关启刚立即被架到议事的厅堂,跪在冰凉的地上恭听五毒教高层对何红药的处罚决定。何白药用少数民族语言宣布了处罚决定,关启刚当然完全没有听懂。他被几个健壮的女人粗暴地从地上拉起来,推推搡搡地出了一道道门,门一次次地在他的身后关上。
关启刚站在五毒教的大门外,看着远近连绵的群山,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他很快发现,满天的白云似乎有些低,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身处高原。那些女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像云贵一带的少数民族服装,但关启刚不知道她们究竟属于哪个民族。他只能带着疑惑向东北方走去,也许在几个月之后,他能到达一个叫中原的地方。在那里大概能找到可以交流的人们,可以想办法讨生活。
才走了两个时辰,关启刚便感觉到腹中饥渴。他的身上只有普普通通的一身少数民族服装,没有任何可以换取食物的财物。忍着饥饿又走了一程,关启刚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他想到了乞讨,但又撂不下自己的脸面。心里还在激烈地斗争,虚弱的身体已经不能前行,“噗通”一声晕倒在路旁。
关启刚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醒来时已是满天繁星。一阵风吹来,关启刚打了一个寒战,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玉米地里,衣服已经被人解开了。关启刚又羞又恨,向身上摸了一回,除了一块又一块的伤痕,没有什么异样。关启刚欲哭无泪,胡乱系上衣带,掰了两穗生玉米充饥。生玉米的味道有些难以下咽,关启刚还是将它们吃了下去。抑制住恶心呕吐的感觉,关启刚在玉米地里疲惫地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关启刚找到了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倒映出一个年轻的女人的脸,朴素的衣衫掩盖不住迷人的风姿。这是关启刚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长相,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不免动了好逑之心。但他的心随即被无尽的悲哀笼罩,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再做一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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