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香

　　冰冷的触感在耳边弥漫，空气里都是腐肉的气息，侧头余光间瞥见那人手指苍白发肿，死寂的感觉催人作呕。

　　我猛地被吓了一跳，连忙挥手拂去，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跑，心里七荤八素的很不是滋味。

　　王家少爷这一出虽不知道是些什么把戏，但决计能知道不是活人所为了。

　　原本我是个无神论者，对鬼的态度只是又敬又怕，我怕这混东西，但是又不信它有，总觉得科学能解释一切，但是要是这东西也包括在科学里，那么，又该抱有什么态度？所以，其实知识什么的，自己本身也矛盾得很，概括范围太大，也不好规划捕捉。

　　也就是说，有鬼这个理论本身是存在的，但是科学并不好解释，已经超出了科学所能演化感知的范围，那么就索性排除在外。

　　我感性了这么一把，脚下路子也逐渐快了起来，不管前面有人还是没人都冲过去，嘴里不停念叨着“借过”，总之，能快速到家就都是好的。

　　我就说那鬼怎么会轻易放过我，起初一直低着头匆匆忙忙逃窜，现在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些过路人的脸形形色色，长得都像是一个人，竟然都是那王家少爷。

　　死了死了，这次是要死在厉鬼手里了。也不知哪里来一声凄厉入骨的猫叫惊扰了这些静谧，我眼前薄雾一开，那些路人就又恢复平凡但却各不相似的本来面貌了。

　　古镇的早上很忙碌，吃食铺子里热气腾腾，往来的老大爷骑着老式大轮自行车，车铃啷铛作响，显得特别有人情味。我第一次觉得猫居然是那么善良亲和的畜生，深呼吸几下，微一侧脸，余光间瞥见一只黑猫逃窜进巷子。

　　“这不就是李疑家的猫吗？”我低声叨念了一句，就拐进巷子。那只猫跑得并不快，走走停停，似乎还很有灵性地等着我。跟猫？我哪里有那种闲情，不过就是回家的道是同一条，也不知道这鬼东西是不是故意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这两天被吓惨了，对于外界的变化特别敏感，我还以为是鬼怪追上来，急急忙忙要跑路，手臂却被人扯住：“是我！”

　　“李疑？”

　　我被他吓得腿软，骂了句娘，喘出一口气道：“你怎么会在这？”

　　他这一身泥腥味可熏得我够呛，原本纯白色衬衫沾染上了灰尘，半长的头发内衔着零星枯草，一身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哪打野战（表面意思）刚回来。

　　他表情异常淡定：“我有话和你说……”

　　我皱皱眉，这桥段略有些眼熟，忽地想到了什么发起一手臂鸡皮疙瘩，下一句该不是“我喜欢你吧”？这艳福我可消受不起，自己消遣了片刻，笑了笑，总算轻松下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赶着回去。”

　　早点说完，早点断了关系，和李疑在一起，我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你知道赵青云为什么要让你来这里吗？”

　　赵青云？那可不就是我爸？他怎么知道的？莫非这人还是我什么远方亲戚？莫非是我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怎么不记得我爸那个老实性子还能在外面搞三搞四，再说这样子长得也不像啊……难不成我这在外工作了几年，遇见的陌生人可都会这招攀亲带故了？

　　况且，我爸让我来这自然是当调养身体，难不成还能来当特务？我既而点头道：“应该是让我修养一段时间……”

　　他没等我说完就打断：“联系上前两天的事，你以为这么简单？”

　　我仔细想了想前因后果，的确不怎么对劲，不过他一个外家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家事，再说了，就算他说，我也不怎么会信啊。

　　李疑似乎看出我的顾虑，盯着我道：“带上那串珠链，在家里别出来，晚上我去找你。”

　　他又低头不知道碎碎念了什么，抱起黑猫就走远了。我有点郁闷，随后看见胖婶买菜回来，就一道回了家。虽然李疑不可信，不过他说的倒也对我无害，要真有什么事，遇见鬼这事就已经混帐了，还怕什么事能更混帐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珠子串手上了，整个下午楚天横都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直勾勾盯着我手上的东西，看样子还挺垂涎的。我告了他一声，再怎么好的宝贝，也是我们赵家祖上的东西，你个混小子可别打什么坏心眼，他又不爽的捣鼓自己笔记本去了。

　　我泡了杯无糖速溶咖啡就坐笔记本前打算开始赶稿，要不是这两天出了点特别的事，说不准那本《XX破天》也完成了，我这人文笔不行，就是杂七杂八天马行空的乱想在行，就随便在网上混混，哪里知道竟然还有人喜欢看，至于出版，这种事原本连想都不敢想。

　　不知为何自己顿时心生满足感，抿了口清咖，开始按照大纲思路继续码字。我不喜欢开灯，一般都是黑漆漆的屋子只有笔记本屏幕亮，要是再开了灯，总感觉很反光，不是很舒服。

　　窗外下起了阵雨，敲击在砖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顺着乌青色房檐滑落。一阵炸雷轰鸣，雨声愈发大了，木窗渗入水变得湿腻腻，屋里靠窗的木板上也被水浸得颜色发深。

　　身后被什么湿软的东西撞了一下，凉飕飕的，惊得我直接起身躲远。结果发现，是那只被雨水打得毛发湿塌的黑猫，一身子泥泞，甭提多脏了，就它的主子也没见得好了多少，虽说换了一身衣服，但被雨淋得湿透，灰色外套湿嗒嗒的还在滴水。

　　我啧了一声，搜出两条毛巾分别盖人和猫的头上：“赶紧的擦擦，你和你家畜生倒是臭味相投，一身怪脾气。”

　　“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说？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李疑进了门，就着毛巾擦干了半长黑发，继而望了望天花板，斟酌道：“是个故事……”

　　我皱眉反问道：“故事？”

　　他煞有其事点头：“对，这故事应该从一百多年前说起，也就是你太爷爷那个时候的事。”

　　我屏息以待，下意识觉得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不自觉倒了杯热水握在手里静静等待后文。

　　李疑似乎在理清事情脉络，微抿唇不发一言，屋内光线暗沉，只有一点点浅显的亮度，而此刻却响起其他人的说话声：“表哥在吗？”

　　我手里一抖，险些把热水倒裤子上，都是自己疑神疑鬼太紧张了，连楚天横那个小子进门都没察觉。我叫他进来的时候顺道把门带上，反正楚天横也是自家人，就算什么秘密也不怕他知道，而且，两个人的逻辑思维不同，我也不怕自己一人被李疑说瞎话糊弄。

　　李疑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楚天横，眼神很古怪，似乎是不满，戒备，可又说不清其他什么情绪。他道：“你应该知道当年的一次发家。”

　　说实话我还真是知道，听我爸爸说，当初别说是这祖宅了，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但是太爷爷当年心高气傲，见了那次鬼之后就茅塞顿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某天就淘出好些宝贝，之后被大户收购换取了钱财，才把家里生活改善，吃饱穿暖后剩下的竟还买下一间大宅，之后阔绰富裕了一段日子。可惜叔辈们都是没见过大钱的主，有什么花什么，金山银山也都能被挥霍光，之后家境中落，分家各顾各子女不怎么往来，也就勉强能过个日子，不然的话，要是发家致富，接着官道商道上再做些什么，保不准到现在，我也是个‘赵姓在手，钱财我有’的富二代了。

　　现在又听到李疑提起这段历史，他告诉我当年完全不是太爷爷见鬼撞邪有财运，说他被鬼利用，还不如说完全是他艺高胆大利用了鬼，谋得宝贝！

　　原来当年太爷爷出生就不太平，他娘足足怀了他十一个月才生下，要在那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而且不小产，还超过预产期几个月才生下的熊孩子简直算个奇闻，特别是生孩子的当天晚上竟然出了血月，他娘在分娩期间据说还在床头看见有两人头顶长帽，分明就是无常爷，只见得那头顶‘你也来了’字样的白衣无常君把一镣铐锁着的孤魂野鬼倒挂着往他娘腹部塞进去，他娘见那孤魂野鬼叼着自己的肠子，血肉模糊，笑得狰狞诡异，一下子就吓晕了过去，也就是这一使劲，把孩子顺出来了。之后有嘴碎的传出这事，自此乡里乡亲都不是很待见太爷爷，说这是‘煞兆’。

　　分娩疼痛到虚脱的时候出现幻觉也是有的，所以我并不是很当真，之后又听到李疑提起太爷爷见到那只穿马蹄袖的鬼并不是不敢追，或是追不上，相反的，是他招出了那鬼，之后跟着鬼惊扰到其死后尸身所藏之处，也就是一处古墓暗道取了什么东西，之后才惹得怨鬼缠身，险些害掉性命，至于最后为了保命学习折寿的封魂之术就是后话了，其余的，暂且放着，就那暗道的事我们先细细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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