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街殇

　　日子若流水般飞去，如果一切都能这么平安下去该有多好。

　　七月。
　　一切都会在最美好的时候风云突变，只叹得一声命难料。

　　“敌军来犯，攻势甚紧，如之奈何？”君主高高坐于华座之上，目光扫视着群臣。群臣皆拜伏在地，却不敢答话。
　　君主叹一口气，说：“相马将军，汝去迎敌，如何？”

　　空海低头不语，沉默良久，方说：“公主恐将要临盆，臣……恕难从命。”君主一愣，继而一笑：“将军原来在担心这个。不妨，公主乃孤之亲妹，也是平王亲妹，皇族血脉，自可交与平王好生照顾。将军便可无忧。”
　　空海清澈的绿眸中确确实实地闪过了一丝欣喜，平王几斗看得真切。他轻叹一声。“圣上所言极是。臣弟甚爱此妹，定……让将军安心出征。”

　　“谢圣上。”
　　空海领命而归，却见花落纷纷。他着一身铠甲，互相碰擦的声响显得有些尖锐。他对身后的几斗说：“麻烦平王了……我便把歌呗交给你了。”
　　几斗淡淡地点点头。
　　空海有些忧伤地望着天，良久，说：“若此次我……出了什么意外，还望平王……”几斗再次点点头，手背在身后，“将军请安心。我说过……我甚爱此妹。定不会叫任何人伤害她！”他坚定地说，发丝在空中飘扬。

　　空海舒心地笑了，“麻烦平王与公主说，吾许诺三月便还，她可在古街等吾凯旋！”

　　“本王……祝将军早日凯旋。”几斗淡淡地说。
　　他看着空海白袍银铠，留下一抹素色，逐渐消散在风中。将军未见公主，却不想再也不见。谁的眸隐隐带伤，看到了未来。

　　“可为何……他不来见我？”当几斗带着仆从到将军府接歌呗时，她有些艰难地迈动脚步，那臃肿的身材让他的目光带上点忧伤。
　　他轻轻地挥了挥手，转过身，不想直接面对她的目光。“兵贵在神速，战况紧急，相马将军久经沙场，有岂会因儿女私情延误战机？妹妹自可不必多想，且住到平王府来。将军许诺三月便还，兄自与你一起静待其凯旋。”

　　歌呗眉轻蹙，静静吐出一口气，温婉启唇。“那将军府的事务……”
　　“妹妹尽管放心。本王自会派人安排打理。”几斗转过身来，伸过手想要拉住她，却被她轻轻躲过，旁边的侍女走上去扶住她。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淡淡地说：“好了……走吧。”

　　几斗踩蹬上马，一边叮嘱抬轿人小心着点。歌呗挑帘，轻声说：“兄长……可否把白练带去？”
　　“什么？”
　　“白练。一匹家马。”
　　“好的。”

　　歌呗放下帘子，只觉得一切变了很多很多。她突然开始有些担心，该怎么面对那嫂嫂。嫂嫂生的如花似玉唇红齿白，她却长嫂嫂两岁，而嫂嫂不知为何自见面起就对她怀有敌意。
　　她用白皙的手轻轻抚了抚肚子，长叹着。
　　几斗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轿外传来。“妹妹可无事？”
　　“不妨。”她淡淡地应着。

　　平王府建造得甚是华丽，当歌呗下轿，挺着肚子看时，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兄长，妹妹要给你添麻烦了。”她有些恍惚地说道。
　　几斗确实是笑了的。他下马，双手习惯性地背在背后，却不看她，只说：“妹妹怎的说如此见外的话？快来见你嫂嫂。”
　　侍女殷勤地扶着她跨过高高的门槛，她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她看见嫂嫂着一身鹅黄色华服，从屋内走出来，目光荡漾在金色的眸中，刹那间变得冰冷。
　　歌呗略一屈膝，说道：“见过嫂嫂。”

　　嫂嫂愣了愣，赶紧扶她道：“公主怎的行这般礼？叫我消受不起！”眼中却是冷冷的，似坚冰利刃。
　　“亚梦，快带人去收拾房间。”几斗在身后说道。亚梦低头：“是。”自领着人去了。
　　歌呗低语：“真是麻烦兄长与嫂嫂了。”

　　几斗俯身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狭长的深蓝色眼眸深处翻滚着波澜。“这是我许诺空海的，我会好好照顾你。”
　　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暧昧，风吹起，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眯起眼，白皙的手抬起，拭去了眼角的什么东西。“自小便是兄长待我最好。”她没有看他的眼睛，睫毛垂下，勾住了忽然而至的花瓣。
　　亚梦于对面房中走出，突然看见这幕。她的嘴角轻轻地勾起，冷冷地笑了一声。

　　歌呗在平王府中住了两月许，一切都祥和安宁。她似乎找回了童稚时的记忆，惟嫂嫂待她冷淡。她望向窗外徐徐而落的花，轻语道：“三月便还。快了吧。”

　　九月初，歌呗产下一子，因她太过虚弱，交与侍女小桃带养。

　　十一月，三月期限已到，空海却迟迟不归。他遣人请求派兵支援，遇到了麻烦，几斗得知，却瞒着歌呗，只说空海却有些善后工作未成，拖延了。
　　君主派几斗带兵去前线。
　　几斗只觉得眉头跳的厉害，心下想道莫有什么不祥之兆。

　　他催部队快速前进，抵达空海营寨，未留一句话，便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驾马到平王府门前，却听得隐隐有哭声，心中顿时一沉。他发疯一般跳下马，疾步走进王府，听到小桃不停地唤着“歌呗”，夹杂着抽抽噎噎的哭声。

　　几斗破门而入，看见歌呗平静地躺于床上，面色苍白，便一把抓起小桃。“说，怎么回事？”一下子，感觉心被掏空了。
　　小桃抽抽搭搭地说：“王爷总算回来了！前日奴婢抱着小少爷于庭院中戏耍，小少爷啼哭不止，奴婢毫无办法，夫人过来说她来哄小少爷，奴婢便给了，再接过小少爷时他虽不啼哭，但紧闭双眼，不知怎了。奴婢以为小少爷时睡熟了也不在意，后来才觉得小少爷身体渐渐冰凉……”
　　“小少爷？”几斗紧紧握住拳头，忍耐着继续问，“然后呢？公主是怎么了？”
　　小桃跪在地上大哭道：“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有看好小少爷！呜……公主本来身子虚，闻得小少爷殁了……就……就昏了过去……郎中说是受了打击太过悲伤，不知何时能醒来……奴婢连唤了三天都……”
　　她抬起泪眼，本想说什么，但见亚梦从门外进来，便止口不说。几斗生疑，却不说甚，暗暗冷笑，如此却觉出了什么，心中对亚梦也不胜从前欢喜。

　　几斗默默地走到床前，握住歌呗的手腕，冰凉冰凉，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如此几日，她终苏醒，却似忘了一切。

　　梦影终碎，人生苦错。或许，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仁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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