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缱绻

　　祁门关乃是天朝西北的一道天然屏障，奇峰峻岭，绝壁深沟，七十里南北，四十里东西，关左临河，关右傍山，关隘当险而立，高崖夹道，仅容单马。城池高耸峭立，顺山势之高下，削为垛口，背连祁山、别云山，雁望山，观山一脉形成固若金汤的防守，易守难攻。当初此关一破，天朝中原门户大开，袒露于鞑靼的觊觎之下，鞑靼之所以能够长驱直入，占领岳州三县，便是因祁门关落入其手。

　　此刻，婉汐站在祁门关的城墙上，眺望城墙外那一片广阔无边的草原，此时已是一片苍白，那里就是鞑靼的领土。几日前，鞑靼派了些散兵来袭扰祁门关，不料唐初早已率领三万士兵严阵以待，鞑靼见占不到便宜，还未等她赶到，便已经领兵离去了。

　　一条长长的车队进入婉汐的视野，由天边的一点慢慢变大，最终停在祁门关外，有士兵上前查询。婉汐的嘴角终于扬起，等了这么久，楼夜离终于到了。很快，祁门关城门大开，车队缓缓的入了城。

　　“楼公子，好久不见。”婉汐走下城楼，对楼夜离打招呼。

　　“司马将军？”楼夜离显然没有料到婉汐会在祁门关，一脸的诧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都说祁门关的风景不错，本将在雁凉城里闲来无事，所以就带着乌甲骑都过来看看了。”婉汐悠闲的说着，还特意环顾四周的景色。

　　“哦，是吗。”楼夜离浅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恐怕将军等的是这个吧。”

　　“当然。”婉汐从他手中接过，没有多看一眼，顺势放入自己的铠甲内，继而说道。“楼公子这次准备在天朝待多久？”

　　“谁知道呢？等把带来的货物都卖出去，再带上些丝绸，就差不多该回西域去了吧？”楼夜离的眉头微皱，似在考虑货物出手的事宜。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寒冬将至，听说鞑靼境内苦寒无比，楼公子何苦去受那个苦呢，倒不如在天朝多住些日子，等春天来了再说如何？”

　　“哦？”楼夜离的眼神闪了闪，他和司马宇之间从来只是交易关系，怎么他会干涉起自己的生意来了？转念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笑道。“多谢将军好意，夜离愧领了。”说完冲着婉汐拱手一拜。

　　“本将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多陪了，楼公子请自便。”婉汐冲楼夜离点了点头，便回军营去了。至于她为何要提醒楼夜离天朝和鞑靼大战将至，可能是因为楼夜离只是个商人而已，又是个西域人，何必受战火的影响呢。

　　一回军营，婉汐便将自己关在营帐内，两天两夜没有出来，悉心研究刘英从鞑靼境内给她传来的全部地型和军情分布图，有了这些挥军直逼鞑靼都城四合城不成问题。直到第三日，唐初见平西将军两日未曾出过营帐，以为战士将近，和常玉、苏兼墨商议了一下后，认为还是和将军确认一下更好，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进来吧。”听到外面常玉的声音，婉汐恍然未觉时间的流逝，看到唐初三人时，显然一愣。“你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

　　“末将斗胆，请问将军是否战事将近？末将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守将唐初，今年还未到四十，长相极为秀气，丝毫没有武将的粗犷，若不是身着戎甲，倒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本出身寒门，十四岁参军，曾任天朝从事中郎、军司马，后因功勋卓著受封骠骑将军。屡克敌兵，战功赫赫，深受景帝的器重。后因丢失祁门关和岳州三县，被景帝连降两级，由于司马宇上折请奏，得以继续留守祁门关。

　　“没有啊，唐将军多虑了。”婉汐皱眉，不知唐初为何会这么认为。

　　婉汐这么说，唐初也不知该如何作答，神色有些尴尬，常玉忙开口道。“将军已将自己关在营帐中两日了，唐将军是担心将军。”

　　“哦，原来是这样。”婉汐了然，原来不知不觉中，两天已经过去了。“我这几天一直在观看这个东西。”说完站起身，让出了身后的地形图。

　　“这…这是…”唐初等三人立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鞑靼境内的地形和军情分布。”婉汐自豪的看着这两日来的成果，将刘英给他的地图按照比例丝毫不差的放大。“你们既然来了，正好说说你们的想法吧，如果要让你们攻打鞑靼，该如何行军？”

　　“将军要出兵攻打鞑靼？”唐初惊讶道。天朝对于鞑靼，一向都是防守为主，鞑靼是马上民族，战斗力远高于天朝的士兵，所以天朝还从来没有主动攻打过鞑靼大军。

　　“此事还未定，不过说说总是无妨的。”

　　“是。”唐初应道，随即抬眼望向挂在司马将军身后的那张地形图。对于这个平西将军，唐初不知该如何评价，他一来岳州就总揽了所有的军务，却完全不在乎岳州其他官员的感受，只一心放在军务上，甚至连登门拜访都没有，直接常驻在乌甲骑军营内不出来，弄得岳州所有官员都极没面子。

　　督使邱光宇也数次上折弹劾司马宇，皇上派来了恭亲王，恭亲王倒是亲和，任何官员拜访都很少决绝，却决口不提平西将军的事。后又来了一个宁王，亲自为司马宇押送粮饷，宁王心直口快，从未给过邱光宇好脸色，岳州的所有官员这才明白，不管谁弹劾司马宇什么，皇上都当是充耳不闻。

　　唐初倒觉得这个司马将军不简单，别的不说，光是那副鞑靼地形图，他是如何弄来的？看他的模样，似乎完全相信不可能是假的。还有先前他教授给自己的练兵方法，想法异于常人，却很有效果，单是这点，带兵多年的唐初就极为佩服。

　　“将军是要一步步蚕食鞑靼大军，还是直捣黄龙？”就在唐初沉默的时刻，苏兼墨开口道。

　　“苏统领认为呢？”婉汐笑望向苏兼墨。

　　“步步蚕食鞑靼大军，可以确保天朝今后数十年甚至百年边境无忧。只是要动用数十万大军，还要深入鞑靼境内，劳师以远，不一定能够达到目的。”

　　“常玉你觉认为呢？”婉汐点了点头，又转向常玉。

　　“将军定已有对策，属下听命行事。”常玉面无表情的说道。鞑靼和天朝这一战似乎已经无法避免，他似乎并无半点可以为双亲报仇的激动，甚至还有些忧虑，担心她的安全。

　　“末将敢问将军…”唐初犹豫的开口道。

　　“将军请将。”婉汐并无半点不悦的神色，唐初这才放下心来。

　　“这地形图…从何而来？”终于唐初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常玉和苏兼墨闭口不提，并非不好奇，只是他们认为婉汐定是经过了多番周折才拿到手的。

　　一时间，营帐内极为安静，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婉汐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乌甲骑中有个五百人的神机营，去年训练完成之时，我便将这五百人分批以不同的身份派入鞑靼境内。这地形图是神机营的人费尽周折才弄来的。”说完之后，婉汐望着唐初的眼睛说道。“唐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末将惭愧。”唐初低下头来，原来平西将军从一年前就已经开始部署了，只是在等待这张地形图，便可以挥师进攻鞑靼。

　　“苏统领说的有几分道理，步步蚕食鞑靼，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划算。所以我决定挥师直逼鞑靼都城——四合城。”婉汐用手指在图上穿插出一条曲线，可以避过大部分军队，除了左贤王的地盘。

　　“四合城的外围有左贤王的十万大军驻守，固若金汤，将军可有对策？”唐初望着四合城外那密密麻麻的军情分布，眉头深皱。

　　“如你所说，十万大军固若金汤，我不可能云雷池半步，为今之计只有将左贤王调离四合城。”婉汐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唐初却不明白怎样才能将左贤王调走。婉汐将唐初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继续说道。“鞑靼的兵力分为三大部分，鞑靼汗王苏图海手中有五万，专责都城安全；左贤王手中有十万，负责都城周围以及我天朝边关防守；另外十万在浑邪王的手里，不过他驻守在鞑靼边界的最西边，一旦都城出事，他鞭长莫及。”

　　“就算如将军所预料的，能够调走左贤王十万大军，可四合城里还有五万呢？”唐初觉得以岳州的兵力，还不足举兵鞑靼，应向皇上请旨增加兵力才是万全之策。

　　“偌大的四合城里区区五万守军，哪里难得倒乌甲骑？我的目的只有一个，生擒鞑靼汗王苏图海，其他的士兵不必做过多的纠缠。”婉汐的自信的说道，这一年多来，乌甲骑艰辛的训练可不是白做的。“常玉，命张信点三千将士，携带二十天的口粮，轻装随我出关。”

　　“是。”常玉微微一愣，随后点头离去。

　　“苏兼墨，本将出关最多一个月，乌甲骑的军务就交给你了，日常训练千万不要落下。”

　　“是！属下定当谨记。”

　　“唐将军，祁门关的边防就先交给你了。”婉汐又瞧了眼地图，以常玉和张信的速度，天黑便可以出发了。她谋划许久的计划，才刚刚踏出了第一步。

　　“将军，这没有皇上的圣旨…是不能随意调动兵力的。”唐初为难的开口，他很欣赏这位镇国大将军的儿子，只是他赏年轻，行为稍有偏差，前途就会毁于一旦的。

　　“将军不必过于忧虑。”唐初的忧虑早在婉汐的意料之中，他是极为忠实的人，完全不懂得变通，所以不得不拿出了皇上赐予的那块令牌。“皇上曾赐予我这块令牌。”

　　唐初抬眼一看，“如朕亲临”四个字，他连忙跪地叩拜倒。“恭请圣安！”

　　“这下唐将军可是放心了？”婉汐收起令牌，让唐初起身。

　　唐初连忙点头应是，原来早在平西将军出京之时，皇上就授了他临机专断之权，难怪司马宇颁布军令时总是有恃无恐的模样，甚至上折请他留守祁门关，圣上也允了。

　　“将军，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张信进帐说道。

　　“好。”婉汐站起身，拿起身边的七星刀说道。“戌时出发。”然后大步走出营帐去检查出发前的一切事宜。

　　夜里雪深风紧，天寒地冻，祁门关外百里成冰，更生险阻。即使这样，婉汐带领三千乌甲骑悄无声息的踏出了祁门关，向鞑靼的境内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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