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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
维罗妮卡再也清楚不过,这是饥渴和困倦导致的体力消耗,加上恐惧造成的意识迷失。尽管这些对于犯人而言,算不上特别残酷的虐待,但是对于这样柔弱又善良的法伊齐亚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法伊齐亚,我是丽莎,你看看我。”
丽莎因为过于焦急而显得有些六神无主,她摇晃着法丽德,用手拍打着她的脸颊。法丽德渐渐恢复着意识,维罗妮卡阻止丽莎。
“别急,还得缓一会儿。”
丽莎急得都快要哭出来,维罗妮卡担心她继续刺激法丽德,只得蹲在她面前,正面差不多快要清醒过来的法丽德。
“法伊齐亚,你还好吗?”
法丽德直勾勾地盯着维罗妮卡,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维罗妮卡伸手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法丽德惊讶地看着维罗妮卡,维罗妮卡认真地点了个头。法丽德又看向丽莎,丽莎赶紧说道:
“昨天下午艾希曼夫人来到店里,我们告诉她你被抓的事情,夫人说让我们别着急,她会想办法救你。”
“我请求了阿道夫,”维罗妮卡的神情有些落寞,期间掺杂着歉意,“可是他,他拒绝了。”
法丽德愣愣地看着维罗妮卡,维罗妮卡低下头去:“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他帮助释放一个□□。”
□□?法丽德惊了一下,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了□□了?在任何国家,被划为□□的人是最为凄惨的,更何况,这是把政治狂热化、妖魔化的纳粹德国。这等于说,法丽德阿里什么都没有做,却基本上已经一只脚踏上了黄泉之路了。
法丽德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也抖动起来。她不知道,纳粹会把她怎么样,她腹中的胎儿会被如何对待?实在是不敢想象。维罗妮卡紧紧扶着她的肩膀,迫切地想要给她安慰。
“不要急,别急,法伊齐亚,”维罗妮卡说道,“我已经请求了另外的人,他会帮我的。”
“帮我?”法丽德强行忍住哽咽,“能让我出去吗?”
“当然!”维罗妮卡坚定地说道,“他答应了,但是需要走一些程序,很快批文就会下来。”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丽莎一把抱住法丽德,激动得难以自已,法丽德也是情绪难以自控。
“他的职位很高,释放你应该不成问题,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
“今天能出去吗?”丽莎问道。
“昨天晚上我是亲自去他办公室找他的,他当时就答应了。”维罗妮卡说道,“早上我和他通过电话,他说正在打通关系,释放令马上就会送来。”
丽莎和法丽德喜不自胜,维罗妮卡也由衷地为她们开心,她不禁伸出手臂,拥抱了两个年轻的姑娘,三人兴奋地抱在一起。因为担心法丽德出了岔子,维罗妮卡和丽莎在被告知探视时间结束之后,坚持在候审室等待。下午三点左右,铁门再度锒铛作响,几个党卫队士兵进来告诉她,有人保释了她,她可以出去了。
法丽德一阵欣喜,士兵为她打开了手铐和脚链,将她扶着走出监狱。在候审室,三人又紧紧地拥抱了许久。
“走吧,我们回家。”丽莎微笑着,眼里噙着泪花,“威利肯定等急了。”
见到维罗妮卡和一个陌生的姑娘搀扶着另一个姑娘,而细细看来,那姑娘居然好生眼熟。再定睛去看,那不是那个在沙龙遇见的傻姑娘么?舒伦堡撇了撇嘴,嘴角勾起一丝稍瞬即逝的苦笑。怎么又是她?初见时莫名地觉得有些缘分,怎么这么快就又如此巧合地又遇见了呢?这感觉很不好,就像当初的□□舒伦堡总也逃不过莱茵哈德海德里希的眼睛一样。此时,他觉得自己静静地坐在关闭着车窗的车里看着那个女人的情形,像极了当年莱茵哈德坐在车里静静地观察保安局新成员□□舒伦堡即将前往国外开始工作时的模样。
维罗妮卡抬头巡视了一番,她看到了舒伦堡的车,她伸手打了个手势,并付以微笑,算是表示感谢。坐在车里的舒伦堡微带笑容,也向维罗妮卡隔空微微致意。
像是维罗妮卡的熟人,好像就是那个熟人帮助了释放。法丽德顺着维罗妮卡的目光望过去,一辆黑色奔驰正在启动,紧闭的黑色车窗里,一个好看却隐约有些熟悉的侧影一掠而过。那是谁呢?不管你是谁,谢谢你,好心的人,一定会有好报。
如果法丽德她们再回来晚一会儿的话,威利一定会提着手枪找上拘留所的,这一点,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当看到法丽德她们出现在街道上时,威利赶紧出门迎接。格雷塔和她那已成痴呆的父亲弗莱格尔大叔愣愣地站在门口,格雷塔的反应说不上高兴,却是焦急中带着些许欣慰的。法丽德冲他们微笑了一下,威利上前给了法丽德一个温暖的拥抱。
“回来就好,”威利握着法丽德的肩膀,“你受苦了。”
法丽德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还好,让你担心了。”
威利的脸上浮现一丝惭愧,马上转变了话题,对维罗妮卡说道:“我还以为事没办成呢。”
“怎么会?”维罗妮卡微笑着对威利说道,“保安局的高管,可是一言九鼎。”
保安局?高管?大家都愣住了,为了救法丽德,维罗妮卡居然都找上了保安局的高管?而且那高管居然二话没说就答应帮忙,而且还亲自前去督促释放?这是该感叹维罗妮卡面子大,还是该庆幸那个保安局的高管很会来事?不管了,那是高层人士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小人物就顾着眼前高兴就可以了。
把法丽德送回之后,维罗妮卡便要告辞。威利和丽莎对维罗妮卡感激不尽,见状赶来的不明情况地街坊们也对她说着感谢的话语。这一幕,使得维罗妮卡心中既感动又满足。这些普通的人们,竟都是如此的善良和团结,而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事,竟能换得这么多真诚的感谢和关怀。人世间的温情和感动有这么多,阿道夫,难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不看一眼吗?难道你要让你自己,和你的家人、朋友都陷入不见天日、没有温度的无边黑暗吗?
“艾希曼夫人,谢……”
“谢谢你,法伊齐亚。”
法丽德愣住了,她还没有说出感谢一词来,就被维罗妮卡打断,并且,维罗妮卡还反过来感谢了她。法丽德疑惑地看着维罗妮卡。为了掩饰脸上的落寞和哀伤,维罗妮卡迅速转身离去。
在法丽德看来,维罗妮卡几乎是逃离而去的。她生活在那样一个压抑而恐慌的环境里,却仍然保留着善良的本心,想要自我救赎,拯救家庭,还希望帮助别人。也真是难为她了,愿真主保佑这个苦命的女人。
为了庆祝法丽德归来,丽莎和格雷塔下厨做了一桌子不太高级却颇为丰盛的晚餐。威利还拿出了自己珍藏了好几年的法国拉菲葡萄酒,提议大家为法丽德干一杯。大家举杯庆祝的时候,一直呆呆傻傻地坐在桌前的弗莱格尔突然开腔了。
“为什么现在庆祝呢?纳粹还没有死呢!”弗莱格尔大叔像是在自言自语,把手里的面包非常细致地撕成小指指甲那么大的小块,“该死的纳粹,怎么还不死?”
“爸爸!”
格雷塔突然落泪,放下酒杯,把弗莱格尔掰过来面对自己。然而意识恍惚的弗莱格尔并没有对女儿的流泪和悲愤产生一丁点的触动。
“爸爸,别说这些,别说了!”格雷塔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我们已经成了这样,还想怎样?”
法丽德和丽莎赶紧上前劝慰格雷塔,格雷塔松开父亲,倒在丽莎怀里痛哭流涕。法丽德平抚着木然的弗莱格尔,威利独自沉默不语。许久之后,格雷塔才慢慢缓和过来。
“对不起,我破坏气氛了。”
格雷塔用叉子叉起一口沙拉,放到自己嘴里,脸上的泪水还在缓缓地流淌。
“没关系,格雷塔。”威利温和地说道,“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你怎么会理解,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格雷塔一口接一口,像赌气一样往嘴里拼命地沙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掉到她的裙子上,“我被赤裸着绑在树上任由他们鞭打,你们怎么可以理解?一觉醒来发现妈妈变成僵硬苍白的尸体,你们怎么可以理解?一夜之间,最疼我的爸爸变得疯疯傻傻,你们怎么会理解?”
格雷塔大声痛哭起来,嘴里的沙拉一点点地掉落在她的裙子上。丽莎和法丽德一个赶紧安抚,一个帮她收拾着衣服上和嘴里的沙拉。此时的格雷塔不再像之前那样漂亮活力,却实在教人心疼。
“我们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格雷塔,”威利看着格雷塔,认真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你们的家人。”
格雷塔停住哭声:“我们很麻烦不是吗?”
“当初法伊齐亚也是这么说。”
法丽德看了一眼威利,又看看格雷塔,她微微点了个头。当时的她,确实这样对威利说过。但是威利相当固执,也正是这样的固执,打动了当时已然六神无主的她,遂赤条条无牵挂地跟着他离开北非,来到了遥远的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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