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晚上。南山。
　　何仁感沿着私家车道小跑上山，穿着醒目的荧光黄运动背心和紫色跑步短裤。
　　一辆灰色奔驰在她身后亮了下大灯，何仁感让到路边，原地小跑，擦身而过时瞄到后排被手机屏幕光打得亮白的女人脸，惊恐地小跑倒退，脚一崴，踏进了路边沟里，跌坐地上，狼狈抱膝，痛苦地咬牙，闷声揉着腿。
　　灰奔驰一路上山，停在董家门口，司机闪了下灯。铰花铁门向两侧滑开，车一路开到了主宅大门，后排左门打开，落下一只穿着九分格子呢裤、平底鞋的脚，围着H牌羊绒流苏披肩的背歪了出来，关上车门，与倒车离开的司机挥手。
　　女人闻到一股酒气，转头见董至轩朝她走来，“何太太，陪我奶奶打牌啊？你老公的教书钱够不够你挥霍啊？”
　　“我老公的钱不用你心疼。”这位何太太要重点介绍一下，她叫李诗樱，是港城名媛陈思行的独生女儿，陈思行与李岩岩离婚后，李诗樱随母亲生活，21岁时嫁给了当时还在城大做博士后研究的何先明，城大老校长何傅临的小儿子。李诗樱的父亲李岩岩在港城经营的药业集团在国内排第二，风流帐本国内第一，媒体称其“女明星杀手”，离婚后娶了三房太太，在一个别墅区买了房子安顿，却与她们在法律上都不是夫妻。
　　董至轩鄙夷地轻笑，“我是没空管你们，不过是听了个有趣的比方，啊！说是徐志摩与陆小曼，真是又贴切又浪漫啊！”
　　李诗樱忍着怒意，冷静地转移话题，“董少爷，喝醉了吧！”
　　“何太太，我醉不醉都不如您爱子……爱女们精明。看来牌桌上花出去的都赚得回来。”董至轩嘲谑道。
　　“我从来不干涉孩子们的事情，更不会管别人家的闲事，管好自己就行了，有这么多时间，董少爷还是做点慈善好了。”李诗樱说完绕过他往里走。
　　董至轩在她背后说：“何太太，做生意，回报太少的事不会做，牌桌上也是一样。”
　　李诗樱走回来，在他面前站定，慢而稳地开口：“宋野平说，你向《新都会》的记者爆自己在美国的私生活，这就是你口中回报多的生意吗？”
　　“做专访也是做生意，你……不一定能理解。”董至轩贱贱一笑。
　　红灰相间的阿斯顿马丁轰鸣着停下，司机从车里出来把钥匙交给董至轩，他食指转着钥匙向李诗樱一挥手。
　　李诗樱一步拦在他面前，质问道：“你说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扯上旻旻？”瞪着他，“胡说她和你住在一起，你还可以再缺德一点吗？”
　　董至轩绕开她，回头甜甜一笑：“问你女儿咯？”
　　何仁感在车道边活动脚踝，下山的人影落入眼梢，她转头，一个穿着紫衬衫的男人走到她面前，心跳漏了一拍。
　　“阿感！”
　　“阿勋！”
　　“听说你刚拿了杰出青年奖，恭喜你！”他伸出手，何仁感握住。
　　“是青年科学家，不是杰出青年。”她咽了口口水，握着手不放，手心里的皮肤柔软细腻，鼻子钻入被沐浴露混过的男香，心想他刚洗了澡吧，嘴上正经地说：“最近做的一个课题，为这个课题颁的奖。”
　　“你一直是最优秀的。”他抽回手，留了汗在她手心里。
　　看着空落落的手心，被风收干了汗，何仁感意味声长地问：“哪方面？”
　　“哪方面都很强！”
　　何仁感呵呵一笑，淘气地问：“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他尴尬地转开话头，“我听说张启生想让你进生化学院，你会留下吗？”
　　何仁感不答，研究着他的胡渣，问：“你昨晚没回家吗？”
　　他眼神闪烁，解释道：“昨晚值班，今天出夜休，门诊加上手术连台，才到家又被call出来了。”
　　“不可能！”何仁感盯着他的眼睛说。
　　他急切地说：“医院刚合并，事情特别多。”
　　“我说我不可能去城大上班。”何仁感说。
　　他舒了口气，“为什么？”
　　何仁感耸肩不答，问道：“知道昨天谁帮我颁奖吗？”
　　“张启生？”他说。
　　“你外公。”何仁感指指他的胸口。
　　他一退，“哦，我很久没见他了，早点知道我就去看你领奖了。”他心想我外公颁奖跟你进不进城大有什么关系，嘴上不敢问。
　　何仁感靠近半步，道：“你外公颁完奖不太高兴。”
　　“怎么了？”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提了他之前有争议的论文，好生气咧！”何仁感有点后怕地拍拍胸口。
　　他安慰道：“老爷子脾气不太好，你别放心上。阿感，我现在要回趟医院，有空一起吃饭吧。”
　　“什么时候？”何仁感兴奋地问。
　　“你有空就行。”他爽快地说。
　　“现在就有空，我陪你去吧，还没去过那个新大楼呢！”何仁感眼神炙热，搓着双手。
　　他犹豫道：“医院有什么好去的！等一下和老邢一起会诊个老干部，还不知道几点走，我们明天一起午餐吧，吃福旺好不好？”
　　何仁感冷下脸，摇头，用盘问的口气说：“你车呢？”
　　“停在医院。怎么了？”他说。
　　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而来，戛然而止在两人面前。董至轩从红灰相间的阿斯顿马丁里探出头：“你们好啊？”
　　何仁感惊奇地说：“咦？董至轩的车怎么和你的同款啊？”
　　董至轩从车里出来，对何仁感眨一下眼睛，“刚碰到你妈，她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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