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下午去了海城大学，与张启生在城大的实验楼走廊碰到了。她站在走廊上的一个空鱼缸前，用块布擦灰，张启生和陈秘书站在她身后，互看一眼，犹豫叫不叫她，因为何仁感似乎准备……她搬起鱼缸，一转身，看到了校长和校秘，放下鱼缸，气氛尴尬。
　　贴心老男人陈秘书上前化解道：“何博，到的真早，这点和老何很像，从来不浪费别人的时间。”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一小时。
　　“我一般提前半小时，出门前我爸关照我不能迟到，我再往前提了半小时。”提前到了，逛着逛着瞄上了一个玻璃鱼缸。
　　张启生同她握手，“实验楼正准备改建，以后会在墙壁里敲一个大缸，养海水鱼，早就让他们处理掉旧鱼缸了，拖拖拉拉放在这里积灰。”
　　“做点事，推来推去。对了，何博想养鱼，就帮忙把这缸搬走吧，洗洗干净还是好用的。”陈秘书说。
　　“好啊，我车就停在楼后面，我搬好去找你们。”
　　何仁感叫了辆货车把鱼缸运到父母家，打了电话安排妥当后去了城大沐风楼。
　　张启生的秘书给何仁感递茶，何仁感浅尝一口，放下杯子，一般人会在这个时候对顶好的岭头单枞做点评暖场，而何仁感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看着张启生。
　　张启生只好先开口：“我听老何说你喜欢南方茶，这是我老家的茶，何博觉得怎么样？”
　　“尝不出区别。”何仁感说。
　　张启生大度地笑笑，“何博和老校长很像啊！我在城大念本科的时候见过老校长，讲话也是这样直接了当，他的一句话我印象生刻，他说：在学术上不需要和谐。”
　　“您揭发于博华数据造假，不和谐得漂亮。”何仁感表扬他。
　　张启生摇头，“说揭发严重了，我重复不了这个实验，想让于院士解答疑惑，想不到他觉得我羞辱了他。我后来对学生们说，不要迷信学术权威，权威就是用来打破的。”
　　“后来那一万只老鼠怎么处理了？”何仁感问。
　　张启生喝一口茶，看向陈秘书。
　　陈秘书笑笑，“实验楼哪养得下一万只老鼠？”
　　何仁感伸长脖子，神秘地说：“真养过，差点把姜李里吃了。”
　　张启生笑笑，问：“我听说姜博士近五年在美国做了两个博士后研究，战线拉得有点长啊。”
　　“那些做十年的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呵呵呵……”张启生尴尬笑笑。
　　“张教授今天想和我谈什么？”何仁感问。
　　“主要想听何博讲。我们同专业，上任以来一直想发展日渐边缘化的生化学院，学校有重文轻理的风气，流失了不少优秀的人才，上次听何博演讲，让我感受到国内学术教育与国外的差距。”
　　何仁感喝口茶，慢慢地说：“没什么好比较的。”
　　“我没有想与国外大学争排名，只是想在同学科领域可以拿出东西和人家交流。”张启生说。
　　“您的改革思想是要拿整个教育体制开刀，我恐怕给不了意见，我只是在我自己研究的地方有一点心得而已。”何仁感说。
　　“我们要的就是你这点心得，何博士是分子遗传领域的专家，我希望你可以来我校生化学院任教，带着大家做一些好课题。”张启生抛出橄榄枝。
　　“我并不打算在国内久待，更加不喜欢教书。张校长要找学科带头人，找我是找错了，我要是申请来经费，一定想办法花出去，而不是在财务室里分掉。难道张校长要为了您口中的边缘学科，坏了整条战线的规矩？”何仁感对学界潜规则的分析让张启生脸色突变。
　　陈秘书马上说：“校长的意思是何博士一门心思做学问就好，我们做你的后盾，给你大展拳脚的平台。”谈到这里是有些低三下四了，他们原先设想的恩威并施完全没派上用场。
　　“我没有大展拳脚的野心。”何仁感把最后一口茶倒进嘴里，“没事我就先走啦！”
　　早听说何仁感不好弄，今天算是见识了，陈秘书与张启生对了个眼神，对何仁感说：“何博回去再考虑一下吧，我送你下楼。”
　　告别了陈秘书，何仁感接起口袋里振个不停地电话，“你回来了？”、“我后来想起我有把备用钥匙，不麻烦Eric啦！他那么忙！”、“我在城大。”、“当然拒绝啦！”、“难道你希望我留下来？”
　　何仁感迎风站在愉人码头，双手插袋，看着沙滩上一对对学生情侣牵手走过。她在城大呆了一年，求过爱，也求过婚，刻骨铭心过，不堪回首过，终于顿悟：原来自己和自己谈了一场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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