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用洗车毛巾吸干发尾的水，点火，挂档，一脚油门下去，发动机阵阵轰鸣，车缓动起来，这台不踩油门不点火的甲壳虫是外公送的，淘汰后一直寄放在何仁感朋友郊区的祖母家。
　　开了一段路，她伸脖子看后视镜，看到了自己拉长的鼻孔，曾经说过的话就在耳边……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还会原谅你？”
　　“长得好看就是我的自信。”
　　“你也好意思，你照过镜子吗？”
　　“我就是照过才说的。”
　　“快把你的魔镜给我照一下。”
　　……
　　何仁感摇摇头，不去想，不去想，那两人还在脑子里……
　　“我不会再打你，也不想和你有瓜葛，我为你来到美国，你把我送进监狱，这十年当我欠你的，现在让我离你远一点。”
　　“我不和你吵了，你别走，你走了，我要魔镜也没用了。”
　　“你当我是你的玩具吗？”
　　……
　　何仁感突然踩下刹车，让自己的脑袋随惯性撞上方向盘，握拳捶头，含含糊糊地骂自己。

　　中山科学会堂。
　　“何博士为了赶时间，想必是游泳来的吧！”看着头发还是湿的何仁感，主持人调侃了她一句，巧妙带出了何仁感的特长，台下一阵笑。主持人想借此引出后面的介绍，谁知被何仁感冷淡地打断：“颁奖吧！”
　　主持人尴尬地笑着，看着手上的小纸条说：“我们请于院士上台颁发海港城杰出青年科学家奖。”
　　掌声中，何仁感从于博华手里接过奖座，把证书夹在腋下 ，旁若无人地盯着老院士看，探究的眼神把老人搞得不好意思起来，客套地说：“何博士，久闻大名！”
　　“一定是您女儿说起我的吧！”何仁感眉开眼笑。
　　老院士惊讶道：“你认识于琼啊？”
　　“嗯！”何仁感乖巧地点点头，又说：“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听过你们的讲座啦！”
　　于博华喜出望外，问：“哪一场？”
　　“城大那场，在3108教室。”
　　见老人艰难地思考起来，何仁感凑到他耳边，神秘地说：“还记得一万只老鼠吗？当年差点把姜博士的鼻子咬下来！”
　　于博华变了脸，瞪了何仁感一眼，掉头就走，还生气地推开准备扶他下台的主持人。今天这颁奖典礼让主持人遭遇了职业生涯的冰点，他尴尬地看向何仁感，只见她耸耸肩，指指于博华：“老头脾气真古怪！”
　　何仁感走下台，王教授的太太向她打招呼：“何博，恭喜你啊！”何仁感搬进现在这套公寓一个多礼拜，见得最多的是对门的徐教授和他保姆，还有住楼下的王教授和他太太。“谢谢您，许院长。昨天给我的酱牛肉真好吃，我早上就着它吃了两大碗稀饭。”何仁感说。
　　许院长笑开了，“我在清真店买的生牛腱，自己调了卤汁烧的。我们家老头子也爱吃。”
　　何仁感淘气地说：“配方交出来！”
　　“上面在颁奖，我们两个讨论酱牛肉合不合适啊？”许院长调侃道。
　　“不合适你们都讨论到现在了。”旁边的王教授说，“旻旻，我听说张启生想让你来城大教书是吗？”
　　“我也听说。”何仁感答。
　　“还回美国吗？”王教授问。
　　“嗯，月底走。”何仁感说。
　　“不考虑去城大吗？”许院长问。
　　何仁感压低声音回道：“我妈不让我和爸进一个单位。”逗趣的回答引得王教授夫妇笑起来。李诗樱看不起城大也是有道理的，那就是做老婆的都不满意老公的单位。何先明在城大教了这么多年书，工资涨不起来，最大的福利是有一个免费车位。
　　“我听说张启生在南山买别墅啦！”何仁感贼兮兮地爆料，“当年多土一孩子。”
　　王教授夫妇被她逗乐，相视而笑。
　　何仁感突然一件事，“许院长，我听说李旭林要去城南当医生了，是吗？”
　　“他回国后我就没见过他，听说跟那个女主播分了。”许院长八卦道，“我上次开会碰到他父亲，说旭林整天失魂落魄，见一面都难。”李旭林的父亲李同泽是何仁感读的新华中学的校长，也是她父亲何先明的大学同学。
　　何仁感点着头，陷入了沉思。

　　情人湾。
　　董至轩一行五人在水警的营救下返回城西海岸，上岸即被保镖护送进一辆黑色保姆车，躲开了埋伏已久的记者。
　　车里的电视播着何仁感拿奖的新闻，她从于博华手里接过奖座，一颔首，头发又湿又粘。董至轩想起十几年前她低头让许成勋挂奖牌时也是这般邋遢。这个女人害他们被困在情人湾6个小时，此海域没覆盖手机信号，偏巧卫星电话也失灵了，营救他们的水警说是一位小姐报的案，还提供了被困海域的经纬度，有这种本事又知道他们受困的也只有这位杰出青年科学家了。
　　何仁感，头发还没干就去领奖了！董至轩面色阴沉地关了电视机，拿起手机拨号，“搞坏我的游艇，打算怎么赔？”
　　“什么什么？信号不好！要钱的事别跟我说。”挂了，一分钟后，还是董至轩那个来电号码，何仁感直接掐了。

　　董家南山老宅。
　　从接到董至轩受困南海的消息，张胜男把全家召集到客厅等消息。
　　“怎么路上要这么久？”张胜男问。
　　“少爷先去酒店换衣服，阿钟说他们很快到了。”徐婆一边递上刚炖好的花胶，一边使眼色给董文超。
　　“就是困了几个钟头，出海常有的事，别大惊小怪。”董文超是张胜男的长子，董至轩的父亲。
　　“儿子的事从来不放在心上！”
　　董文超看到张胜男还是有点怵的，被骂后不做声。坐在旁边的妹妹董文语打圆场：“至轩这艘艇新买的，突然抛锚有点奇怪，明天联系一下游艇公司，查一下怎么回事。”董文语看向身旁高瘦男子，男人揽上她的肩膀，想说点什么，看了眼张胜男，又不说了。他叫何谷扬，海城大学第一才子，是何仁感的大哥。
　　何谷扬娶了董文语，一跃成了董至轩的姑父，所以何仁感才称董至轩侄子。
　　海城大学最出名的便是这何家三兄妹。何谷扬硕士未毕业便与年长自己十岁的董文语结婚，毕业后进了董文语开的投行当高管。妹妹何谷珊是城大校花，她在众位富家子弟间跳来跳去，最后嫁给了年长她30岁的许圣晟。何仁感，城大肄业，在美国跳来跳去念了三所大学，至今还没找到教职，是媒体口中“混得很差的研究员”。
　　“少爷回来了。”徐婆扶起张胜男。
　　董至轩在一众拥簇下走进客厅，迎上奶奶，搂过她，顺顺肩膀，说：“我知道你急死了，本来是一点小事，不知道阿钟怎么传话的。”
　　“你怎么搞的！”张胜男埋怨道。
　　“至轩，以后不许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董夫人拉过儿子，婆媳两个像小姑娘似地在他面前撒娇。
　　“不危险！何小姐还划了条橡皮艇在钓鱼呢！”董至轩对何谷扬挑衅道：“不是那个豪门贵妇，是港城杰出青年科学家。”
　　何谷扬眼里一闪，董至轩看出点苗头，说：“你不会不知道妹妹得奖的事吧？大科学家游得匆忙，连皮艇都不要了，记得叫她问我拿。”
　　“我会替你转告的。”何谷扬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冷冷的。
　　董文语走到董至轩面前，摸摸他的头，“人没事就好，游艇送回厂做个全面安检。”
　　“安什么检啊？先调查清楚！”张胜男吼道。
　　“别小题大做了。”董文超劝道。
　　“至轩没事就好。”董夫人附和。
　　“奶奶说得对！不能放过一个坏人！阿钟，尽快查清楚。”董至轩不依不饶地加重坏人两字，何谷扬转开眼。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威严的女中音，张胜男疲倦地走向餐厅，一众人跟上。
　　“叫阿钟把车开出来。”董至轩对管家说。
　　张胜男回头，走到他面前，凑到耳边，平静地问：“你不会是去送橡皮艇吧？”
　　董至轩平静地说：“许伯伯在陶家宅办酒会，我去一下。嘉庚医院的心外科入驻城南的心脏病大楼。”
　　张胜男点头，问：“新挂牌的城南心外楼是外包的？许成勋过去当科主任了？”
　　“可能负责一个组吧。”董至轩说。
　　张胜男拍拍孙子的肩膀，“小心点！别再掉泳池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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