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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困境
董至轩和女士们打招呼以后解开一颗西装扣子入座了，坐在何仁感旁边，李诗樱转头看落地玻璃外的街景，没有聊天的意思。
杨秀妍礼貌地问他：“旻旻同学，你也是耶鲁的吗？”
“我在耶鲁念本科，毕业后去了宾大读商学院。”董至轩回答。
“沃顿？”杨秀妍眼前一亮。
“是的。”董至轩回答。
“我听说拿到Offer的华人不多，你很优秀。”杨秀妍一边夸奖一边看李诗樱，高冷何太太对着窗外翻了个白眼。
董至轩从玻璃反光上看到了，笑着对杨秀妍说：“阿姨，叫我至轩好了。”
“至轩，我上次看胡国平的专访，他是你们学院金融专业的，后来还当了宾大的终身教授。”杨秀妍说。
何仁感插嘴道：“终，身，教，授……终身骗子差不多，一知半解还特别敢说。”
董至轩笑看着何仁感，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不懂事的女儿。
李诗樱瞪一眼何仁感说：“你一天不讲人家坏话就难受！”
何仁感单手撑头，对着身旁的董至轩，用口型说：“一天不骂我就难受。”
台布下，董至轩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捏她大腿，捏一下又揉一揉，何仁感斜了斜腿，让他捏不到。
杨秀妍见何仁感挨训，扯开话题问李诗樱，“老何今年要增选院士吗？”
“听谁传的？他没有走仕途的野心。”李诗樱压低声音说，“他想做生意，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创业。”
“老何这思路没错。城大现在鼓励教师创业，学校的创业园给教师提供很多优惠政策。”杨秀妍说。
“我也喜欢做生意。”何仁感虽然是话痨，但其实很不会聊天，总在不适宜的时候说些让人接不下去的话。
“你是做生意的料吗？申请个研究经费也拉不下脸。我听姜李里说今年你们加大最大一笔研究费被地质学的人拉走了，就因为你不肯去赞助商的酒会。”李诗樱丝毫不给女儿留面子，当着外人面数落她。
“Shit！”何仁感骂。
“你这脾气就在加大老实呆着，换做国内大学，分分钟被人搞死。”李诗樱说。
杨秀妍说：“于琼这种人精也待不下去，我听说她要来美国定居。”杨秀妍说点Queena的坏话，想让李诗樱高兴高兴。
李诗樱果然高兴，中年妇女和中年妇女在一起最大的乐趣就是刻薄另一个中年妇女，“在单位里装无欲无求的样子，背地里搞人事纷争，在我女婿面前装大度宽容，转头就把脏水往谷珊身上泼。”
杨秀妍被勾起了碎嘴的瘾，开始揭Queena老底，“于琼从附二院辞掉院长职务跑回城大，想接她爸的班当医学院院长！张启生还不搞死她。”
“城大满地院士，又不值钱。”何仁感加入碎嘴队列。
董至轩一直被人说刻薄，今天往高知家庭来的女人堆里一坐，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董至轩把侍者叫来加餐，黑人侍者看见他，用拳头敲敲自己肩膀，又敲敲他的，高兴地说：“Hey，Dude！”又看见他身旁的何仁感，兴奋地摇摆臀部，对她做了个嘻哈手势。
李诗樱眼神古怪地看着他们三个人，董至轩叫了20个鸡翅，黑人侍者边下单边说，“十个裹面粉炸，十个不裹面粉炸。”
20个鸡翅上桌，董至轩拿一个不裹面粉炸的，何仁感拿一个裹面粉炸的，两人动作一致的拧掉鸡翅两端，把两根骨头抽出来，捏着剩下的完整的软绵绵的无骨鸡翅，一口放进嘴里。
李诗樱和杨秀妍看傻掉了，默默各拿了一个，用叉子剔骨。
杨秀妍早看出苗头，对董至轩说：“申请学校的事，我一个老太婆也搞不懂，我女儿又在忙考试的事，没办法，只好让旻旻帮忙，占用了她的时间。”
“没事，我来纽黑文处理点事情，明天去西雅图了，申请学校，何仁感在行，问她好了。”董至轩好心情地说着，台下的脚从鞋子里脱出来，去摩擦何仁感的小腿，感受到他袜子的毛躁，何仁感缩腿藏到椅子下，斜眼瞪他。
李诗樱对董至轩的说话口气相当不爽，搞得他和何仁感是一家人似的，她对杨秀妍说：“现在假期，旻旻没什么事，当作旅游啰！”
“本来我们去西雅图看一个老朋友，她突然说走不开，我这次过去还要替她向朋友解释。”董至轩不甘示弱地回道。
“看朋友比陪妈妈重要吗？”李诗樱直接问何仁感。
何仁感摇头说：“你重要！”
李诗樱翘着得意的嘴角，斜了一眼董至轩。
“父母还是不要和子女的生活交织得太紧密，退出儿女的朋友圈子，保持距离才能让关系常在蜜月期，儿女的独立要从父母的退步开始。”董至轩这番话让本来站在民主高度的母亲变了脸色，见状，他又不依不饶补一句：“你老是替她做决定，她永远独立不了。”
“等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当然会退到圈外，她没成家前，就是和我在一个圈子里的，你一外人来告诉我怎么和女儿保持距离，不合适吧？董少爷！”李诗樱嘲弄道。
“我有资格讲吗？”董至轩直接问何仁感。
何仁感点头说：“有资格！”
“Moore！Moore！”何仁感叫来刚才的黑人侍者，说：“兄弟给我一杯苹果汁。”
Moore奇怪她今天竟然点苹果汁，问道：“苹果汁？你确定吗？今天的黑啤……”
何仁感马上截断他的话，“苹果汁，没错。去拿吧！”
“要瞒这么多事，累不累？”董至轩讥讽她。
“你让我很累。”何仁感小声地说。
董至轩瞬间变了脸，真的，他与李诗樱打嘴仗也保持着开朗的心情，听到这句，被气到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董至轩起身。
何仁感隔了2分钟也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李诗樱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上厕所也要陪。”
何仁感站在男厕门口等董至轩，他一出来，她将他推到转角的帘子后面，质问：“你在杨秀妍面前赌什么气？跟我妈争宠，除了让我难堪，有什么好处？”
“你是中学生吗？感情偷偷摸摸，喝酒藏藏掖掖。”董至轩说她。
“我平常不会这样的！”何仁感激动地说。
董至轩突然冷下脸看她，盯着她看，看得何仁感避开他的眼神，底气不足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逼我，我也不会在老妈面前躲藏了，我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坦然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董至轩笑，笑得很淡，“何仁感，你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是怕你妈，还是你还喜欢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伏地魔吗？”何仁感嬉皮笑脸地问。
董至轩摇摇头，咬住嘴唇又松开，“何仁感，我不是没事干，从洛杉矶坐5个小时飞机来纽黑文和你看场电影，再坐5个小时飞西雅图。”
何仁感低头看着两人的脚，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她一声不吭随你骂的样子，董至轩觉得自己好委屈，“这几年，我们的生活让我越来越痛苦，不知道怎么突破困境，我被困在一条狭窄的老鼠跑道里，怎么跑都在地底下，因为出口被一直狡猾的老猫堵住了。”声音哽咽，眼眶满泪，何仁感的脸在他眼前模糊。
何仁感抬头看他，被他受伤的表情吓呆了，看到他哭，她也想哭，眼泪比董至轩先来，滑下来挂在脸上，双手抓着他的手臂，抽抽搭搭，“我不是老猫，我也是老鼠，我们都困在跑道里。我们互相吸引，棋逢对手，这和别人是没有的。”
董至轩把她抱进怀里，矮下身，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两眼一闭，泪滑到她背上：“不同的是我这只老鼠一直在寻找突破困境的办法，你这只老鼠安于现状，拖着我不让我突破。”
“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何仁感说。
董至轩推开她，捏着她的肩膀说：“不好，你刚才看到了，我被你妈问得好窝囊。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大家说这件事？”
“让我想想，这要从长计议，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西泰林上市会后再商量怎么样？”何仁感。
“就在上市酒会上说，说我们已经结婚了，下个月和我回去陪妈妈过生日。”董至轩说。
“啊……可我答应去JJ cafe参加St Patrick’s Day狂欢的，老板给我发邀请函了。”何仁感看着董至轩的脸色，越说越小声。
“何仁感，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重要，对你的吸引力，不如一只hulk的面具，不如一张邀请函。”董至轩说完绕过她穿过帘子出去了。
何仁感抓了他两下，抓空了，看着爪子愣了一会儿，捏紧拳头锤向墙，颓丧地摇头。
从帘子后面出来，颓废博士走到女厕所门口排队如厕，前面还有一个女人在等，来了一尿急的白妞，说她的朋友在里面，要插队进去，何仁感没精打采地说：“Back of the line！No cuts！”（到后面去！别插队！）
人高马大的白妞走到何仁感面前，歧视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Next！Time！Wait！”（下一次！别那么急！）
这种挑衅，让何仁感像打了剂鸡血似的，哼一声，用中文说：“我草你妈逼！”
白妞也是聪明，学了何仁感这句话说：“我草你妈逼！”
何仁感一把抓住她的金发，狠命一扯，将女人摁在洗手台上，阴冷的问：“What a jackass，hum？”
旁边人退让，白妞尖叫，抬脚后蹬何仁感，何仁感交替抬脚让开，白妞踢空，何仁感嘿笑。
“你在干什么？”严厉的声音在何仁感背后，她松开白妞，收起得意的笑容，对母亲说：“打架。”
“为什么打架？”
“这餐厅只有一个尿尿格子，憋急了就打啰！”
“这里打架会不会被告啊？”
“撕逼而已。”
前面进去的女人出来了，何仁感推开白妞，先进去了。白妞拍拍衣服，白了她一眼，嘴里骂骂咧咧。
Grove Street，董至轩公寓门口。
何仁感蹲在对面，拿手机拨董至轩的电话，拨通了又挂掉，演绎一个焦虑的傻逼。
“没住酒店，应该在公寓了，我要进去吗？不进去吧！进去谈不了什么，肯定滚床单了，滚一下也解决不了问题。”
“董至轩怎么把我搞得这么麻烦！烦死了，妈的，真的烦死了。”
自言自语后，何仁感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响了两下，董至轩接起。
“什么事？”董说。
（清清喉咙）“和我谈一下好吗？”何说。
“蹲在路边谈吗？”董问。
何仁感抬头，看见董至轩站在对面二楼阳台上，撑着栏杆看她。
何仁感起身走到对面，走上公寓门口的台阶，翻开地毯，从下面拿出一把钥匙开门进去。
这是他们住了四年的地方，客厅里还摆着她的移动白板，没擦干净的痕迹上留了半个公式，他们在这里互改演讲稿，浓浓的学习氛围。
何仁感在白板前站定，背后的楼梯上有脚步声，她转头，看到董至轩穿着白衬衫，打了领带从楼梯上下来，上半身一副赴谈判桌的正经样子，是的，上半身。下半身只穿了条三角裤，裤子包裹的情况直白地显露在何仁感面前。
“何仁感，我们好好谈谈，怎么突破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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