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刹车，从自行车上下来，听Ewa断断续续说：“老鼠……地下室全是……变异大老鼠，我刚带工人去地下室去给球道上油，几十只老鼠在球道上爬来爬去，我们逃上来，上了锁。”

　　“变异老鼠？我倒要看看长什么样。”何仁感走到地下室入口，Ewa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臂，让她别开门，何仁感一刻不犹豫，推开门，往下面走，Ewa在上面探头张望。

　　“我的妈！这么大的老鼠！”何仁感看到保龄球道上、吧台上、桌球台上，三五成群围聚着大老鼠们，何仁感拿起一个垃圾桶，口朝下拿着，慢慢走过去，看准桌子上一只老鼠，猛扑上去套住，老鼠跑了，何仁感把桌子扑到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传上去，Ewa以为何仁感出了什么事，在上面尖叫：“Run！Glooming！Run！”

　　何仁感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手臂说：“我又不是阿甘！”这句话有出处，姜李里除了叫她Hobbit Ho还有Glooming Gump。

　　受到阿感的惊吓，老鼠们四散躲藏，有的藏在保留球道里，有的钻进了台球桌里，有的窜进吧台后面的酒窖，何仁感在地下室走了一圈，看到通往室外的那扇门底下透进光来，她在这扇门前蹲下，摸了摸透光的那个窟窿，很毛还有木屑，刚锯不久的样子，从口子的形状判断是有人从外面锯进来的。咬了“屁股”、“灯泡”的老鼠是从这洞里进入的。

　　何仁感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这个洞发呆。背后的老鼠们从各个角落探出头，一双双小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她看。

　　Ewa在楼上不见何仁感上来，也不敢下去找她，叫了两声“太太！太太！”何仁感没回答。电话铃响了，Ewa接起，“亲爱的Ewa，Glooming 呢？她怎么又不接手机？”

　　是姜李里，也回洛杉矶了，来找何仁感商量实验室组员集体旅游的事。

　　Ewa一听“知心哥哥”的声音，像是困在孤岛的人终于等到了救援，含泪激动地说：“我们出事了！我们被变异大老鼠包围了，快来救我们。”

　　各位如果还记得姜李里与董至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想必知道“最佳损友”对老鼠可是有阴影的，不过要面子的他还是强装镇定地说：“变异大老鼠是非常稀有的研究对象，可惜！可惜！我是微生物专业的，不在我的研究领域。你还是打给灭鼠公司，让他们派专家来帮忙。想必你们接下来会很忙，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找她。再见了！亲爱的Ewa。”

　　姜李里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Ewa无助地坐在沙发上，她给球道养护的两个工人一人100美金，让他们帮忙抓老鼠，工人摇头说，这不是他们的专业领域，让她打给灭鼠公司。

　　地下室的何仁感还坐在地上，盯着门窟窿看。“咚咚”两声，很轻，有人敲门，何仁感立刻趴下，从门脚的窟窿往外看，看到一双穿黑布鞋的脚，是个女人。何仁感的眼珠拼命往上斜，斜到快回不来了，还是没看清楚来人的脸，这应是个很高的女人。她心想：黑布鞋真是难搞女人的标配！

　　就在何仁感拼命想看清来人的时候，又来了双黑布鞋。新来的一口亚洲英语，对前一个说：“地下室没人。”

　　“我看到那个胖保姆给两个工人开门的，应该在楼上干活。”先来的那个说。

　　“我听说那魔鬼女人下个礼拜从纽约回来，到时让她看看我们的杰作。”新来的那个说。

　　“等老鼠把她家里啃光，就开始啃食她的□□和灵魂，看着吧！魔鬼就要被装进肮脏的下水道动物的肚子里了。”先来的那个说。

　　“这是魔鬼最好的归宿。”新来的那个说。

　　两人都是那密宗的女弟子，魔鬼魔鬼的叫她，更像是西方□□，何仁感心想：放了老鼠进来咬东西，还想让我也被咬死，图样图森破！待我吓吓你们。

　　“这个地下室门看起来好阴森，里面也不知道放着什么。”

　　“魔鬼是科学家，说不定有很多奇怪的收藏，尸体什么的。”

　　何仁感点头，心想，先把你们两个杀了封在墙里。她悄悄地从洞里伸出手，在两个女人幻想她的恶魔行径时，突然抓住其中一个的脚踝。

　　“啊…………啊…………”女人尖叫，一个叫了，另一个也跟着叫，何仁感一手抓女人脚踝，抓得死紧，一手捂着嘴笑。被她抓住的女人，踢腿挣扎，何仁感的手劲儿很大，那女的挣不开。得意之际，另一个女人的黑布鞋踩上她的手，脚劲大过手劲，痛得何仁感眼泪也出来了，何奈装神弄鬼了一半，也不能这个时候缩手，她捂着嘴，忍痛继续假装自己是没有痛觉的恶魔，任踩不放手。

　　在女人的尖叫声中，何仁感隐约听到密宗的后援赶到了，人一多，装神弄鬼容易穿帮，她不再忍痛纠缠，拔下了那女人的一只鞋，两女人边叫边跑，看着一只无血色的手拖着鞋子缩回洞里。

　　何仁感看着鞋子，手臂上黑紫黑紫的，也不去管，翻到鞋底，看到一个红色的圈，圈里隐约看出个“亘”字，被磨得几乎看不见了。

　　何仁感把黑布鞋随手扔在地上，去地下室的洗手间冲洗了下手臂，洗干净了才看清楚一道道红紫红紫的伤痕，这淤血要散几天了。

　　何仁感上楼看见Ewa在跟灭鼠公司的人形容老鼠的个头和数量，灭鼠公司的人一脸不耐烦，问老鼠在哪里，“地下室。”Ewa指着地道入口，见何仁感走上来，立刻上前问道：“太太！你刚才在下面看到老鼠了吗？老鼠咬你了吗？”

　　何仁感那被密宗女弟子踩伤的手放在背后，若无其事地说：“没有老鼠，我到处都检查了，连台球桌里都瞄过了，连只蟑螂都没有，Ewa，你把屋子收拾得太干净了。”

　　“好多老鼠，好大的老鼠，球道养护的工人也看到了，你怎么会没看到呢？”Ewa辩解得口沫横飞，何仁感淡定地拍拍她的肩膀，关上了地下室的门，对灭鼠公司的人说：“不好意思，先生们，让你们白跑一趟，我们这里没有老鼠，我会让保姆给你们小费的。”

　　又对Ewa说：“给两位先生一人10美金吧。”

　　Ewa尴尬地看着她，眼神表达的意思是“你真是太小气了”。

　　何仁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心事，她的房间很小，原先是杂物房，何仁感为了摆放她的乐高玩具，把自己带阳台的大房间让出来，把杂物间改装成她的房间。

　　想起董至轩让她订回港机票的事，她打开手机看了下价格，自言自语：“都这么贵啊！我还是不回去了吧！不回去也不要紧吧！”

　　把手机扔在床上，何仁感打开衣柜找出门的衣服，她要出去买双黑布鞋，加入难搞女人的队列。小矮子踮脚从上层架子上抽出一件T恤，“啪”一声，一个塑料玩偶掉落在地上，何仁感捡起，看着玩偶走了神。

　　是个芭比娃娃，定制的芭比娃娃，短直发，穿着天蓝色一字领连衣裙。第一次看到这个娃娃，也是这样，从衣柜里掉出来，变态男人找人定制了这个芭比，放在衣柜里吓她，当时她愤怒地敲房门质问他，他把她拖进了房间。

　　她与玩偶对看，然后，脱下了她的连衣裙，露出胸部，尖部被人用红笔画了两个叉，何仁感从衣柜底部的抽屉里拿出一套迷你的墨绿色刷手衣，帮她换上。

　　手掌轻拂绿衣，嘴角扬起笑，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越来越多，看出去，一片汪洋。

　　什么是悲剧，把美好撕碎了给你看。

　　什么是悲剧大结局，我知道我还是爱你的。

　　纽约。

　　董至轩在酒店对面的咖啡店吃早午餐，就点了一盘蔬菜色拉和一杯蔓越莓汁。

　　刚想打给何仁感问她回港城的机票买了没有，一男人坐到他对面，“至轩！”

　　“旭林！”董至轩碰到了他表哥。

　　“旻旻呢？”李旭林问。

　　“她先回洛杉矶了。”董至轩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旭林眼神空空的，“我还要去东村看个朋友，然后直接去旅游地和旻旻他们汇合。”

　　董至轩一低头，眼里一阵阴云，抬眼又天晴，问李旭林：“你们要去哪里旅游？”

　　“老姜还在和旻旻商量，旻旻意思是去夏威夷，但几个小的都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泰国。他们都没去过。”李旭林也想去泰国，远远躲开那个人。

　　董至轩笑笑，“我也觉得泰国更有趣，但何仁感那个抠门精肯定舍不得那点机票钱，最后还是会拉着大家去夏威夷的。你们实验室的项目都结束了吗？这么快就可以去旅游了？”

　　李旭林疑惑地说：“来纽约前就结束了，她没跟你说吗？”

　　董至轩淡定地说，“哦，我说的是你们的新项目。实验方案都设计好了吗？”

　　“那个还早。打仗一样地结束了一个项目，总要让大家放放假，现在组员们都回家了。”李旭林倒不像放假的样子，倾摇懈弛，心事重重。

　　套了李旭林的话，董至轩清楚自己又让何仁感给骗了，什么实验设计方案有问题，接下来会过得像打仗一样，都是她不愿回国的借口，看来机票她是不会去订了。

　　董至轩感觉很无力，何仁感真是教不好、骂不好，对待她的心应该再狠一点，自己才不会老是受伤。

　　董至轩回房间打给Seven，让他给何仁感定明天早上的飞机，订好再通知何仁感何时去机场。

　　“她不登机怎么办？”Seven问。

　　“跟她说不回去就离婚。”董至轩暴怒地吼。

　　“你不用对着我发火，我只是例行问一下。真的要离婚，我会帮你们找审计、找律师的。走到哪一步，我干哪一步的活儿，其他我不管。”Seven平淡地说。

　　董至轩冷静下来说：“还有一件事找你帮忙。”

　　“你说，没什么帮不帮忙，给钱就干活儿。”Seven现实地说。

　　“许成勋想在澳洲投资矿业，和几个国内的风投一起合作，我觉得那几个人不靠谱，都是空手套白狼的主儿，项目看了下，还是值得操作的，他想你帮他看一下，我说我跟你不熟，他可能会通过李越来找你。”董至轩说。

　　“我知道了。”Seven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

　　洛杉矶。

　　送走灭鼠公司的人后，何仁感安抚Ewa，说有几只老鼠生活在家里，也挺带劲儿的，让她稍安勿躁，关照她锁好阳台门就行，别又让它们吃了植物。

　　何仁感带着一个超级大帽沿的草帽，骑着自行车从后门走了，车篮里放了个袋子，里面装了战利品，一只黑布鞋。她去了Third Street上一家专卖奇装异服的二手服装店，老板是个亚裔，何仁感拿出布鞋给她看，她翻到鞋底，用放大镜仔细看那个字，然后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恒”字，递给何仁感看，何仁感一开始以为是“亘”字，原来还有个竖心旁。总算想通了，那密宗的教主名字里就有个“恒”字。

　　老板告诉何仁感，布鞋在对面礼品服饰店里可以买到，这字是后来印上去的，是某个团体的标志。

　　何仁感把自行车停在奇装异服店门口，拎着袋子去了对面的店，店老板也是个华人，什么都卖，最里面一排架子上放着几款中式布鞋，何仁感让老板拿双黑色的给她试，她一边试一边与抢来的那只比较，发现一模一样，看来洛杉矶的黑布鞋就一个款式。

　　刚准备换下布鞋，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熟悉又令人脊骨发冷的声音，阴魂不散的Bitch Queena竟然在洛杉矶，正向老板购买四双黑色布鞋。何仁感躲到衣架后面，从两件连衣裙中间偷看Queena。老板按Queena提供的尺码，拿鞋子给她，她检查了一遍，装进袋子提走了。

　　何仁感把自己来时穿的鞋子装进袋子，留在老板柜台，说等一下回来拿，然后，她穿着黑布鞋跟踪Queena去了。

　　跟踪的时候才越发觉得布鞋的好，自带消_音器，长路行，省体力，最适合那帮偷鸡摸狗的女人。

　　跟着Queena来到了一家装着木质弹簧门的书店，她进去，何仁感跟进去。Queena跟收银员讲了两句话，收银员拨了电话，没多久，一个穿着泰式旗袍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恭敬地向Queena弯腰合掌，引着她往里面走，然后关上了门。何仁感假装看书，侧头偷瞄，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看到刚才拨电话的收银员，她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何仁感瞄了眼她脚上的黑布鞋，灵机一动，用自己的黑布鞋碰碰她的脚尖。

　　接收到了“自己人”的识别信号，那收银员展开笑容，对何仁感说：“她敲完鞋底封印就会出来的。”

　　“我的鞋底封印淡了，不知道能不能换鞋？”何仁感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黑布鞋，翻过来给她看底部。

　　收银员和善地笑笑，“没关系，Queena说，圆圈在，魔鬼跑不出来，不信你自己问她，喏……她就在你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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