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今年港城大事件除了张启生和于博华抢位，还有一件充满正能量的事，那就是我们的“自由女神”陈思行又谈恋爱啦！男主角51岁，比陈思行小19岁。临老找到真爱，爱起来远比年轻人来得疯狂投入直接大胆，比如陈思行一度要蹬了他，男人就跑去纹身店把陈思行的中英文名各纹在一只手臂上。又比如陈思行打不到车，又不愿意坐他的车，男人去借了辆出租车，自己当司机载着她满城转。再比如送陈思行去看蒋奚理清，不许他露面，他就像保镖一样站在门口，足足站了两个小时。两人去游乐场，在摩天轮下牵了手，于是，走南闯北的陈思行变成了一个何仁感不认识的娇女，她现在明白为什么李诗樱看到虾的胡须会怕了，都是男人的错。

　　老太太约何仁感逛博物馆，讲自己这段感情经历，“可能这不是爱，我只是被感动了，但感觉很好，他让我又活过来了。”

　　“他看你的眼神，好像你是他的心头肉，仰慕又痴迷，而你也很受用的样子，非常享受他的宠爱，至少说明你是在回应他的感情。”何仁感说。

　　陈思行看着她，点头，说：“女人都享受被爱，被爱更快乐，更轻松。”

　　“被爱并不快乐，至少内心的愉悦感不如自己去爱一个人，然后让他也爱上你。你们这场恋爱，虽然他的地位弱势，但他比你更快乐。”何仁感转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她们后面又保持十步距离的叔叔，他拿了一本博物馆商店买的笔记本，低头记着什么。

　　“旻旻，你是这样的吗？那个用仰慕痴迷眼神看你的男孩，你并不喜欢，他带给你的内心愉悦感不如你带给他的。”陈思行笑着问。

　　何仁感沉默，看着面前抽象的铁艺装置，神游了一会儿，对陈思行说：“我被坏女人Queena关进汽车后备箱，一度昏昏沉沉，产生幻觉，有一个男人，他把我抱出去，他讲话的语速很慢，阴柔不强势，我拼命睁开眼想看看他的样子，被他用手掌盖住了。醒来后发现这是一个梦，我好失落，不是因为没获救，是因为没看到他的样子。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现实中没遇到，梦里遇到了，感觉真好。醒来后，我以为这次死定了，拼命踢后盖，最后精疲力竭，开始绝望，无比脆弱的时候来救我的那个人，应该是会让我感动的吧！可是，后备箱被撬开，我看到了董至轩焦急的脸，他把我抱出来，小心翼翼盯着我看，我的第一反应是转开头，这个动作我都没过脑子，下意识这么做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反感他，可能因为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他，他不是我想要的人。”

　　陈思行说：“我理解你，我们是一类人。Paul也是，所以他当年能理解我离开家庭。”

　　“Paul的感情浅。”何仁感说。

　　“他这次新婚，我也没带礼物给他。”陈思行说。

　　何仁感建议：“我们去博物馆商店买两副扑克牌送给他吧！”何仁感的外公李岩岩喜欢博物馆里的文创产品，扑克、钥匙环、冰箱贴，收集了一堆。

　　“好主意！”陈思行高兴地拍拍手，“你帮我带给Paul吧！今晚我们飞洛杉矶。”

　　陈思行叫上男朋友，三人一起往商店走，陈思行告诉他，自己要给前前前前前夫买件礼物，只见这个叔叔撅起嘴说：“你也要送我一件哟！”陈思行忍住笑看向何仁感。

　　何仁感眨眨眼，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撞在陈思行身上，男人紧张地扶住她，拿在手里的笔记本掉落，何仁感蹲下捡起，被内页上密密麻麻的字震惊了——全部是“陈思行”三个字，原来这叔叔跟在她们后面，一直在写她外婆名字。

　　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何仁感回国后砸破杨丛玺脑袋，何家在港城一家叫“宏庐”的会员制餐厅小聚，全家一起劝大科学家去酒戒中心，这位少女心叔叔就是“宏庐”的老板，和李岩岩一样，年纪越大越萌，正所谓名利是过往云烟，人情世故也改观，深情厚谊唯余生心愿，逍遥遁世伴爱侣下田。

　　与陈思行一起午餐后，何仁感回学校，去董至轩上课的教室等他，准备质问他狗场通风报信的事，如果不是他中途变节，警察说不定顺藤摸瓜把背后的大老虎拉出来了。

　　何仁感靠在教室门口，双手抱腹，低头看脚，从她面前走过一个人，又折回来，跟何仁感打招呼，“何仁感！”

　　何仁感抬头，“你好！”是泳社的胡焕离。

　　胡焕离被何仁感那不咸不淡的打招呼样子搞得有些尴尬，问：“你来找人还是上课？”

　　“我找董至轩。”何仁感说。

　　胡焕离轻蔑地说：“他不在。经常有女生找他，可能被别人叫走了吧！”

　　“董至轩这种脾气还有女的找他？你吹牛也靠谱点儿，胡同学！”何仁感嘲讽地说。

　　“何同学，你一个女孩子，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整天想着和有钱男同学套近乎，你知道背后别人怎么说你吗？”胡焕离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这样说，是叫我把心思放在你身上吗？”何仁感吊儿郎当地问。

　　胡焕离脸一红，上纲上线地说：“是放在学业上，董至轩这种人招蜂引蝶，仗着家里有钱，欺压男同学，勾引女同学。”

　　“哎！我发现你不仅嫉妒心强，还喜欢恶意诋毁，装出为了我好的样子，掩饰你恶毒的心思，没救了你！”何仁感贱贱地翻了个白眼。

　　胡焕离血冲到脑子里，脑门红得发光，像个摄片室门楣上的灯，随时准备发出警报。他说：“何仁感，你真是好歹不分，我好心告诉你事情真相，你接受不了，竟然对我的出发点泼脏水，没救的是你！”

　　“别为你的出发点洗地了，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实际想稳坐情圣的位子。恨不得全校女生都围着你转的急吼吼样子，你先照照镜子，再装道貌岸然吧！”何仁感一不爽就要摆出干架的态度，又撸袖子了。

　　胡焕离退开一步，摊手说道：“好！我是站在客观的立场劝你，你听不进算了。”

　　“呵呵，真是装圣人装不腻，我告诉你，董至轩、你，都是缺点一箩筐的人，唯一的区别是有钱和没钱，傻瓜都知道要挑个有钱的。”何仁感说。

　　“你这个嫌贫爱富的女人，不会得到幸福的。”胡焕离叫道。

　　“你在演日剧吗？”何仁感拔高音量问。

　　周围人看到他们吵架，围过来议论，董至轩推开人群，走到何仁感身边，看也不看胡焕离，直接问何仁感：“找我？”

　　何仁感点头，董至轩拉着她的手臂走出了人群，留胡焕离一个人在中间尴尬。

　　两人走到楼梯转角，无人，何仁感开口就问：“是不是你去给许家通风报信的？”

　　“是！”董至轩坦然地说。

　　“你就不怕他们处理掉我？”何仁感平静地问。

　　“不会，我算好时间的，报警后又回到狗场了，盯着你呢，万无一失。”董至轩理性地说。

　　何仁感叹口气，“你做的选择只会把家族利益放在前头吗？”

　　“不是利益，是大局，事情发生后，我们应该做的不是感情用事，而是接受现实，在接受的前提下，把局面控制住，给别人留后路，就是给自己留后路。”董至轩说完扶着她的肩膀，抚摸她的头顶，“只有一条原则，你的安全，我永远放在第一位。”

　　何仁感扭肩避开他的触碰，董至轩眼神炙热地看着她，说：“我晚上8点飞波士顿，你送我好不好？”

　　“晚上不行啊！陈思行带男朋友来家里吃饭。”何仁感说。

　　“你外婆真会挑时间！”董至轩怒道。

　　“一路顺风！”何仁感轻快地说。

　　两人沿着走廊往西走，董至轩突然说：“要不我改成明天走，你就可以来送我了？”

　　“不用那么麻烦了！送机而已，我在学校和你告别，和在机场和你告别不是一样的吗？”何仁感刚松了一口气，董至轩一说改时间，又提心吊胆起来。

　　“不一样！”董至轩小孩子心性地说，“万一坠机了，你后悔一辈子！”

　　“那也要接受现实嘛！在接受的前提下，把局面控制住。”何仁感理性地说，用他的话回敬。

　　董子轩气得拎起她的耳朵，“你真是报复心严重到要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好好看看了。”

　　……

　　城大西区体育馆。

　　至欣坐在看台上，旁边的位子上放了两瓶水，她拿出那个透明袋子，将两粒药放进其中一瓶水里，摇晃水瓶，看着药片在水中旋转，融化，消失。她看着体育馆的门，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

　　新中视听室。

　　何仁感落了书在那里，董至轩陪她去找，已经被人拿走了，何仁感心想：算了！接受现实。董至轩说得蛮对的。

　　没找到书，何仁感往门外走，董至轩关上门，突然抱住她，推在门板上，何仁感挣扎说：“不要在学校这样！”

　　董至轩嘴唇凑在她耳边说：“抱一抱有什么关系，你就当这里是机场好了，我们在送别，思想不要这么龌龊。”

　　“是啊，我是旧中国思想未开化的妇女，你从美国回来再好好拯救我，现在先放开我，我下面还有节英文课。”何仁感用手肘抵着他。

　　董至轩在她颈边深吸了一口气，说：“胡焕离之流对你别有用心，你不要理，都是不入流的瘪三。”

　　“就是要和瘪三、文盲、弱智吵架，让他们听懂并心服口服！”何仁感说。

　　董至轩低笑，问：“我会在纽约留一天，你有什么东西要我买吗？”

　　“去第五大道那个乐高买个巴斯光年给我吧！”何仁感说。

　　“您还真不客气！”董至轩说。

　　……

　　城大西区体育馆。

　　Erro穿着军绿色风衣，带着鸭舌帽，就像他第一天来港城时穿的，走在校园里，引得人们侧目相看，因为天实在太热。他喜欢城大，坐在自习室最后一排，看A_片骚扰女生。他喜欢新中，站在李越楼二楼看苗圃，少女穿着粗布衬衫，打理仙人球的样子。他喜欢中央公园，河里的黑天鹅竟然要吃干的方便面。他喜欢淀海桥，像只猫一样爬上桥拱，抬头可以看到上方的细腰圆臀，一登顶，便是坐在彩虹上。这里的人除了董至欣，不是对他虚情假意，就是刀兵相见，现在就连董至欣也不友善起来了。

　　“何仁感呢？”Erro问。

　　“被Miss Wang叫去教导处了，她上次大换课，你姑妈对她不太友好，动不动找茬。”至欣说。

　　“那我们先布置一下场地。”Erro拿出相机开始装镜头。

　　至欣瞄了一眼他的装备，说：“你没带电脑吗？”

　　Erro坏笑一下，说：“带电脑干什么？拍好回去再传。”

　　“我希望你信守承诺！”至欣冷淡地说。

　　“今天拍了她的，回去把你的删了。放心吧！”Erro把镜头一个个摆开。

　　“收起来！急什么？何仁感看到会起疑心的。”至欣说。

　　Erro看了她一眼，说：“这倒也是。”说完猛一抬头，体育馆二层，风把东侧的进门帘吹得摇晃着，Erro谨慎地问至欣：“你确定这个体育馆一个人都没有？”

　　至欣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我确定！上下我都检查过了，只留了一扇门，就是你刚才进来的那门。”

　　“嗯，买饮料了吗？”Erro问。

　　“没有，只买了纯水。”董至欣说。

　　“拿一瓶给我。”Erro说。

　　至欣转身去座位拿水，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水，打开瓶盖递给他。Erro接过放到嘴边，突然看着至欣，问：“我给你的药呢？”

　　她伸进口袋，拿出一个透明袋子递给他，Erro没接，看了一眼，说：“你放到那瓶水里摇匀。”

　　她将两粒药放进另一瓶水里，像早前那样摇匀。面朝东面看台，背对Erro，听着他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心咚咚咚响。

　　Erro喝完水，并没觉得什么异样，坐在观众台摆弄相机，发现相机越来越模糊，胃里像有只手在翻搅，他干呕一声，什么也没吐出来，相机一松，哐一声响，至欣回头，先看到相机掉在地上，再看到Erro倒地，脸色发紫在地上抽搐。

　　机场航站楼，国际出发处。

　　董至轩正在换登机牌、托运行李，背后来了一对情侣，讲话声音很低，甜得发腻，董至轩反感地向前迈了一步。

　　“至轩！”

　　董至轩回头，看到身后那对腻歪情侣竟然是陈思行和一个中年男人。

　　又上当了！

　　董至轩有礼貌地向陈思行问好，“你们去哪里？”

　　“洛杉矶。你呢？”陈思行问。

　　“波士顿。晚饭吃了吗？”董至轩问。

　　“不用了，我们刚刚在机场吃了汉堡。”陈思行是老外思维，以为董至轩要请他们吃饭。

　　董至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何仁感撒谎不来送机气得要死。

　　“哦，至轩，我收行李的时候发现旻旻有件T恤在我这里，本来想留在酒店前台叫她自己去拿的，我套了一下发现我也可以穿，就带走了，既然碰到你，帮我给她吧！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港城呢！”这偷东西的毛病是有遗传的。

　　陈思行拿出一件荧光黄的T恤，董至轩被这颜色刺了下眼。在商场互挑衣服，在教师公寓门口的水池里打架，历历在目，他捏着衣服，看着上面斑斑血色，问：“这红的是什么？”

　　“山竹汁，我洗过了，洗不掉。那天她刚买这件衣服，捏个山竹淋上的。”陈思行没心没肺地说。

　　又被骗了！

　　董至轩脸色越发难看，捏着衣服，拳头握得紧。

　　“董至轩，你干嘛推我下水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这要怪你，推我下水，衣服没干！”

　　耳边是爱情不老的蜜语甜言，董至轩低沉自语：“何仁感，你不撒谎会死吗？”

　　（第五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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