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仁感挑眉。

　　“你是不是因为李同泽不给你进他的奥赛团队，所以搞坏电脑报复他？”董至轩说。

　　何仁感暗松一口气，镇定地说：“我是这种争虚名的人吗？你的观星团也不给女的加入，我去报复你了吗？”

　　董至轩盯着她的眼睛看，何仁感还是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让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人好心焦。

　　何仁感昂起头与他眼对眼，“我发现你和李同泽都是厌女症患者，搞小团体排挤女人，李同泽装出给失足小男孩开光的慈悲样，行苟且之事，你呢？董至轩，也干一样的事吗？”

　　董至轩沉下脸色说：“我不过质疑你两句，你就对我一阵开炮，不识好歹，自己推！”他将她拉到前面，把车龙头交给她，冷眼看她摇摇晃晃推车。

　　两人不说话很久，董至轩突然问：“要不你也加入观星会，看看我会不会行苟且之事？”

　　“真想下手，哪里都可以，又不是非要在我面前。何况……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猥亵行为。”何仁感吃力地迈着步子，推着推着发现推不动了，回头看到董至轩单手拉住车后座，她发火问：“你干什么啊？”

　　“你把我对你的亲密行为当猥亵吗？”他严肃地问。

　　“不是吗？不是你情我愿，就是猥亵啰？我说错了吗？”她抬臂擦额头的汗。

　　董至轩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失望地说：“当然不是！你见我对其他女的这样吗？”

　　何仁感说：“我说了，又不是非要在我面前。”

　　董至轩认真地问：“何仁感，你不是认真想和我发展是吗？”

　　何仁感想了两秒，说：“我们从来不是……”

　　“何仁感！”他愤怒地打断她。

　　“不是可以发展的关系。”何仁感坚持把话说完。

　　男孩的眼睛里都是悲愤的情绪，女孩冷漠。

　　“我们是什么关系？”董至轩寒心地问。

　　“同学、朋友，你偶尔搞点暧昧，让我枯燥的学习生活有滋有味。”何仁感说。

　　董至轩笑着哼了一下，嘲讽地问：“不再比作稻草人和她的仆人了吗？”

　　何仁感踩下自行车的撑脚，停稳车，走到董至轩面前，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说：“董至轩，谈恋爱要朦朦胧胧才有趣，你和我谈未来，帮我和你爸协调关系，问我要不要和你去美国，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恨不得明天就转学。”

　　董至轩感受到她话里的压力，问：“我的家庭让你有压力吗？我妈很好相处的，我爸有点势利眼，但他常年不在国内，你根本不用在意他，我奶奶很欣赏你，但我们必须向她证明不会因为恋爱荒废学业。”

　　“董至轩！”何仁感用力叫他名字，揉一揉太阳穴，叹口气，“谈恋爱和家庭没有关系，结婚才要考虑门当户对，我们还年轻，边走边看才是王道，你把整个家庭压在我身上，要我向你奶奶证明我的价值，我又不去你家公司面试！”

　　“何仁感，你好自私！恋爱不考虑结婚是对感情的不负责任。”董至轩厉声指责她。

　　“云南的导游喜欢讲：旅游不购物，比卖银还无耻。觉得自己天然正义的人，喜欢给人扣帽子。你的‘婚恋责任论’同样如此，恋爱是偶发事件，万一你爱上个已婚的，难道要逼他离婚才算对感情负责吗？”何仁感一摊手，董至轩被她这个动作刺激了，当然，更刺激他的是何氏“婚恋分割论”，他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说：“你爱上个已婚的，还和他发展关系，是对自己不负责，对他的家庭不负责。”

　　“你站在道德高地，把婚恋揉捏在一起，指责享受恋爱的人不负责任，而我认为恋爱是甜头，婚姻是联盟，前者靠感觉维系，后者由利益结盟，没有天然好坏，婚姻内外没有高尚和卑鄙。”何仁感辩驳。

　　董至轩听后暴怒，“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是学你外婆的吗？”

　　“扯到我家里人干什么？你处理分歧的态度真幼稚！我和你理性辩论，你却开始人身攻击，这论战态度是学你爸的吗？”何仁感叉着腰又要开始了。

　　“扯我爸干什么？”董至轩单手推她肩膀，力不大，却把何仁感激怒了，双手反推他并刻薄道：“吵架攻击对方父母，吵得太低档了，犯了辩论的大忌，我真是被你揪到沟里了。”

　　“我才是被揪到沟里了，和你这种人吵！”董至轩转身往反方向走。

　　何仁感叫住他，“你去哪里啊？”

　　董至轩停下步子，背对她说：“去举报你偷车、偷电池。”

　　何仁感也生气了，踢掉自行车撑脚，吃力地推着车走了，董至轩回头看了一眼，白色的背影，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一人一车，形单影只，他在等她叫住他，她没有。

　　何仁感走到电脑维修店西侧墙，把自行车推到墙边靠着，自己蹲在地上，喘了几口大气。墙体右侧离地1米5处有个Z字标记，何仁感画的，画个Z源于何仁感个人英雄主义情结——想当佐罗。

　　她开始组装电池，虽然不在实验室，强迫症患者还是按规矩操作，电池挨个摆得很整齐，串联起来，连上磁铁和电闸，双手托起磁铁，对准Z字压在墙上。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踩下闸刀开关，只听墙内砰砰几声，何仁感耳朵贴墙，听着“破坏交响乐”，想象着室内的画面，应该不止一台电脑坏在她手里，她奸猾地笑。

　　路过一个好管闲事的老太太，凑过头来看她，何仁感觉得一阵热气靠近，转过头看到老太太苍白的脸，惊问：你干什么？

　　老太反问：你干什么？

　　何仁感说：“墙体不牢固，正在加固。”

　　老太用指关节敲敲磁铁，追问：“这是什么新式武器？”

　　何仁感又踩一下电闸，故弄玄虚地说：“高磁粘合打蜡机。奶奶你小心，我刚刚升级到最高磁力，你离太近，磁铁会吸走你体内的单质铁，你会贫血的。”

　　老太太退开一步，问：“你怎么不要紧？”

　　“我干这活儿的，涂了粘多糖软膏，可以屏蔽磁性。”何仁感继续忽悠她。

　　老太太被她吓走了，何仁感用脚抬起电闸，收拾好电磁套装，推着自行车返回城大物理实验楼。

　　实验楼大门已经锁了，她推车绕到大楼南面，一扇打开的窗前挂着一个定滑轮和一根两指粗的绳子。早前把电池从实验室运出来时，她和董至轩做了一个吊装设备。董至轩和她吵了一架走了，剩下她一个人吊装电池，说好一起完成的事，现在少了一个人，何仁感强迫症发作，想着是不是去找他和好，再一起回来完成装吊作业。

　　算了，还是独自作业吧！

　　“何技工”吊装完所有电池，骑去医学院还车，路过刚才和董至轩聊天的下沉式足球场，何仁感看了一眼，撅了撅嘴，迎面吹来的风里有一股积压了很久终于揭开的潮湿气。

　　到了小白楼门口，何仁感下车推行至早前偷车的地方，死路里的自行车一辆也没了，兄弟会的聚会想是散了，她将自行车推到最里面停好。走出来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小白楼，她躲进阴影，等那人进去了，她从阴影里出来，踏上小楼台阶，悄悄推开门，闪了进去。

　　小白楼是有点历史的，通向二楼的台阶是木头的，不知道是不是烂掉了，何仁感闻到一股腐木味，她慢慢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踏得很谨慎，怕真的有一格烂掉了。

　　快到二楼时，何仁感伸头张望，只见走道尽头的地板上有一条光，是从房间里漏出来的，房门关着，隐隐听到里面的对话，何仁感耳朵好，走过去偷听，却听不清楚，隐约分辨出董至轩的声音，他和一个男人在讲话，陌生男人的声音模糊，语速很慢。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两人要走出来了，何仁感去推对面房间的门，推不开，她速去推隔壁房间，门没锁，闪躲进去，在他们开门之际，同时关上了门。

　　“我妈今年又被行政审查了，护照扣一个月，你要不缓一个月再去美国？”陌生男人说。

　　“我已经和教授联系好了，你知道，美国人讲究诚信，说好的事最好不要改。”董至轩说。

　　“我陪你去吧，下个月再陪我妈跑一趟。本来计划和我妈她们那个生物协会一起去美国，我们俩可以轻松一点，他们全程派车跟着，买了东西直接放车上。”陌生男人说。

　　“不用了，我很快回来的，在那里要准备面试，没有时间陪你买东西。”董至轩说。

　　“没时间陪我，倒有时间陪她骑车，你现在的生活规格还可以再放低一点吗？”陌生男人生气了，何仁感听他们说到自己，耳朵贴门板更紧。

　　“你在楼上偷看我们啊！”董至轩轻浮地说，何仁感觉得董至轩和这男人讲话时语气怪怪的，又说不清怪在哪里，与那个一本正经批评她“感情不负责”的董至轩有点不一样，很邪恶。

　　“跑到医学院来打情骂俏，故意的吗？”陌生男人说。

　　“你想多了，正好路过。”董至轩说。

　　两人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远，接着是下楼的脚步声，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何仁感离开门，走向窗口，黑暗中踢翻了一个塑料箱子，盖子滑到了地上，箱子是空的，像个整理箱，又和整理箱不太一样，何仁感蹲下捡起盖子看到整理箱旁边有个纸盒，鬼使神差，她打开了这个改变她命运的魔盒。

　　盒子里是两桶5L装家用调和油样子的塑料桶，何仁感拎出来看，包装上全是英文，就着月光，她看到了液体的名字“HF”，从容地放回瓶子，捂着胸口平复心跳，她盯着整理箱发怔，拎起箱子，翻过来看底部，看见了PTFE几个字。

　　何仁感僵着背起身，刚开门要走，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她又轻轻关上门。

　　传来的讲话声像是来了一帮人，有男有女，吵吵嚷嚷。

　　“我早和你们说了，有内鬼举报，否则美国那里为什么老盯着我们，我已经连续三年被抽到行政审查了。”马后炮男说。

　　“内鬼只有他一个吗？”尖刻女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都怀疑进去了？”冲动男说。

　　“你们别吵了，他怎么办？警察早晚找过来的，我不想坐牢。”慌张男说。

　　“处理掉尸体，死无对证，谁也不用坐牢。”尖刻女说。

　　“怎么处理？Call你那学医的儿子过来分尸吗？”马后炮男说。

　　“你再耍嘴皮子，我就把你一起处理了。”尖刻女说。

　　“呵呵！”马后炮男冷笑，“威胁我啊！阔太太一手遮天了，当自己第一夫人了呢！”

　　“好了好了，别吵了，听听Queena的办法。”慌张男说。

　　“先把他丢到杂物房，我记得这里的地下室有□□，Dave跟我去找，Sid去找个LDPE的塑料箱，底下有三角形标志的那种。”尖刻的女人叫Queena，指挥着一群无脑的男人干活。

　　何仁感立即把装着HF的纸箱推到杂物堆里，再用一块布盖住了塑料整理箱。她一开始听Queena说把尸体丢进杂物房，还以为□□和整理箱是她一早准备好的，现在看来，这小白楼里面，还隐着一波准备处理尸体的朋友，谁是下一个受害人呢？何仁感推测，这人比Queena更专业，至少化学知识比Queena扎实，Queena叫Sid去找LDPE（低密度聚乙烯）塑料箱做容器来溶解尸体，真是一知半解害死人，别说强腐蚀的□□，低密度聚乙烯连普通酸都抗不住。何仁感等着看她闹笑话。

　　而陈尸最佳容器就是她面前这个特富龙箱子，被她用布盖着，何仁感看着箱子的轮廓，丈量着尺寸，心想，装男人应该不够地方，装个女人还可以，装个160左右的瘦女人绰绰有余。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我靠！这箱子不会是养恶犬的坏人准备来装她的吧！

　　门突然打开，丢进来一个男人，闭着眼睛，脸色发紫，“海公公”们丢下他，关上门下楼找“化尸水”去了，黑暗的杂物间，何仁感看着尸体，坏心地想着给尸体变一个造型，等一下“海公公”们回来发现“挺尸”了，定叫他们把胆吓破，她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蹲下身，拉开男尸的双臂，抄起他的两腋，想把他拉起来。突然，尸身一扭，双目挣开与何仁感对视。

　　何仁感脚一软，拉着他跌在地上，啐了一句：“我靠！装死吓人！”

　　装尸男从地上爬起来，对她“嘘”一声，说：“没想吓你，因为我腋下最怕痒。”

　　何仁感若有所思地点头，男人低声说：“你这小姑娘胆子忒大，竟然来搬我，你想干什么？”

　　“让你站起来，吓死他们！”何仁感从地上起来，头朝窗外看。

　　“这办法不好，他们都是科学家。不如让尸体消失如何？”装尸男眯眼坏笑。

　　“和我想到一起了，尸体先生，认识一下，我叫何仁感，目前是个民间科学家！”何仁感伸出手。

　　装尸男与她握了下手，说：“民间科学家大人，你好！我叫姜李里，在城大念微生物，未来想去美国做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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