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中央公园的跟踪狂名单越来越长，从最初的狗场老王到董至轩再到新入伙的许成勋，原来那天那么多人逛了公园。何谷珊的话总算解答了何仁感心中的一个疑问，那两条恶犬是怎么辨识她的，原来是鞋子。

　　周二放学，何仁感去了海城大学，拿了本《中文自修》，坐在相辉堂的双侧斜梯上看杂，从里面传出的节奏和熟悉的歌声，台上一个穿着灰色圆领老头衫和卡其色裤子的男人浑重地念着歌词，眼神凶猛。

　　矛盾 虚伪 贪婪 欺骗
　　幻想 疑惑 简单 善变
　　好强 无奈 孤独 脆弱
　　忍让 气忿 复杂 讨厌
　　嫉妒 阴险 争夺 埋怨
　　自私 无聊 变态 冒险
　　好色 善良 博爱 诡辨
　　能说 空虚 真诚 金钱
　　哦 我的天 高级动物
　　……

　　掌声中，男人走下舞台，向几个学生挥手，收获一阵欢呼。他走出礼堂，看到坐在地上的何仁感，唤道：“旻旻！”

　　“老爸！”何仁感转头，拿出一块手帕帮父亲擦汗，今天是校园歌手大赛，曾经的校园才子何先明被请来表演。

　　今天同时也是个解放日。

　　“阿姨一回来，你都开心得放歌啦！”是的，保姆终于从老家回来了，何氏父女一个赶早买菜、一个赶回来烧，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我们这种人有什么用，还知识青年，跟阿姨比简直是寄生虫。还是老毛厉害，用上山下乡让知识分子知晓自身的孱弱品格。”何先明说。

　　何仁感仰慕地看着父亲，点头道：“说得有道理，一想到晚上可以吃阿姨卤的牛腱，我就感到羞愧，我们这么没用，有什么资格吃牛腱，不配吃牛腱。”

　　两人边聊边走，何先明带女儿去清真食堂吃羊肉串，把何仁感高兴坏了。她今天来的目的是去父亲的实验室玩，她说最近对电磁实验感兴趣，何先明给女儿指导了一下，讲了讲实验室规矩。

　　“爸，我一个人留在实验室不要紧吧？”

　　“你出来时别忘了锁门。”

　　“电脑可以摆在桌子上吗？硬盘会不会被磁场破坏？”何仁感问。

　　“不会，硬盘的壳有磁屏蔽功能，磁力线是进不去的。”何先明说。

　　“哦，这我就放心了。不过爸爸，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用大电流增加磁铁的磁性，磁力线是不是就能穿过硬盘的壳，去破坏硬盘的数据呢？”何仁感提出假设。

　　“理论上是可以，但这外部磁场要足够大才行。一般的磁力……破坏电脑运行可以，但不太可能破坏硬盘里的数据。”何先明说。

　　到了清真食堂，何先明买了2碗牛肉面和10串羊肉串，两人坐在食堂里吃得津津有味。

　　桌边路过一个女孩，走过去又折回来，“何仁感，你怎么在这里？”

　　何仁感瞟了她一眼，说：“吃饭。”

　　“登山活动后，观星会给我发邀请信了，我将成为观星会历史上第一个加入的女生，我今天是来面试的，不过面试也是走过场而已。”瞿舒文得意死了，眉开眼笑地说着。

　　何仁感呼呼呼地吃着面，嘴里面条还没咽下去，问：“谁问你了？”

　　瞿舒文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站在旁边。她昨天接到了一封邀请信，是观星会里一个叫Wilbur的人写的，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她晚上兴奋得睡不着。Wilbur邀请她来城大小白楼面试，她今天来了，问保安小白楼在哪里，保安说不知道，有很多白色的楼，让她自己去找，她找了会儿，看到清真食堂，进来吃碗面。

　　何先明和蔼地问她：“你去哪里面试啊？”

　　瞿舒文拿出邀请信给何先明看，“城大小白楼。”

　　“原来是要问路啊！”何仁感尖刻地点穿她。

　　何先明觉得这个女孩不仅情商低，还自说自话，谁要看她的邀请信啊！敷衍地看了一眼说：“这小白楼好像在医学院那里，不在我们这个校区。”

　　瞿舒文着急地收起邀请信，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何先明和何仁感摇摇头，吃饭的心情都被她坏了。

　　瞿舒文终于在医学院最南面的景观河道边找到了传说中的小白楼，一幢两层小楼，斑驳的外墙，油漆一块一块掉落，露出浅灰色内墙。瞿舒文在门前站着，心里梦幻地想，邀请我的人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像狼一样注视我，我应该抬头吗？我上前一步，门是不是自动开了，一个帅气狂狷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充满独占欲的眼神看向我，独一无二的注视只给一个女孩，那收到王子邀请信的公主。

　　小楼门口，沉浸在玛丽苏海洋的傻姑挡住了去路，后方来了一群穿刷手衣的男人，其中一人叫她让一让，还有一人问她：“你找谁？”

　　瞿舒文像主公一样转身，对问话的男人笑了一下，自信地说：“我找Wilbur！”

　　问话的男人被她一口乱牙吓到了，向后面叫道：“Wilbur，有姑娘找。”

　　Wilbur从人群最后面走上来，穿着墨绿色的刷手衣，手上带着橡胶手套，就这种打扮，瞿舒文还是被男人的长相惊到了，虽然狼一样的注视、独占欲的眼神都没有，但帅是真帅，帅翻了，小姑娘盯着看了一会儿，红着脸转开了眼。又觉得自己不太体面，故作镇定地伸出手说：“你好！”

　　Wilbur双手一摊，说：“不好意思，刚和兄弟们去刑场抢尸体。不方便握手。”

　　瞿舒文后退一步，其他人哄笑，Wilbur解释道：“昨天得到消息，今天刑场枪毙人，几家医学院的人都去抢，我们到的早，被我们抬走了。大体是珍贵的教学资源，捐献者寥寥无几，我们抢一具是一具。”

　　小白楼是医学院兄弟会的活动场所，每周二，会员们穿着手术间的刷手衣在小白楼聚会。Wilbur把瞿舒文叫过来不是加入兄弟会，而是他新加入的观星会需要一个助理，“我最近加入了观星会，在会里和李旭林一起收集天文学资料，我们需要一个助理帮忙校对和整理，听说你文字功底不错，所以发邀请信问你有没有兴趣可以加入我们。”

　　“是的，我从小学到现在写了七本小说了。”瞿舒文说完不忘扫描全场的反应，发现医科男们没什么反应。

　　“不错，眼下正需要你这样的才女来帮我们。明天下午3点在对面3108教室，我们有个交流会。别迟到啦！”Wilbur热情的邀请。

　　瞿舒文点头，红着脸向他告别。

　　“成勋，观星会现在招女的了？董至轩不是不许女人加入吗？”旁边一男的说。

　　“总要找个跑腿的。”Wilbur许，高傲又冷淡。

　　……

　　对面校区的物理实验楼里，何仁感正在做电磁实验，桌子上摆着一台迷你的东芝笔记本，比现在的IPAD尺寸还小，却很厚重，是陈思行从日本买来送给她的，小东芝还没怎么使用，今天却要为科学献身了。

　　何仁感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靠墙的架子上，绕到墙后，量好距离，把一块连着电线的圆形大磁铁放在墙背面，与笔记本电脑同高，电线的另一头是一组电池，何仁感放下闸刀开关，电流接通。她绕回来看电脑的变化，没有发现异常。

　　何仁感又找来一个电池接上，放下闸刀，电脑屏幕晃了一下，还是正常运行。她索性找来三个电池接上，头伸在这头观察电脑屏幕，脚绕到墙后踩下闸刀。悲剧发生了，电脑瞬间黑屏，何仁感飞身吸到墙上，撞翻了架子，电脑掉到地上，哐啷一声。

　　何仁感右手被吸在墙上，手腕上是一个镀银的镯子，她大骂：“假货害死人！”

　　她企图把手从镯子里退出来，太紧，退不出来，伸脚去够开关，脚不够长，够得满头汗还是够不到，靠在墙上喘气。实验室门被推人开，听见脚步声，何仁感立刻站正，吸在墙上的手扶着额头，另一手插在口袋里，假作沉思状。

　　“你在干什么？”来人问。

　　“你跟我来城大干什么？”何仁感扶额，侧头看他。

　　“你怎么跟那个傻姑一样，自我感觉这么好。”来人说。

　　“我不是自我感觉好，我是经过长久的论证得出的结论。”何仁感这一扶头，语气也深沉起来，被她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董至轩走到她旁边，“你今天怎么了？”

　　“我在做实验，撞翻了架子，于是，对宇宙的存在有了新的思考。”何仁感还是撑着头说话，穿着白色背心和白色背带裤，摆出的架势像是有10台相机同时在拍她。

　　“哟，开始思考宇宙了，受李旭林影响吗？”董至轩调侃她。

　　“受你影响。”何仁感深沉地说。

　　“难得啊！主动向我示好，准备干嘛呢？”董至轩心情变得很好。

　　“想加入你们观星会。”何仁感说。

　　“我们不招女人。”董至轩说。

　　“那谁给瞿舒文发的邀请信？”何仁感问，“我刚在食堂碰到她，她说观星会里有人约她来城大小白楼谈入会的事。医学院，小白楼，啊……看来不招女人的规矩让你那名新会员打破了呢！这可怎么好？公然挑衅你。”

　　董至轩深沉地看着她，说：“何仁感，你最好我和他闹翻是吗？”

　　“我才没空管你们的事呢！”何仁感说。

　　看到她贱贱地甩头，董至轩开始教训她：“我看你管得最宽，喜欢乱出头，傻姑跟张衡遥有私仇，要你出什么头？乱得罪人！”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名我担得，恨我的人多了，多一两个我都没什么感觉。别怕我吃亏！”何仁感说。

　　董至轩摇头说：“一样批评人，你偏要用生硬的方式去做，别人本想接受的，被你一激，倒起了反效果。”

　　“我又不搞政治，需要团结大多数。”何仁感被吸着的手一直举着，酸死了，对董至轩说：“大哥帮我个忙，你去墙后把地上的闸刀开关抬起来。”

　　“你自己不能去吗？”董至轩问。

　　“我要整理架子，你快去，9点钟下面要锁门的，动作快点。”何仁感自然地说着。

　　“好！”董至轩走到墙后面。

　　何仁感等了半天，手还是被吸着，她对着墙后面嚷：“董至轩，就是地上那个闸刀，抬起来就可以了。”

　　“我知道！”董至轩回答。

　　“怎么搞这么久？”何仁感快失去耐心了。

　　“抬起来？不就被你逃走了吗？”董至轩从墙后面走到何仁感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看得何仁感一阵寒。

　　她斜斜嘴角，眼睛看着董至轩胸口的起伏。董至轩捏着何仁感的手腕向外拉，拉不动，轻轻抚摸她光滑的手臂，一直摸到腋窝，见何仁感一缩，他讥嘲地说：“这实验好神奇啊！还能用磁场把人困住。”

　　“是啊！放下电闸，人就粘住了，科学真奇妙！”何仁感顺着他的话说，他摸过的地方像被蛇爬过，一阵阴冷。

　　董至轩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轻佻地问：“奇妙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增加生活情趣吗？”

　　何仁感转头挣开他的手，“嗯！我准备哪天把你引到磁场里，困住你，狠狠甩你几巴掌，看你还敢不敢跟我讨价还价！让你抬个电闸，哪来那么多废话！”她恶狠狠的语气让董至轩轻笑出声，说：“我不来，你就在实验室站到明天了，竟然用这种态度对我！求我一下会死吗？还分头整理东西？9点楼下锁门？你不骗人会死吗？”

　　“真的9点锁门！别开玩笑了，被锁在这里就麻烦了，快去把电断开。”何仁感认真地说。

　　董至轩拍掉旁边的日光灯开关，整个物理实验室漆黑一片，他双手摆在何仁感的腰上，身体压着她靠墙，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断开了！”

　　“董至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电磁实验？”何仁感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

　　“为你去端了狗场做准备？”董至轩解开她背带裤左侧背带铜扣，背带掉落，前兜垂下一半。她背带裤里配的马甲背心是亨利领的，带了三粒扣子，董至轩就着月光一粒一粒解开，指关节碰到她的丰满，过电一样，感觉神经都集中在下腹了。

　　他拇指轻拂胸尖，立刻被她自由的手抓住手腕，固定在腿侧，“跟狗场没关系，我最近没空管你们的事。”董至轩任她捏着，在她耳边哼气，低声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要用电磁去破坏李同泽电脑里的数据。”何仁感说。

　　“李同泽电脑里有什么？”董至轩疑惑。

　　“猥亵男童的证据。”何仁感说。

　　“什么？”董至轩压着声音问，也许是关了灯的原因，也许是两人的对话太过劲爆，怕人听了去，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他想到了李旭林，“是谁？”

　　何仁感松开他的手，抬起下巴，露出惯常小人得志的表情，“想知道啊？”往他胸前一推，“那还不快去抬电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