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的仰慕（上）

　　何仁感挤干泳衣的水，装进袋子，木长凳上摆着白色短袖棉衬衫和内裤，何仁感套上，没扣纽扣，趿着拖鞋，拎着袋子往更衣间走。

　　更衣间的柜子排成两排，何仁感的东西放在靠近淋浴间的那排，她穿着内裤，敞开衬衫衣襟，露出胸部的线条，头发还在滴水，粗犷又性感，这画面进入了闯入者的眼，那人的眼神变得深邃，像一只预备掠食的狮子，开始挪动脚步。

　　何仁感似有预感般转身，脚踢翻了地上的小板凳，此氤氲之地有两个呼吸声。

　　“何仁感！”更衣室外面董至轩叫她，何仁感扣起纽扣，厌恶地皱眉，回道：“你来这里找我干什么？不是说了在肯德基等吗？”

　　“你怕被人看到，我又不怕。”董至轩漫不经心地说。

　　“老是唱反调！”何仁感拿出白色背带裤套上。

　　“别以为我听不到。”董至轩在外面说。

　　何仁感摇摇头，把东西塞进一个红色尼龙旅行袋，袋子的右下角还有“北京”两个字。何仁感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扫了眼更衣箱，发现第一排最后一个箱子的门开着，她把尼龙袋子扔在地上，警惕地迈着步子走过去，接近最里边的时候，突然一个垫步上前，一伸头，空空如也。

　　何仁感退回到打开的更衣箱，踮脚从箱门的透气孔看出去，可以看到她刚才换衣服的地方，何仁感背后一阵凉，如果有人站在这个位子，既可以暗中观察她的举动，又刚好躲开她的视线。

　　“何仁感？”董至轩听她不讲话，警觉地叫她。

　　“没事。泳镜掉了在找。”何仁感镇定地说，一边悄悄踮着脚，往淋浴间走。淋浴间隔成一个个小隔间，分布在三面，中间放着两条木长凳，何仁感一个个排查，到了最后一间，还是空的，她抬头，发现上面的启窗打开了，她立即转身，撞上了身后高大的男体。

　　看到是董至轩，何仁感松了口气，说：“刚才有个人在里面，从启窗逃走了。”何仁感指着上面的窗，董至轩看了一眼，说：“我一直在外面，没有人出来。”

　　“那就是在你进来的时候逃走了，我们快追。”何仁感往外冲，不忘拎起地上的红色尼龙袋。

　　董至轩慢慢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淋浴间的启窗，走到打开的更衣箱前，伸手拍上了箱门。

　　何仁感追到了游泳馆外面，四处看看，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保安，何仁感上前问：“叔叔，有没有看到人跑过去？”

　　“没有人出来，你们训练结束了吗？我要锁门了。”保安说。

　　“结束了。”何仁感心里回想着刚才的事，这校园变态是怎么跑出去又不被保安发现的呢？游泳馆要是有探头就好了。

　　“何仁感！”董至轩从楼梯上下来，问她：“找到了吗？”

　　“让他给跑了！”何仁感说。

　　“我问你泳镜找到了吗？”董至轩说。

　　“没掉！我刚才想要稳住变态，随便说的。”何仁感说。

　　看着白色背带裤少女，董至轩心里有一丝难耐的渴望，他勾上何仁感的肩膀，想要和她靠近一点，何仁感快步往前走，让董至轩的手落了空。

　　“假正经！”董至轩在后面骂她，他觉得她肖想自己很久了，又主动来吻他，却还要造作地保持距离。

　　找13频道老头需要董至轩当保镖，现实的何仁感只好忍着脾气，尽量躲开他的毛手毛脚。

　　何仁感带了两副平光眼镜，给董至轩一副，他不肯戴，问：“扮问卷调查员有必要戴眼镜吗？”

　　“这样容易取得信任，你不戴算了。”何仁感带着失望的口气说。

　　何仁感再回头时，董至轩已经把眼镜戴起来了。她合着嘴笑笑，背着红色尼龙袋走在前面。

　　照着名单去了第一个老头的家，他住在老式的平房里，在家门口摆了个小桌子，一个人吃着花生米，喝两口小老酒，何仁感走上前问：“你好，请问是顾鸿才先生吗？”

　　“什么事？”顾鸿才警惕性很强，带着看作风不良女人的眼神看何仁感。

　　何仁感展开笑容道：“我是小何，他是小董，我们是中央公园的志愿者，公园要改进天鹅池边的健身设施，想问问你们老会员的意见。”

　　听到何仁感说他“老会员”，顾鸿才高兴地说：“我平时都是去公园唱歌的，不在那里健身。不过改改总归好的。”他的口气带着公园霸主的自豪感。

　　“你们歌咏会的意见很重要哦，您知不知道谁经常在那里健身，我找他问问。”何仁感笑得很友善，董至轩看着她的笑容，暗骂：伪善。

　　“你问问老王吧，他一直在那里锻炼，这个人不合群，不和我们玩。我们歌咏会只对唱歌有心得，你别以为我们只唱主旋律，我们紧跟时代步伐，也唱流行歌的。”顾鸿才咳嗽两声，清清喉咙唱道：“刹那风波翻过，一转眼从前便已难复再，狂潮又去又来，未能避开，潮流下我独行，只知我仍然是我存在，仍然用信换情，用诚换爱……”

　　何仁感把夹着调查问卷的木板塞到董至轩手里，一步上前，扯开喉咙接唱：“前路就算似障碍赛，历尽艰辛总把头抬，背起笑声收起我感慨，活出真我的风采……”

　　看到何仁感投入的演唱，顾鸿才也放开表演，接着唱下去：“浮沉聚散变化又再，但是总可卷土重来，哪管世间给冰雪掩盖，孤身继续再找爱……”

　　董至轩第一次听何仁感唱歌，被这跨时代的男女对唱雷到了，两位歌友投入地唱着粤语金曲，手上的动作和身段却带了京剧风格，太老派，太令人发噱，竟然还渐渐有了观众，让董至轩想找地洞钻下去，他自我安慰：带了眼镜，我就不是我了。

　　一曲完毕，观众鼓掌，何仁感高兴地问顾鸿才：“老王是不是王伯庆？”

　　顾鸿才“嗯”了一下，说：“欢迎你来我们歌咏会玩，我们每周三2点到5点在断桥小凉亭会歌。”何仁感点头答应，董至轩转屁股就走，她小跑跟上。

　　“这么受欢迎，继续表演啊！”董至轩摘下眼镜揶揄她。

　　“没人伴舞啊，你肯跳，我就继续唱。”何仁感讨好地说。

　　王伯庆的家竟然是个养狗场。

　　何仁感说：“想不到这老头这么凶残！”她与董至轩站在狗场外，她蹦跳着伸头看，他抱臂站着。

　　“想不到你连小狗也怕。”董至轩说。

　　“我恨狗。”何仁感吸一口手上的“全仕奶”说。

　　“你家那条德国黑背是怎么回事？”董至轩问。

　　“它是我唯一不怕的狗，我小时候它就在了。”何仁感说。

　　“养狗之人，不见得爱狗。”董至轩说。

　　远处来了一辆车，进口的劳斯莱斯，接近他们的时候突然打开大灯，何仁感避到董至轩背后，董至轩眯着眼睛看向来车。劳斯莱斯在养狗场门口停下，换了近光灯，司机从车里下来，走到董至轩面前，恭敬地说：“董少爷，我们少爷请你上车聊一下。”

　　董至轩转头对何仁感说：“你在这里等我。”何仁感点头，看着他上了车，车玻璃很深，隐约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里面，董至轩拉开车门，那男人叫了声：“轩。”

　　何仁感心想：声音真好听。她看见13频道爷爷小跑出来，何仁感阴险一笑，拦住他的去路，说：“我们又见面啦！”

　　“你是谁啊？”13频道爷爷问。

　　“礼拜三，天鹅池那里，你对我们招手来着，忘了？”何仁感挑眉说。

　　“不记得了，你有什么事？”13频道爷爷不耐烦地问，伸头向车那里张望，对司机招手。

　　“王伯庆，急什么！我哥在和人谈事情呢，你等一下。”何仁感傲慢地说。

　　王伯庆听到她叫自己名字，谄媚地说：“你是他妹妹啊？不好意思！你哥哥要的草狗我都准备好了，等一下好好挑挑，有几条很凶的，给你家的巴西非勒练牙正好。”

　　何仁感惊呆了，下意识看向劳斯莱斯，心想：这车里的大少爷这么凶残，竟然买草狗给自家的恶犬撕咬。养狗之人，不见得爱狗。董至轩说对了。

　　何仁感收拾好惊吓的情绪，问王伯庆：“那天怎么回事？”

　　王伯庆立刻说：“有个小子鬼鬼祟祟跟着你们，被我看到了，他就走了。我看他走了，想叫你们当心点。”

　　何仁感拿出两张照片，问：“哪一个？”

　　王伯庆看后点了其中一张照片，说：“他！”

　　何仁感目光深沉地看着王伯庆，说：“谢谢你！王伯伯。”

　　董至轩从车里出来，看到何仁感与王伯庆在聊天，走过去问何仁感：“问出来了吗？”

　　“嗯。”何仁感点头。

　　“我们走吧。”董至轩拉着她的手臂，与自己挨近，何仁感拿下他的手，与他保持距离。

　　劳斯莱斯里的人看着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背影，对司机说：“叫老王过来。”

　　王伯庆弯下腰，对着后排窗口说：“许少爷，那个小姐骗我说她是你妹妹，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出卖董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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