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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壹。
少年取下面具的时候,金色的发丝黏在了脸颊。汗滴顺着鲜明的轮廓缓缓下坠。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转圜,终于滑落而下。
“昭朔君,你今天真是太棒了!我的甜心,我真是太爱你了!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努力地吧。你知道的,我……”
远处的蓝色身影极速撞到自己前,少年立刻侧转开身体,蓝色身影扑了个空。只听到一阵“啊啊痛痛痛痛”的叫喊。在经过一番挣扎后,卡在缝隙间的身影突然站立起来。伴随浅浅呻吟与抱怨。
少年淡淡地放下面具:“你要是在这个样子,我就让boss开除你。”
“唔,好冷淡呐,”德诺斯的红色鼻子掉落下来。被白粉铺满的脸颊,仍遮不住自身的帅气。“我就是喜欢你吧,所以来嘛来嘛,趁下一场还没开始之前,我们马上去爱的小巢共享我们的快乐时光吧!!哈哈哈,来吧来吧,亲爱的昭朔君。”
“pH7的人,走开。”
“啊咧,昭朔君,怎么能这样对待小丑呢。”
昭朔疲惫地抬起头,站在帐篷入口的身影被余光镀上了浅浅抹彩。男子整齐的欧式贵族装扮,倚着轻浮的口气,昭朔只是低叹:“物以类聚么。”
“呵呵呵。既然如此,看不惯的昭朔君就请去把泽樱大小姐说服吧。”男子说完,倚在门杆上的身体立起转而消失在了眼前。昭朔慵懒的面颊上,金粉闪烁着刺眼的光彩。
又是她啊。
突然就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烙印鲜明的轮廓。少年丢下身后的小丑离开帐篷。不再去管德诺斯的尖叫:“该死的泽樱!不要和我抢昭朔君啦!!”
这是夏末的第四个的晴雨天。生物的活动性仿佛一直在变。就连昭朔也是,自从丝麦拉的加入,对于走钢丝分外在行的泽樱,莫名停止了表演,使得整个以钢丝与魔术闻名的马戏团,一下子失去支柱。而老板似乎并不在意。让昭朔做好本分就行。
可是,如果没有男女搭配,怎么干活不累呢。昭朔只是淡淡地讽笑道。
帐篷间的小路长满了草,翠绿的色彩恍惚了眼睛,昭朔慵懒地伸着腰。晚时聚拢的迷雾散发出浓重的气味。昭朔还未卸妆,身上充盈着粉脂的味道。
“……呀,被误会就糟了。”好歹泽樱那家伙是个调皮鬼呐。
于是昭朔绕到溪旁,俯下身去用手聚留清澈的溪水。秋凉多甚,昭朔忍着寒凉往自己脸上抹去,溪水用着一种冰凉刺骨的方式席卷了昭朔的全身。黑色魔术师礼服残留着小丑鼻子的颜料,甚至还有……德诺斯那家伙的唇彩。
“该死的德诺斯,下次一定要杀了他!”虽说是负责魔术师一角。但偶尔也会分担扔飞刀的任务。小丑自然也是搭档了。
所以……
想到这里,昭朔不禁清醒很多。晚风带着远处一股花香扑入鼻中。清淡的。甜甜的。带着一丝……起司的味道?
昭朔蓦然发现正前方有一个黑色的梦影。淡淡的色彩,姿势好像是依靠着什么,大概是个女生,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流苏摆在风中颤然着。
“泽樱啊……”昭朔喊出声来。大概因为被丝麦拉抢走了风光,不再参与表演的泽樱常常躲在角落里睡觉。而只有昭朔,才能叫醒他。
望着一动不动的身影。昭朔没有挪动身体,脑中却下意识蹦出了一个词。
尸体。
……昭朔你被德诺斯影响了吧。
默默哀叹了口气,淡漠的少年站起身修长的双腿只是轻轻用劲便跨国的溪流。些许未擦干的金粉在黑夜的光芒中,闪烁着好看的色彩。昭朔望着仍然不动的身影,像是一块坚固的顽石般毫不动摇,他轻轻地绕到身影旁,本想叫醒她,却发现已经黑得无法看清泽樱的面容。
嘿……本来待人冷漠的少年,但在童年玩伴泽樱面前,总是会流露出天真的一面。泛白的手掌悄悄地握紧身影的臂膀,另一手捏紧鼻子,仰着头说道:“呀,泽樱大小姐,快起来喝牛奶啦,否则身体会发育不全会长不大的,你要体谅我做老板的苦……”
“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听到一声沙哑却极其好听的女声,开着玩笑的昭朔却瞬间停止了下来。尴尬的笑容挂在脸庞一个非常糟糕的位置,远处看来像是暧昧的挑衅。风撩起了燕尾服的尾部,发出了树影摩挲的声音,少女不禁脸红起来:“什么声音?”
发现少女的特点,昭朔摆出了对常人的冷漠:“只是风吹着我的衣服罢了。”
听完,被昭朔拉着手臂的少女轻轻地打量着他。大而清晰地双瞳印刻下了面前的少年,大概是看出了眼前少年的奇怪打扮,少女不禁疑惑道:“你是干什么的?”
“……你猜。”
“真好笑,难不成是杂耍的?”
“唔,我是马戏团的。”原来是毒舌啊,不过也说对了。
“哈,挺适合你的,不过我认为另一个位置更适合你。”
“小丑是德诺斯啊。我才不要和那家伙一起胡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是同类中才会异性相吸。你和我这么谈得来呐。”
“……”陷入沉默的少女只是低着头。
夜晚的山谷,溪水潺潺流动,细琐的声音参杂在隐匿在树林间的鸟鸣中,带着娓娓的歌谣,此时显得更加有趣。
“喂。你是谁?”昭朔打趣地放开了手。想到这样的动作要是被boss看到估计又要说“你又把德诺斯抛弃了”。
那真是麻烦了。因为德诺斯接下来会无时无刻的缠着他。但让他更意外的是,眼前的少女被自己放开手后,保持僵硬的动作。
“我是……”
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吧。……昭朔满脸黑线地望着她。以为少女在与自己玩笑,他站起身来,欲势要走。
噔噔。却发现跨开了几步,少女都没有打破玩笑的意图。连忙转身,才发现少女仍然是低着头,眼神空洞地蹂躏着手心的花瓣。唇角嗫嚅着:“当初,我为什么要离开了。有谁还记得我的名字吗?我叫什么呢?”
下弦月被黑云覆盖,寒流如同漩涡卷来。带着一股浓烈而腻人的花香。铺满了昭朔和少女周遭的所有空间。
简直像是,要把人整个吞掉。
“啊咧?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真糟。”不喜欢麻烦的昭朔不会去追根溯源是什么原因使她忘记名字,只是站起身思忖了片刻。倏忽发现,少女周围撒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瓣。
果然是小女生,今天又不是女孩节……
对了。
“就叫你花朝吧。”
“花朝?”扑闪扑闪地看着昭朔,长长地睫羽特别可爱。
“恩,今天是花朝节哦。没什么人知道的节日呢。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很喜欢花朵吧,那么就叫你花朝吧。”昭朔显得异常热情。如果被泽樱看到了,一定会生气,导致自己被boss骂死。
“我才不要说谢谢。”但是又不拒绝。
“能称呼你就好,我才不想喂喂的叫着你。你看得出来吧——”昭朔支屈一膝,行了一个尊贵的贵族礼仪,半捏起花朝的手背,轻吻了下去,“我可是个绅士哦,有着最基本的教养。一定会为小姐解除各种麻烦。”
花朝极不自然地憋过脸去。
就在那一秒,狂风大作,地上散落的花瓣被卷起,形成巨大的风柱。而他,在那一秒,看到了她脸红的瞬间。
贰.
“啊。就是这样啦……”boss微仰着头,头上奇怪的帽子却丝毫没有掉下。
花朝望着面前这个带着奇怪帽子的人,而昭朔站在自己面前对他毕恭毕敬。虽然,自己对他也是很不喜欢,可是……
“答应吧,我会告诉泽樱说你已经赶走了那几个女人。”冷淡的语气却仍然透露着明显的嘲笑。
“啊啊,昭朔君你饶了我吧,泽樱那家伙一定不会信的,我答应你就好。”男子终于停止了微仰。爽朗的笑容却从未停止过。
“我不要。”
突然出现的话语让昭朔一僵,男子只是用手摆正帽子,高筒靴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绕到了花朝面前笑容依旧不变:“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在马戏团里帮忙。”虽然明明可以倔起来,但看着一尘不变的爽朗笑容,语气莫名地就被柔和了。
“啊咧。又是一个大小姐啊。昭朔君,你怎么总是为我带来这样的人呢。”男子摊开了双手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道。语气却明显是开着昭朔的玩笑。
“花朝。这是你现在唯一的办法,没有去处的你,现在只有这里能收留你。”
“……”
面对着此刻能算上熟人的昭朔,花朝只是低下头。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不熟的地方,甚至是怎样走来的都毫无印象。而那时,昭朔只是蹲在面前,单手托着下颚,另只手摊在面前揉搓着花瓣。
“好吧……”花朝咬了咬唇。
“Bingo!那么,花朝小姐就负责德诺斯的部分吧,反正昭朔不是很喜欢德诺斯。或者和昭朔君搭档也行,住处就去问丝麦拉吧……如果麻烦,你可以直接和昭朔君住一个帐篷。他是高级成员哦,一个人一个帐篷哦。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话毕。男子悄然离开。
只剩下抱着后脑勺窃笑的昭朔和在原地呆住的花朝。
片刻后。
“去死……!”一道柔和的声音穿过了整个马戏团。
跟在丝麦拉身后,花朝发现这个女子显得异常妩媚,该怎么形容呢。
像是一朵花。一朵美丽到,可以吃了你的花。
“花朝?”
发现音调提高了几度。花朝立刻回应了一声:“嗯?”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喊错了名字……看来没有。你和我一个帐篷吧。两个女生比较好照顾,否则按照boss所安排,你就要和德诺斯那家伙住在一起了。”丝麦拉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乌黑的发丝散乱在额前,妖娆而完美。
“嗯。”
“花朝小姐。”
“嗯。……”面对突然的敬语,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面对这个马戏团,你要格外谨慎。虽然我也是刚来不久的,但是因为我代替了某个重要的人的位置,所以得到了较多情报。所以,请您小心点吧。”丝麦拉的语气平缓而又轻盈。
听不出严肃。却又道不出笑语。
“哈哈哈!那正好呢,反正我以前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让我把这里踏平吧!”花朝的盛气凛然盖住了丝麦拉的担忧。
丝麦拉先是小小一愣,但望见花朝的自信,只是淡薄的一笑:“……那就好,请您,玩得开心。”
第一次参加训练的时候,花朝就出了问题。
“不会让我扮小丑吧。”花朝以戏虐的语气问及。昭朔面无表情的扣好礼服最后一颗扣子。
“放心,一定会让你尽兴的。建立在你最大的满意之上。”
仿佛听出了画外音,花朝的脸蛋红透如一颗熟透的苹果。很少笑的昭朔却发出了“扑哧”的笑声。在一旁的花朝很不服气地瞪了回去:“我一定会和那奇怪的帽子男说,和德诺斯换回来。”
“德诺斯被分到了另一组。负责的是扔飞刀。”昭朔陈述道。仿佛对于花朝的威胁毫不在意。
“你明明是个腹黑为什么却在别人眼里是个冰山。”花朝咬着牙狠狠叫道。
听着boss下令训练开始,昭朔捏住花朝的手,往魔术台走去,突然狠狠一拉,花朝跌倒在昭朔的胸前:“谁要你属二郎神的。把别人的每一面看得清清楚楚。”
……
“抬起手来,当我变出兔子的时候,你要躲到我的身后,然后搂住我的腰,我再从帽子拿出飞刀时,你要跳下台。……最后在站在我怀中,谢幕。”
顺着步骤一遍一遍来时,昭朔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花朝比平常显得僵硬得多。平时看似机灵的花朝,此刻却异常麻木。
当花朝站到了昭朔怀中时,她听到了后方传来有力的心跳声,以至于谢幕应站在昭朔身旁时,她却忘了挪动,昭朔的头狠狠地压了下来。
“啊痛痛痛痛!”
“……”一言不发的昭朔只是捏着下颚疑惑地看着花朝。花朝苦恼的样子似乎别有风趣。
花朝被突然的冲击吓到,捂着头顶,仿佛露出风似的,整个人都在晃悠。而此时,昭朔突然凑近,用大大的手掌覆盖住花朝的刘海,低下头与她齐眸:“……你在想什么。”
突然凑近的俊俏面孔。心跳却漏了几拍。
花朝慌忙跳下台跑开。
偌大的魔术台只剩下身着燕尾服的昭朔。昭朔托着下颚,浅浅的微笑中,他回想着刚才花朝慌忙的眼神,与浅淡的红晕。
可爱。
叁.
奔跑在帐篷间的花朝,红透的脸蛋仿佛有着腾腾热气。想到昭朔的笑容与脸孔,她不禁停下脚步。
“什么嘛,昭朔算什么!”
却只会疯了一般大喊。
“啊啊啊!快跑!……”
耳边刮过一阵刺耳的喊叫。花朝混乱的心情仿佛被一张平板压过,她不觉朝着声源寻去,是身旁的另一个训练用帐篷。紫色的帐篷,听说是boss和另一个高级成员的训练帐篷。
听到了里面巨大的叫喊。花朝好奇的靠近,帐篷的门帘虚掩着,厚实的帘挂没有被系到钩子上。花朝探头,却发现帐篷内的训练场是驯兽师与走钢丝的合用场地。
那么说,丝麦拉应该在这里。
望着空旷的练习场,过了三分钟才见到钢丝下的楼梯处,丝麦拉正疲惫,恐惧地走上楼梯。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啊。
简直是生不如死。
想起刚才的叫喊,仿佛有着许许多多疑惑,全部困聚在一团,她静静注视着丝麦拉握着平衡木走上钢丝,身上竟然没有穿着安全绳。花招惊讶地张开嘴。
丝麦拉站在钢丝钳,深深呼吸了一口,穿着暴露几乎很难遮住身体。在寒冷天气里,她仿佛看到了丝麦拉颤抖不已。
“唰!”鞭子剧烈的抽大声。
花朝捂住了嘴。一名男子握着粗鞭向丝麦拉刷去。片刻,丝麦拉身上就多了一道血痕。丝麦拉忍受着剧痛向前走去。
“怎么犹豫这么久,竟然能够代替泽樱表演,就说明你能承受住我们的规矩,这点抽打算什么,给我快走!观众可不是慢性子!”
那名男子竟然又是一鞭!
花朝几乎要喊出。
“唔——”身体却被180°转弯,呈现在眼前的面孔,是boss的笑脸。
“哎呀,花朝小姐,怎么跑这里来了。”
望着boss的爽朗脸庞,花朝把刚才的恐惧置空了:“嗯,没什么……”
对了,昭朔……
“昭朔君待你还好吧,别看昭朔君很冷漠,其实他还是一个外表冷漠内心狂野的人哦!”
“扑哧!”听见昭朔被描述成“外表冷漠内心狂野”的人,在脑海想象,如果把昭朔君的脸庞按在德诺斯身上呢?
……
僵硬。
“所以……花朝既然是马戏团一员了,也赶快去和昭朔君汇合吧,昭朔君可是团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呢,从不会犯一丁点错误……当然小错误我们也会采取相应措施呢。呵呵……我很看好花朝小姐哦。我很喜欢您呢。希望你以后为我买力,能做出好成绩。希望您能和我们融为一体呢……”
一体?花朝刚想问清意思是,却发现boss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阵没来由的浓烈花香,腻人而恶心。
好像快把我吞噬了。
“昭朔。”望见颓然坐在魔术台上的昭朔,花朝掀开门帘。
发现花朝回来了,昭朔先是一愣,俊俏的脸庞展现出了一个花朝从未见过的巨大笑容。像是一朵巨大的向日葵,将最阳光的一面,呈现给你。
花朝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昭朔走来重重地抱住自己。一股男生的气息一下子侵袭了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浸浴了起来。还有慌乱错综的心跳节拍。
“我好害怕。还以为你走丢了。”
——像是第一次见到那一天,昭朔为自己取了名字后,将手中揉搓的黄色花朵贴在了自己耳旁一般亲切。
只是此时——
为什么会疑惑害怕难过呢。
“……哈哈哈,昭朔你是大笨蛋啦,我怎么会走丢,只是,只是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啦。”
花朝不服输的拍了拍昭朔的背。
而昭朔却没有松开手的迹象。好像睡着了一般。
但是,花朝知道,昭朔是故意的。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另一种呼唤声。
是的,我听到了。
肆.
夜晚降临时,花朝从昭朔细心地指教中,已经完全掌握了作为帮手的要领,她带着倦容。仿佛倦鸟归巢般,快步走回帐篷。
帐篷内的灯火亮着。丝麦拉应该比自己更早回来。花朝连忙放慢脚步,想起刚才从昭朔手中抢来的起司蛋糕,于是决定分给丝麦拉一份。
“糟了糟了!照这样下去,一定会很惨的。为什么现在都没有第一次表现的好了呢……”
帐篷内传来喃喃自语声。花朝没有听得明白,放慢的脚步停在了帐篷前,她躲在外面,习惯地听起来。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是不间断的啜泣声。
发生了什么?
“一定会死的,一定会死的!这样下去会和泽樱一样被杀死的!……”
……
“如果我死了的话,接下来,肯定就是花朝了!——”
仿佛有刺耳的忙音划过耳际。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地尖鸣声。花朝双耳里满是隆隆的低鸣高吼。认识的。不认识的。失去的。错过的。嘶哑与高昂。悲痛欲绝与断魂离别。脑子中宛如被注射一切又一切的声音。
好像一颗花种。在脑袋中开成了一朵巨大的花。
硬生生地,将自己吞没。
花朝空洞的眼神在巨大愤怒漩涡中宛如一朵迅速盛放的花骨朵。在久久的酝酿之后,花朝低闷下的头蓦地抬起。
如果被罪恶包裹的话,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暧昧的提醒有什么用呢。
你只是想要找下一个替身罢了。
让别人感同身受。一起生不如死。
就在花朝快要暴走的时候,身后巨大的温暖包裹住了身体四周的冰凉。仿佛让即将凋零融化的花朵藏身于温室般。渐渐就让其缓和过来。
花朝感觉被人往后抱挪动了一会儿,方才停下。而自己冲动的劲头也已经安抚下来。花朝却愕然抽泣起来。
“呜……呜……”
“……花朝?没事吗?”
听见前方的询问,花朝模糊地脸庞,泪眼中升腾起了一股迷离的雾气,声音颤抖,咽喉如果被火灼烧了一般:“为什么不告诉我。”
“……”
“说啊。”狠狠地向对方踹了一脚。
“……只是单纯地希望你能够找到住所。”
“如果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我会立即走的。”
“Boss不会为难你的。”
“怎么可能,不是连泽樱都被杀了吗!”愤怒的乌云笼盖了整个天空。聚集成了晦涩的背景。
“……你都知道了啊。”
“昭朔,昭朔,让我走,让我走!”
“……”
“我不想死!”
“……”
“呜呜……”
巨大的挣扎行动开始,昭朔被纷至沓来的拳打踢打席卷着。但是依旧不动声色,仿佛陷入了深深地死岑中。任凭花朝在自己面前哭闹。
“扑”一阵轻柔的声响。花朝被强劲有力的双臂圈拢着。
不自觉睁大了瞳眸,然后舒缓下来。
“我会想办法的。”
伍.
马戏团的英文是circus troupe。形近词是circle。换言之,是被圈禁的剧团。罪恶之源。
昭朔从很小就知道:如果被迫在逆流中逐波,就只是懦夫的行动。要想活出来,只能够在逆流中抗敌。而在这个马戏团中,观者都单纯的浮于表面,在乎马戏的娱乐与功夫。
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恐惧与失落。
死亡与被替代交织着。仿佛是血与肉的关系,只有与之融为一体了,才能够得到永生。
Boss引领的马戏团是以曾经的犯人扭曲者逆叛人的集合体。也就是说,是被社会拒之不顾的弱小人员的班底。
训练方式当然是集合了人体训练。巨大的付出背后,是如同花朵努力盛开的辛苦。
然后再被其反噬。
陆.
训练的时候,花朝尽量不去看所有人的眼睛。仿佛对上双目后,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哐当!”刺烈的一声巨响。
花朝在低闷中抬起头来,发现全马戏团的表演人员,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昭朔身上。银色的器皿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辉,巨大的荣光如同红色的晖芒扫射了每个人的面颊。哐当落地的一声响,敲碎了一整个冗长旅途。
昭朔第六次失误。
“停。”boss轻柔的声线发出了慑人的震撼。
一丝一丝。仿佛要把你剥尽了一般。
昭朔浑然地停止。机械般抬起了手臂,重重地向自己落下一耳光。好像是爆竹炸开的一刹间,迸发出的所有。音律,音波,都在一刻间传入你的脑海。
啪。啪。啪啪。
望着开始向自己不停扇耳光的昭朔。几乎没有任何人阻止。巨大的声响刺穿了整个舞台。
“停止。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排练就到此为止,小姐们可以去喝喝下午茶哦~。我买单。”boss带着淡淡的一抹笑,便阻止了自虐的昭朔。
待人群散去后,花朝才最后离开,但却发现,昭朔仍然是一动不动地停在那,落魄的样子仿佛也在为什么困恼着。斜斜望去,可以看到他眸里的流光。
叮叮。
仿若丝毫的希望在蹂躏中毁灭。
直到缺少了救命稻草为止。
“花朝小姐,不去和其他小姐们一起共进点心吗?”眼前的光芒被完全遮挡,boss出现在花朝面前,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握在了花朝肩上。花朝恍恍惚惚地抬头凝视。
“……是。”
然后悻悻地离去。身体却因刚才的扶握早已发凉。
“昭朔君。如果再不认真表演,我可要弄坏你哦。我可不想吃了你哦。”
花朝大惊。
夜晚回来。
夜空静谧,在巨大的岑寂后,涌动着无法说出的痛苦。
“花朝!”
熟睡的花朝被迫从梦靥中脱离。抽离出的感觉就像魂魄被□□地拉出身体。
面前的昭朔痛苦地低吟着,扭曲的声音迫使拉住花朝胳膊的手异常疼痛。然而望见了那金属光泽后,花朝只是异然改变了脸色。
“昭朔,你的手……”
是金属假肢……
“啊……是啊,没事,重要的是,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痛苦将昭朔覆盖的严严实实。稍微的动弹都会使他摧枯拉朽,溃不成军。
“嗯。”
在离开马戏团的那刻,马戏团仿佛被巨大的食人花朵覆盖,侵蚀着,撕咬着。像是一头小兽,要把这里的所有分崩离析。
离开马戏团最快的渠道是沿海火车。伴随着潮汐的拍打,站台的警鸣剧烈地敲起。入轨的车头开始缓缓减速。昭朔隐忍着巨大的疼痛,在花朝的搀扶下向火车走去。
当大海翻涌的时候,潮汐开始预告,有海鸥的声音隐隐作响,你知道远方的火车牵着长长的旅途路迹而来。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逃离掉一个寂寞的世界。就算踏过了海面上最后一个站台的石阶。
你告诉我,那一瞬的阳光,就是永恒。
而我,即将启程。
车厢内空无一人。子夜的天是墨绿与深蓝的结合体。维系着两色的,是一种孤冷的色调。
靠在花朝肩膀上的昭朔,用另只手捂住假肢与身体的结合处。巨大的疼痛使他不断地大口呼吸。胸脯起伏剧烈,仿佛只要一停止起伏,身旁的人就会逐渐透明消失掉一般。
花朝皱眉。担心地望着昭朔。
怎么会,有了这种感觉呢……
车厢内的灯火熄灭。
笼罩在黑暗中的两人忍受着私有似乎的痛苦吟吟。只是试图去让氛围变得更加柔和一些。
“啊……”昭朔悄然从身旁滑落,直直地落到了地板上。身躯与地板摩擦出轰隆一响。
“昭朔!”花朝连忙低下身去扶他。
“……”少年低着头不语。
“昭朔,你没事吧?”
“……”得到的只是寂静的回响。
“昭朔?昭朔?”
“……”仿佛已经逝去一般。
“昭朔,你有没有事?你……”
下一秒,花朝的头颅被迫扬起,温暖的手掌缠绕到了脑后,唇齿间多了一重忽冷忽热的温度。花朝睁大了瞳眸。脸庞的两侧晕上了厚厚的红色云朵。
“……啊咧。原来,你还会脸红啊,啊,痛痛……”话未完时,就接到了一个强劲的掐捏。
“……”花朝的表情冷漠到了极致。
昭朔只是笑笑地侧头,怀在花朝腰际的一只手仍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越来越紧。仿佛。
要勒进身体。
“……要死了。”
“一起死吧。”笑得很无辜。乱糟糟的头发在花朝的颈脖处晃动着,让她怪痒痒的。
“……为什么要带我走。”良久后,疑问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无聊啊。……”
“……”
“啊痛!”假肢结合处被迫轻轻拍打一下。
“本来就是啊!我才不想当什么魔术师了啊!无聊死了,一只兔子变来变去,德诺斯那家伙也烦死了。吵死了!”昭朔抱怨地揉着花朝的刘海。
“那,你的手呢。……你为了什么变成这样呢?”花朝不顾他的推托之词,转而准备逼向另一个真相。
“为了你啊。”昭朔清淡如风的诉说道。
“……”那一刻,星星挪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了你啊。什么啊,为了我?
“去死,我怎么会看上你。”花朝侧身要走。
“是啊。与其被马戏团弄死,还不如找个无趣的家伙被他弄死好。”昭朔带着似有似无的语气调侃道,“比如说,像某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小花啊!”
一定是在开自己的玩笑。花朝第一反应是去伸手打他。但靠近昭朔的脸庞后,自己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身躯暧昧地紧贴着昭朔。暖暖的气息荡漾开来。
“花朝,我只是为了你,才从马戏团逃出来的。”
昭朔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烙入脑海。像是一句破解魔咒的密语。刺穿了花朝心中厚实的屏障。
花朝不语。
“你呢。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呢?离开这个地方。”
奔驰的火车行走在沿海的铁轨上,海水淹至接轨初,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在浇灌着一朵蓄意滋生的花朵。
“是吗。”大概是确定好了以后,方才低头的花朝张嘴答道,“那么,昭朔君,小心哦。”
“哈……?你不怕我吃了你吗?”昭朔打趣道。
“你是食人花?算了。”花朝转身要走。
这次却被严严实实的抱紧了,堵住了。无路可退了。
“是你会吃了我。”昭朔的话语充斥无限的温柔。
“……啊。”花朝愣住,片刻却转为不可一世的笑容,“那么昭朔君,就让我来,弄坏你吧。”
重重地贴紧在一起,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车外是一路倒退的风景。时间在轨道之外。旅行在梦之旅途中的人们,从各种梦幻中重返现实。无论是梦想破灭还是现实假象,终将得到实现。
而那朵在沿海岸线的花朵,也正蓄意盛开着,倚着极其恣意的形态迎接着那个女孩。
而他,也会代替她,进入一步步的荣光流转的虚化世界。
因为。
柒.
“我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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