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神寂

　　摩伽来到后院，景致自然的小花园里随意的摆放着几张矮几，少年们便自顾自寻了座位坐下。
　　她领着千焕，也在一棵垂柳下捡了张小几靠树坐下，不慌不忙地重起炉灶，洗杯烹茶。一边洗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少年们闲聊，摩伽才算是知道了众少年各自姓甚名谁。
　　被北辰元凰拉着同绕一几的黄衣少年是渡江修，粉衣拿着羽扇的美貌公子叫楚华容。另外一张几旁坐着的兄弟俩是大王爷府的王子，年纪稍长些的是北辰伯英，年纪小的是北辰仲远。本来还有一个玩伴长孙佑达也在的，可听说众人要去拜访玉太傅，担心要考校文才，就托故不来了。
　　“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听口音不像是北嵎本地人。”身着黄衣的渡江修性子跳脱些，率先发问。
　　“小生前不久才搬到翠微湖畔，与先生算是近邻。”摩伽浅笑着回答。
　　没想到话语刚落，几名年轻人纷纷瞪大了眼睛，连原本自顾自说着话的北辰伯英，北辰仲远两兄弟都转过头一齐看了过来。
　　众人细看之下，发觉端坐在树下的黄衫书生身姿犹如闲花照水，愈发显出风采脱俗。
　　“说起来你们也算是旧识了。”玉阶飞刚走进后院，听了这一段话，笑了笑，又瞧见书生面带不解之色，只好将几个年轻人前阵子探访翠微湖未果，然后来询问自己解法的事缓缓道来。
　　“原来如此。”摩伽捧了茶杯：“今日有缘再见，小生就用这杯茶作为再会之礼。”
　　其余人接过茶饮了一口，皆是拍手称快。只有北辰元凰并不着急饮茶，只问道：“不知公子名号？”摩伽觉得这北辰一族的未来天子十分有趣，随意说道：“不世师苏闲鹤。”
　　千焕看着她装模作样，忍不桩扑哧笑出声来。
　　北辰元凰闻言低首饮茶，再扬头时脸上依旧有不解之色。玉阶飞见此眉梢微挑，却不言语，摩伽只好自己问出声：“不知太子，因何面有不解之色？”北辰元凰想了想，放下茶盏，看着摩伽的眼睛说道：“既然敢为不世之师，又如何闲云野鹤得起来？”
　　摩伽闻言脸上不动声色，眼里却是一跳。
　　玉阶飞瞧了眼两人，仿佛没有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转身在主座坐下，随意拾起本册子看起来，一幅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模样。过了片刻，玉阶飞方才听得摩伽不紧不慢地道：“不世二字，虽有不世出之意，此处却作不出世解，远避红尘，自然落得一身洒脱了。”
　　“原来如此，是元凰曲解了公子之意，抱歉。”北辰元凰反思良久，朝书生微一抱拳，权当致歉。
　　连对初见面的之人也如此有礼，摩伽在心里对北辰元凰又刮目相看了三分。
　　“凰儿是帝王才，有这番理解也属正常。”玉阶飞这才自书本中抬起头来，不疾不徐地说道。
　　不世本有两解。
　　看在胸怀天下，欲成就千秋帝王业的王者眼里，自然取其桀骜恢弘之意。
　　看在沉醉山水，浪荡江湖的天涯闲散人的眼中，仅仅是避世归隐的说法。
　　说到底，不过是个人心态不同，各花入各眼而已。
　　一群人复又低头品茶，只暗自在心中回味揣摩起来。
　　不多时，由玉阶飞起了头，谈论起古今诗词，风花雪月，而后有论及朝堂江湖，一时百家争鸣，难分伯仲。席间，最为活泼的属渡江修，语言诙谐有趣，说起古今奇闻，每每引人发笑。而说到江湖风波，武林趣事时，面目姣好如女子的楚华容，更是面露向往，听得如痴如醉。大王爷府的两位王子，也频频发表自身的意见，其中以北辰伯英的论调最为有见地。
　　反观身居中位的北辰元凰，虽不常主动发言，但每每开口，便有惊人的言论。他对时事的分析极为清楚，见解也十分独到，虽然语气稍显稚嫩，却无时无刻不展现出他高于常人的智慧。
　　而北辰元凰说话的时机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既不事事争先，也不会显得繁琐拖赘，均是以最简洁明了的话语为上一个议点收官的同时，又开启新的论题，处处展现出他作为北辰王朝当仁不让的领导者所应有的风度。
　　摩伽不时看见玉阶飞的眼中对自己的这位身份尊贵的高徒流露出赞许的神色。摩伽心道：“有徒，有君若此，也难怪他甘为北辰王朝抛头颅洒热血了。”
　　回过神来，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众人约了得闲再聚，纷纷告辞。
　　摩伽陪同玉阶飞送走了众人，才着千焕收拾茶盏。
　　“闲鹤，觉得元凰如何?”玉阶飞站在窗旁，树影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五官。
　　“不世的帝王之才。”摩伽由衷说道。
　　“我想听你心里的后半句话。”玉阶飞的声调一如往常的平淡。
　　“温室里的花朵，优良品种，又得了最好的养分和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成长喜人。不过若遭遇外面的烈日风霜，若非枯死，就成长得更加茁壮。”洗干净杯盏，摩伽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知闲鹤以为元凰是前者还是后者？”
　　“是第三种。虽然挣扎求存得以保全，却伤痕累累，自内里腐烂，再不复当初。”摩伽说这话时，抬头看向玉阶飞，手下动作并不见停顿。
　　“哈。”玉阶飞从阴影里走出。
　　将两人送到前院，看着翠羽黄衫的高挑背影，玉阶飞摇了摇手中的羽扇，目光里多了一层凝重。
　　“闲鹤，要是不出世之师选择站在不世出的帝王材之旁。这条王者之路，必然变得更加宽阔吧。”

　　过了小半月，还有两三天便到中秋佳节，北嵎皇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路商贩更是大开利市，将整个北嵎皇城上下装点得好不热闹。
　　孤身行动惯了，摩伽一向最怕人多，对人潮汹涌处向来避之不及。可千焕是孩子心性，偏爱往人多处扎堆，仿佛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有趣味。千焕虽强嘴未说，摩伽还是知道千焕心里定然是十分盼望能出门上一年一度的人间节庆去瞧一瞧的。摩伽暗叹无奈，又不忍将心性天然的幼童关在家里。
　　千焕的性格已经足够别扭，要是再养成了自闭的倾向，那可如何是好？摩伽头一次体会到为人长辈的矛盾与心忧，殊不觉自己此时的摸样像煞了一个为家里顽童的教育成长问题而头疼脑热的平凡长辈。
　　索性闲来无事，摩伽决定乘此机会，带千焕出门开一开眼界。
　　虽说北嵎在北辰一族的治理下，治安良好，但千焕实在身份特殊，难免惹人青眼。摩伽只好站在他身旁五步远，尽量避开人群的同时，又保证能时刻掌握千焕的行踪，观察四周动静。
　　正当摩伽摇着扇子，无聊得快要打哈欠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这不是苏公子么！”
　　摩伽偱声望去，不远处立着的三道人影，分明是北辰元凰和楚华容，渡江修三人。朝他三人微笑示意，摩伽心里却觉得奇怪：“临近中秋，内宫应该宴会庆典不断，北辰元凰怎么还能忙里偷闲呢？”
　　这个不大不小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元凰元凰！我已经在城东的太白酒居定好了最一流的雅间，他家的酒好，菜品更是不错，机会难得，快走啦。”一位衣饰华丽，体态丰满的富贵客挤开重重人潮，一路上排开千难万险奋力朝他们奔来。
　　摩伽当下明白这位性子憨直的人该是名满京城的国舅——逸云侯长孙佑达。
　　长孙佑达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身边，拉住北辰元凰正欲与他说话，目光却被从未蒙面的书生吸引了过去。
　　“元凰，这位是？”长孙佑达咂咂嘴，心道：“这人长得真水，一点都不输华容爱弟。”
　　“忘了介绍，这位就是翠微湖主人苏公子。”北辰元凰接过话头。
　　“小生不过虚长你们几岁而已，叫我闲鹤就好，小国舅有礼了。”躲在苏闲鹤皮囊底下的摩伽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真论起来，玉阶飞在他跟前也是实打实的小小小……小辈，天意弄人，叫她这次一苏醒就被迫不断装嫩。
　　叫人如何能不捶胸顿足一番呢？
　　“真是那怎么说的……闻名不如见面。”长孙佑达思来想去只挤出这么一句，索性拉过书生，“礼来礼去多麻烦，你是元凰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兄弟。好在我定的房间够宽敞，多你一个刚好。”
　　加之北辰元凰三人也是热情相请，摩伽不好推拒，就招呼了千焕一声，同他们一起往城东太白酒居行去。

　　刚落座，只听闻底下一阵吵吵嚷嚷。
　　长孙佑达和渡江修连同千焕都耐不住好奇心，伸长了脖子想弄清楚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开窗之后，只见一楼大堂吵成一片，好不热闹。
　　摩伽原本无意，但在看清楚位于争执中心的三人面目之后，唇角一勾，也留了心去看。瞧了半刻热闹，众人才明白，原来是有三人来买酒，却发现方才还在手里的钱袋不见了踪影，怀疑是被店内的人偷了钱袋。
　　掌柜自然一口否认，店里的客人也都异口同声说这三人是趁佳节人多，来找猪哥耍仙人跳的。三人既没了银子，还带不回酒去，反被冤枉成了‘欺诈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于是双方就这么不依不饶地吵将了起来。
　　“苏老弟怎么看？”长孙佑达随口问道。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势，一时也难辨错对。
　　“想来那三人的话应当不假。银子是真丢了，不过偷儿在不在店中，就很难说。”摩伽浅饮一口酒，香气在唇齿间炸开，倒真是佳酿。
　　“你如此有把握，难道已发现什么线索不成？”见摩伽面色倒似有十分把握，千焕也感到好奇。
　　“非也，只是那三人中间那人就是闻名苦境的巧舌如簧秦假仙，旁边那两人合该是业途灵和荫尸人。秦假仙虽然贪花好财，武功平常，却有一颗灵活的脑筋，诡计迭出，为中原正道解决了不少的麻烦。巧智之星的名头并非白来，这种错漏百出的‘仙人跳’应该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苏老弟莫非认识秦假仙？”长孙佑达怎么也不相信这天仙般人物会认识底下那个其貌不扬的人。
　　“只是闻名而已。”摩伽笑了笑：“是他注册商标太过明显。”语毕，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会心一笑。
　　中秋佳节，又是在市中，如此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眼见底下你来我往吵得越发难解难分，见北辰元凰起身，众人随之一同下了楼。
　　“这位兄台，可听小生一言。”
　　秦假仙心里正窝火，被铁十三使唤出来买酒已是不快得紧，还遇上这等事。若是在中原，天大事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应付过去，偏偏北嵎民风彪悍，与他们说也说不通，如今是既损了银子，又折了面子。
　　真真在气头上。
　　他正想看是谁多事，定要骂他个劈头盖脸，狗血淋头，向话音来处一看，口中欲出的千字文登时咽了回去。
　　“乖，水，真是水。可惜是个男子，中看不中用。”在心中好一番叹息，从对上那双眼波开始，也不知怎的秦假仙肚里的火气依旧去了一大半，静下心回道：“不知小兄弟有什么指教？”
　　其他人只见书生假仙拉到一旁，叽叽咕咕了一阵，回来时秦假仙的脸色已经阴转晴了。
　　“大仔，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一旁的业途灵见秦假仙竟然一反常态偃旗息鼓，感到十分奇怪。
　　“笨灵，有这位好兄弟在，我们吃不了亏啦！”
　　“秦兄接受我的建议，真是最好不过。佳节难得，免了一场风波，也不至于伤了中原和北嵎两地人民的和气。至于钱财方面，我相信那边那位气宇轩昂，面貌不凡的公子必然很乐意慷慨解囊的。”摩伽一边说一边拍拍秦假仙的肩头，无人察觉之间一缕神思已渗入秦假仙三人的肌体。
　　这位即将破财替人免灾的冤大头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北辰元凰闻言，将视线移到书生身上，没成想反被对方看了回去，书生的意思清楚明了得很：“这是你的地盘，难道还叫我一个异乡人掏腰包不成？”
　　北辰元凰笑意都到了眼里，依旧温文尔雅得交给秦假仙了一百两银子，另叫人封了二十坛好酒，一桌好下酒菜装上车，负责送到秦假仙等人的住处。
　　秦假仙没想到这群少年人里头，竟然真藏着这么个有料的凯子，当下笑逐颜开，眉开眼笑，早先的窝囊气早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互通了姓名，北辰元凰众人才得知秦假仙找上铁十三这回事。
　　铁十三这个名字一出，北辰元凰和楚华容，渡江修三人依稀是有印象的。
　　北嵎地界，自王族到平民自上而下皆是好剑成风，对铁十三这样的天才型铸剑师自然起了一见之兴。然而秦假仙道出铁十三如今状态不佳，致使众人登门拜访计划搁浅，只约了以后有机会必然要拜访，并请秦假仙多到北嵎做客云云，其间属秦假仙和长孙佑达最为投契。
　　此时连北辰元凰自己也没有想到，再见铁十三，已为另一桩公案的开端了
　　送走了秦假仙，千焕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跟那没鼻猴说了什么，他怎么就立马好讲话起来？”
　　众人也是费解。
　　摩伽摸自己的鼻梁：“这嘛，是个人专利。”她不过是告诉秦假仙正逢佳节，立马又是剑祭，皇城里戒备森严，一旦有聚众闹事者，都有可能被当做乱党或恐怖分子抓进天牢。而北辰元凰是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未免事态扩大影响风评，愿意花钱息事宁人而已。
　　鉴于这天南地北的一通胡扯，实在不足为外人道，自然不能公之于众。

　　经过疏楼西风一场恶战，自密道脱身的龙宿，刚步出密道，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仿若已等待自己许久似的，在密道中央，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一派悠然地来回踱着步子。
　　“是汝。”收起辟商，龙宿并不感到讶异。相交百余寒暑，摩伽大多时间呆在疏楼西风，以摩伽的机智，此地的布置，如何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我已经吩咐流川飘渺退下，此处没有旁人，你可以放心运功疗伤。”摩伽将折扇收起，暗运元功，助龙宿打通淤塞的筋脉。
　　“我在洞外等你。”不再做过多停留，摩伽举步离开洞窟。
　　“汝没有任何要问吾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
　　沉默，是两人无言的默契。
　　摩伽扬开碧玉扇，踱着步子一晃三摇得走了出去，心中却暗暗思索：“龙宿，你绝了自己的退路，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是不想给自己留下丝毫反悔的余地么？腹背受敌之下，你准备好背水一战，放手一搏了么？”
　　直到确认摩伽完全离开，龙宿方才开始运功疗伤。

　　天禁不日城之外，暗夜里的陡峰笼罩在血红色的光影下，险绝，凄绝，美绝。
　　摩伽置身在另一处更为高绝的险峰之上，俯瞰这临近峰顶正在上演的掠夺的阴谋。她双目如电，锁定险峰上的一举一动，不曾落下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估算时间，不敢有些微的错漏，见时机到来，摩伽双掌暗提元气，掌心分化一刚一柔两道全然不同的力量。
　　摩伽心中此时只有一念，就是尽可能的凝结更强大更精纯的元功。寰宇仿佛在呼应着她，暴增的真气鼓起她衣袖如飞。
　　“呀！”
　　两道刚柔之力糅合在一起，合成一道刚猛不可匹敌的掌意，以雷霆万钧之势击向夜空。
　　天禁不日城内，西蒙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强劲的掌力在城外不远处直冲云霄。他心下诧异，抬眼向窗外看去，居然有迷蒙的光影透过城外厚重的迷雾投射过来，城外的情景可想而知，必然是日光大作，宛如正午。
　　而此时不过丑时三刻。
　　西蒙惊觉不好，身影极动，正欲离开王座，没想到自城外猛然袭来一掌，逼得他阖了眼眸。耳旁仿佛听到褆摩死前最后的叫喊，西蒙右手紧握成拳，直挺挺地坐在王座上，他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王者之路，是注定一个人行走的孤独旅途。
　　自险峰上落下，摩伽走到龙宿身边。新生的不畏日光的嗜血强者，正在感受属于他的全新力量。
　　“不死之身有趣么？”摩伽微微皱了眉头。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得独自一人面对时光流逝的无奈与无人可分享的寂寞。
　　“多谢。”龙宿心知若没有摩伽全力一掌破开黑暗，将黎明的到来提前了足足两个时辰，更发掌阻挡下西蒙营救的步伐，只怕这件事未必能照他计划中按部就班，成就得如此顺利。
　　“龙宿，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你今日得到的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摩伽牢牢看着龙宿因为身体转变而泛起一丝血红的鎏金色眸子说道。
　　“吾只知道，如果不做今日的决定，吾必后悔一生！”温热的阳光照射在身上，龙宿却觉得沐浴在阳光下的身躯，已升起与平日不同的感觉，使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了一束阳光在手心里，喃喃道：“难道这就是身为暗，却永远改变不了的对光明的追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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