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神寂

　　玄空岛外，走石飞沙，风声鹤唳。
　　凄厉的风吼中夹杂着被捆缚在地的数百名无辜百姓恐惧的啜泣。虽然头颅上寒光闪闪的钢刀已经被击落在地，可是身陷囹圄，前路未明的惊恐在对峙双方严峻的气氛里比寒光闪闪的钢刀更加令人胆战心惊，无力反抗的身躯如同寒风中的枯叶般颤抖。
　　紧张，紧张。
　　中原正道与叶口月人分立两旁，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九幽扬手发令，准备全力发起攻势的紧要关头，浩瀚苍穹中却响起一声肃杀的佛号：“佛见三千破，渡生斩罪！”
　　是圣行者的身影飘然而来。
　　正当众人为之一愣，气势恢宏的儒音响彻天际：“儒见天下残，复生归一。”带着龙游九天，不可一世的狂傲，华丽无双的身姿凌空降下。
　　“道见万物灭，杀生始元。”紧随紫龞儒士之后，白衣道者踏云而至，飘逸绝伦，衣袂飘扬间，可谓不染红尘三千，一派仙风道骨。
　　正是，佛剑分说，儒门龙首，剑子仙迹！儒，释，道三教先天齐聚玄空岛。
　　一番言辞规劝未果之后，佛碟，紫龙，古尘三大名剑齐齐颤动。只见三道剑气破空而出，至空中会流。剑光迸射，画亮夜空，一时竟将黑夜映成白昼。正当众人惊异于如此奇景之时，龙宿的眉梢稍稍一动：“吔？！”轻轻一声惊叹，龙宿挥手间，舞起扇风无限。顿时狂风大作，紫色龙影翱翔风间，袭向叶口月人，竟是生生将叶口月人部队震退了十步。
　　风止天明，三教顶峰的能为，实叫众人为之动容。
　　与九幽达成三局定胜负的约定后，三教先天率先离开。
　　离宫灯帏尚余十里路程，紫衣人刚踏上□□，白色的飘逸人影径直映入眼帘。
　　“此地离豁然之境仍具数里之遥，好友却弃光择步，奇也怪哉！”绢扇轻摇，疏楼龙宿放慢脚步。
　　“陌上花开，自当缓缓而归。龙宿以为如何？”
　　“一心江湖天下的剑子居然也会有赏花伫步的心情，真真叫人意外。”话里锋芒不减，龙宿却不禁低了头去看。不过是几从矮枝黄芪，许是被昨夜的春风吹绽了蕾，粉色的小花朵三三两两簇成一团，映衬着碧绿的叶子显得很有生气。龙宿眼力极好，定了神看过去，竟是连叶子上将坠未坠的露珠也看得分明，显得最平凡不过的野花也好像光鲜亮丽了几分。
　　“春风送暖，好花留步，剑子自然乐得忙里偷闲。”剑子待龙宿走到身边，方才开口道。
　　“哼。”龙宿但笑不语，指尖轻轻擦过青翠叶面，弹指间，真力暗生，露珠自指尖激射而出，射向道者鬓角。
　　“哎呀呀，好友莫要和剑子玩笑了。”剑子也不躲，露珠瞬间渗入发间，微微有一丝凉。
　　“走跳江湖久了，鬓角难免沾染些许风霜。吾用这无根之水洗涤，不又还汝好一身清净。”
　　“咦？这风霜的始作俑者可不就是……”剑子眸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龙宿：“面前的好友汝幺？”
　　龙宿闻言用绢扇轻掩了唇，低垂的眼眸里流光辗转，心道：“打了十多个太极，好不容易到了点子上。剑子啊剑子，汝难道不知道百年来话里有话，含沙射影这招都快被汝用烂了吗？”
　　“黄口小儿，这般狂妄无端，吾这也是为吾三人的面子才忍不住摄其锋芒。”
　　“哦，原来百年磨砺，好友依旧热血不改当初。倒要叫剑子惭愧了。”拂尘在身前甩开，躬身一揖，剑子仙迹面上八风不动，眼里怀疑的意味却深了。
　　反转绢扇，托直剑子稍弯的身段，龙宿退了半步，眉间聚了半寸怒焰，冷笑道：“不知是何人拉吾入局，现在才来疑吾，真是两头人难做！罢了，吾乐得无事一身轻，好不自在。”
　　龙宿拂袖欲走，却被拉住了袖脚。
　　“龙宿，好友。莫要误解剑子的意思。”玩笑开过头，倒霉的依旧是自己。眼看拉住袖脚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拂开，剑子轻叹一声，快步追了上去，“麦走，麦走啊……”
　　龙宿依旧快步不停，春风徐徐，吹起鬓发飞扬，他只觉得肩上的紫龙都轻了几分。

　　不解巖，风声如昨，水声依旧。
　　水汽升腾中，黄衫书生堪堪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耶萨。”修长的指尖滑过纸面，黄衫书生抬起头将视线投向瀑布的那一端。玄空岛一役，三教先天锋芒展现剑气齐出，剑光交织的一刻，他趁势自紫龙跃出，借助龙宿的掩护，顺着一缕回溯循环的剑气，安身于佛碟之内，已有数日。
　　回转不解巖之后，连日以来，寡言的剑僧安坐于瀑布之内，闭目不语，是入定沉思，更是对自身精神的磨砺。虽是只言片语也无，佛剑分说法相庄严，口未开，身不动，心中自有万般无限法。无时无刻，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僧人身上无上自在的佛念。
　　许是无事可做，又或是受了佛剑分说的影响，书生自虚无中化出纸笔，也默起了佛经。从心经到陀罗尼经，他笔锋不停，下笔有如行云流水，几日间，竟也黙出经文无数。
　　“可惜可惜，笔下是十方三世一切法，心却在红尘碧落无限中。”书生一边摇头暗叹自己果无佛性，一边忍不住将视线投射在静思的僧人身上。寄身紫龙的百余年间，他自然在疏楼西风见过佛剑分说无数次，可论到两人独对却实实在在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与无时无刻不乐于与龙宿做口舌之争的道教先天不同，佛剑分说虽是谈不上寡言，却鲜有玩笑之语，在书生的印象里，佛剑永远是一副一成不变，庄正严肃的面容。
　　“自愿投身杀生道，斩尽天下罪业的异端佛者么？龙宿啊龙宿，汝之好友，真真是与汝截然不同却又如出一辙的有趣啊。”微一弹指，漂浮于空中的纸笔消失，黄衫书生随意拣了块巨石，在瀑布的另一头坐下。近日来，他灵识巩固，已非百年前那般难以掩饰自身气息。只要不大动精元，即使是修为高如佛剑也难以察觉佛碟中他的存在。
　　闭目，他聚集精神，努力调节体内圣气与邪魔之气的平衡。圣器佛碟不同于紫龙，自剑上流泻的清圣之气对书生影响甚大。起初他正好用佛碟上源源不断的清圣之力补充百年来自身对圣气的缺失，用于稳固灵识。然而随着圣气的越发精纯，邪魔之气越见势短，一旦体内圣魔之力的平衡被打破，好不容易聚拢的几分灵识就会因为天平的倾斜分离开来，那么这个身躯必然崩解。
　　贪心不足蛇吞象，连日来他对圣气的吸收极为控制，一则避免造成自身圣魔之气的冲突，二则也免于叫佛剑察觉佛碟有异。
　　到底是邪源缺失，纵然书生已经时时小心，处处克制，却不是长久之计。单凭几分零散微弱的灵识根本无法生成新的邪魔之气，时长日久，平衡必破。书生十指飞动，复又计算两仪四象在其间，越见清晰的答案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圣行者，汝的逆天之路，该启程了。”

　　“此处便是天禁不日城。”西蒙于巍峨却透露出浓郁杀戮之气的城池前停下脚步。
　　“多谢。”摩伽微微颔首，定睛细观眼前危城。果然不愧是西蒙先族的繁衍之地，城门虽未开启，空气中却集结着浓厚得叫人难以忽视的血腥气味。
　　西蒙转过头去看身旁女子，换下白纱礼服，一身黑到极致的衣裙衬得她肤色极白，额前的抹纱隐隐约约遮住了她的眉眼。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只看得到挺拔却秀气的鼻梁，轮廓柔和的侧脸，以及衣领间隐约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颈项。
　　触摸不到对方的眼光，让摩伽更添了两份摸不明，猜不透的神秘之感，莫名的引发了暗夜王者的好奇心。虽然心知她面容一如初见不改，可是西蒙却发觉女子的身上发生着巨大的改变。故作的柔弱温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利刃般的凌厉，举手投足间可见浑然天成，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摩伽一直未曾表明自己的身份，西蒙也自然不会愚蠢到开口询问。
　　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的方法有很多，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向对方开口探寻，并不是上上之策。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透露出无限的讯息。从最初开始，摩伽所表现出的一切，已经足以让西蒙做出判断——不论敌友，这都是一个绝不可轻视的危险人物。
　　纳罕的同时，难得一见的强者近在咫尺的认知，让天性（和谐）爱好强者的嗜血王者隐隐兴奋起来了。
　　此时，西蒙却必须将心里已经被摩伽勾起的兴趣暂时抛诸脑后。举手开启魔法阵，六芒星的法阵以西蒙为中心扩散开来，随着六芒星的急速转动，六角上分别显现出一段异域文字。
　　文字显现的同时，西蒙念动咒语。与古老的咒语相呼应，六芒星法阵邪芒大作，六句文字似有意识般自法阵窜出，升高，最后漂浮在天禁不日城上空。
　　随着西蒙一声令下，以文字为钥匙，紧闭已久的天禁不日城城门，缓缓开启了。
　　摩伽透过城门向内望去，夜色低沉，迷雾重重之下，隐隐只能勾画出模糊的城郭轮廓。她闭了闭眼，感到风中的肃杀之气更甚，呼吸之间从城中涌出的邪气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灵力，不由在心里暗赞了一声，面上依旧不改是八风不动。
　　“吾已完成约定，只等待汝的回馈了。”收回嗜血之力，西蒙负手看着她。
　　“好说，必不叫闍皇失望而归。”语毕，摩伽双臂微抬，十指极动，迅速结出数个法印。随着法印结成，她灵台间荧光一闪，一股微妙的力量自她的眉心涌出，直扑向西蒙的胸口。
　　西蒙立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自胸口涌入，片刻便顺着内息流遍全身。随着气流游走周身，他冰冷的血液在体内叫嚣起来。
　　嗜血之力沸腾在天地之间，邪帜大张，圆月泛起妖异的邪红，黑云自天边团团聚集而起，迅速将一轮妖月遮掩在层叠的黑云下，任是血红的月光也再穿透不了云层半分。数不尽的蝙蝠自四面八方飞来，在十步之外化为片片血雨，钟爱黑暗的生灵仿佛不畏惧死亡，前仆后继，以飞蛾扑火的决绝姿态，撞向邪气纠结的气罩。鲜血堆积鲜血，交织成密密麻麻的血网，渐渐在地上汇聚成数条蜿蜒的血流。
　　在骤升的嗜血之力影响下，西蒙显现出嗜血者的本来面目。
　　约莫半柱香过后，灵力悉数没入西蒙体内，摩伽松开法印，开口道：“闍皇觉得如何？”
　　西蒙细心查探体内嗜血之力，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觉得自身力量精纯了不少，五识较以前更明，那长久禁锢着嗜血王者的桎梏也已经解开。更为奇妙的是，这股力量似乎仍然盘踞在体内，在内府之中翻腾，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态。西蒙心里既是讶异也是欣喜，只想立刻回银棺细细参详，尽早将这份力量全数收为己用。
　　“黑暗的世界不日将要来临了。”嗜血王者面上浮起残忍的微笑，西蒙的视线停留在摩伽的脸上，仿佛觉得摩伽的面色较之前白了几分，在月光下显得竟有几分透明。视线滑下颈项，仿佛能看见血液在皮肤下的流动，直看得西蒙眼里心里俱是一跳。移开目光，西蒙翻手间拿出自茶理王手中得到的寕暗血辩。
　　“那么吾先恭喜闍皇。希望再见之时，闍皇已心想事成。”收下寕暗血辩，摩伽垂下眉目，道了声再会，随即举步进入开启的城池。
　　眼见摩伽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漆黑的城门重新闭合，西蒙正待收回法阵，却发现天禁不日城的阵法已发生改变。他试着凝聚起一丝嗜血之力试探，属于嗜血王族祖辈相传的繁衍之地不再回应黑暗的王者。
　　“既能动摇嗜血族传承的法阵，又能看懂寕闇血辩么？哈，实在趣味！摩伽，汝之能为叫吾好生好奇。”压低帽檐，高傲的王者低语，眼里流露出一丝名为算计的光。
　　踏上归程，西蒙千百年来第一次对早已熟悉的黎明怀抱一丝异样期待。
　　当背后的城门缓缓闭合，甫进入天禁不日城的摩伽加快了脚步。急行的步伐不改，右手有条不紊地自胸前结成法印，口中默念法咒不停。随着笼罩天禁不日城的法阵趋于完成，摩伽急行的双足一顿，生生呕出一口心血。
　　“哈！”举袖拭净唇边血迹，摩伽眉梢微微上挑，是邪，极佞。
　　方才助西蒙解码，几乎要耗空她十二分气力，若还找不到自己当初散落在天禁不日城内的部分灵识和功体，她今日莫不是要交代在此处。危急万分，摩伽却越发冷静，寕暗血辩在手中翻得飞快。终于，视线停留在其间一页，目光一时亮如北辰。
　　摩伽扬起嘴角，手中指尖法咒再生，仅剩的灵识四散而去，化入无边浩瀚。结合寕闇血辩中的记载，当真是感应无误，摩伽已经可以肯定必然有邪能潜伏在此处无疑。细密的汗珠湿了额角，自鼻翼滚落，摩伽却顾不得搽。终于，在气力将近的关头，脑海中灵识乍现，到底是苍天不负，灵识功体的所在找到了。
　　越是靠近本源气息，摩伽体内邪气激荡，血脉奔流，深蓝色的双眸，隐隐泛起赤红光芒。
　　在位于天禁不日城深处的血族祭坛现出身形，摩伽足踏七星步法，双掌平开，正是欲以自身灵识引导本源气息向己身聚拢。摩伽面容平和无波，祭坛四周却阴风席卷，一派百草衰败，邪魔乍生之态。元功暗运，身后长发飞散在风里，自摩伽周身升出旋转的气流，吸引着被镇压在血族祭坛深处千百年的异邪之力。
　　千丝万缕的邪灵力量从地底升起，一时间，漆黑的夜空风云变幻，祭坛里邪光萌动，好一出诡异景象。似是感应到摩伽的呼唤，千万缕邪气在风中舞动，迫不及待的窜向摩伽所在。
　　摩伽足下轻点，便自祭坛飞身而起，邪灵交织周身，将她包裹其间，织就红色光球。身处光球中心，内元被本源邪气充裕，久违的满足直叫她安逸得自唇间舒出一口气来。正逢这极妙处，她感到腹间传来一声有力的跳动。
　　“怎么，连你这小娃儿也欢喜起来了？难道你也渴望起吾本源气息的滋润幺？”按下笑意，摩伽指引一丝灵力往元婴处去。元婴迅速的吸收了那缕邪气，食髓知味，尝过本源气息的甜美，元婴不由渴望更多。感受到腹间元婴心跳得迅速，一派欢喜雀跃姿态，摩伽不禁莞尔：“好个聪明又贪心的小娃儿，只怕叫你尝过了神魔之气的滋味，要你在迁就不纯粹的妖魔之气也难了。可别忘了越是美味的东西，便越难消化。”又徐徐引导了几丝灵气让元婴吸收，“好了，可没有再多了，你且好好调节，过于贪多，对你有害无益。”
　　待元婴安静下来，摩伽重新凝神调节周身魔气归于本源。在魔气滋养之下，她强压已久的伤患瞬间痊愈，身体没来由的一阵轻松。可是随着体内魔力越见精纯，她也越发感觉到柳湘音身躯的承受力已到了极限。
　　急速蹿升的邪气同时带来足以焚毁万物的邪焰，这对于对于未曾修练武艺的常人躯体造成的伤害是极大的。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摩伽化纳完成异邪魔力的同时，这具躯体就要因为承受不住邪焰高热支离破碎，偏偏此时摩伽灵识不全，绝没有余力重塑邪体。
　　无奈之下，自摩伽唇间吐出禁忌的封印之咒，于是在摩伽体内，又形成新的道场，自体外吸入魔气进入内元之后，不及化纳吸收，便被压制封印在丹田处，等待日后苏醒的时机。
　　一连数日，于一心吸纳灵识功体的摩伽而言不过是区区几个弹指。当她再睁开双目，已觉神明智清，舒爽无比。
　　功体虽没未能如愿增长多少，稳固了许多的灵识也足以叫她满意。总算是告别了千万年来的灵识四散如浮游飘渺的无力局面，摩伽扬眉轻笑，目光穿透云层，直刺九天之上：“既然冥冥中注定，让吾再回世间，机缘如此，便是九天十方众神佛，能奈吾何！”
　　邪魅的面容是傲视苍穹的狂傲，当有万夫莫敌的自信。
　　正当此时，摩伽却陡然觉得体内有了什么缺失，心念一闪，她转身看向自己身后，映入眼帘的景象叫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摩伽也呆了一分。只见摩伽身后，一名足有三，四岁余，面容非凡的男童席地而坐，双目紧阖，正眠得安适。
　　片刻的相对无语，摩伽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前所未逢的窘然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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