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Forgive

　　远处有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传来，赫敏恍然惊醒，发现肖像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面前的湖水澄澈如初，那张照片早已沉入湖底，不见踪迹。

　　因它而翻涌起来的记忆，却再也难以平复。

　　典礼已经开始了，还有重要的工作等着我，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赫敏撑着虚软的双腿站起身，试图让大脑恢复冷静，可那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山崩海啸一般将她淹没，全身的血液一时冰冷一时灼热，胸中的酸楚哽得她缺氧一般眼前发黑。五年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带走，那一日的哀毁绝望，亦从未离她而去。

　　实在太难看了……赫敏，太难看了……

　　她惨白着脸，把不久前对布雷斯用过的魔咒也给自己来了一个，然后解除幻身咒，踩着虚幻的、开满野花的草地离开肖像墙，不敢再回头。

　　喧嚣渐近，掌声轰鸣，赫敏赶到后台时，新魔法部的成立仪式刚刚结束，闪耀的镁光灯中，魔法部长金斯莱走上演讲台，他带着一顶酒红色的圆礼帽，激动得脸膛发亮：“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新魔法部。”被魔法扩大的声音轰隆隆地在广场上回响，让他细微的颤抖都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我们所有人，都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广场上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有人轻轻抽泣起来。

　　“我为了这一刻至少写了五六个版本、十几英尺长的演讲稿，不过就在上台前的一分钟，我决定把它们全部丢掉——梅林保佑我的秘书不会马上辞职吧。”金斯莱笑着说，他点亮了自己的魔杖，将它指向广场上方的魔法穹顶，“现在，我想请所有人跟我一起看看上面。”

　　赫敏——在场的一千多名巫师都仰起头，深蓝色穹顶下舒卷流动的云气中漂浮着数千枚勋章，它们象真正的星辰一样明暗闪烁，洒下的光芒清冷而柔和。金斯莱用宏大的声音继续说：“这里包括了有魔法史记载以来所有被颁发出去的勋章和奖章，来自魔法部的、霍格沃茨的、各种研究协会、巫师团体的……如果你们仔细看看，还能读出它们背面刻着的一个个或如雷贯耳、或淹没于时间里的名字。这些名字——这些可敬的人们，有许多已经离我们而去了，而正是他们的离去，让我们所有人今天能站在这里，庆祝一个新的魔法部、新的世界、还有可以预见的，不必再惧怕黑暗和战争的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台下抽泣的声音更大了，人们开始哽咽着喊着他们的名字——“为阿不思·邓布利多！”“为西弗勒斯·斯内普！”“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赫敏的嘴唇动了动，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念出那个名字，她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的仪态和表情了……

　　“当然，还有那些活下来的英雄们。”金斯莱挥了一下魔杖，每一位巫师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只金色的高脚杯，他带头举起酒杯，“要我说，这一杯酒已经来得太晚了——敬英雄们！”

　　“——敬英雄们！”巫师们齐声低语。

　　“——敬未来！”金斯莱说。

　　“——敬未来！”声浪逐渐高亢。

　　“最后——敬哈利·波特！”

　　“——敬哈利·波特！”巫师们一边大喊着，一边齐齐往人群里哈利的方向看去，他本来正举着酒杯神情肃穆，被这突然的呼喊吓了一大跳，顿时满脸通红，要不是他身旁的金妮笑着拉住他，他几乎要落荒而逃了。

　　“谢谢，谢谢大家。”哈利向巫师们连连致谢，然后无奈地看向台上的金斯莱，魔法部长哈哈一笑：“未来已经是属于年轻人的了，我相信不久以后，他们的名字也被会刻在勋章上，悬挂在这里——我的想说的话就这么多了，谢谢。”

　　他在雷鸣般的掌声中退场，担任司仪的秋·张上台，但赫敏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她像是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水泡里，头脑和感官都变得模糊混沌……有个人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赫敏迟钝地抬起头，反应了几秒钟，才看认出了那是罗恩·韦斯莱惊慌关怀的脸。

　　“赫敏？赫敏！你这是怎么了？”他焦急地说，摸遍了身上每一个口袋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东西，干脆扯起自己的礼服袖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擦腮边的泪珠。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是泪。

　　“我……我没事，真的，罗恩，我只是——金斯莱讲得真好，不是吗？”赫敏向他笑了一下，但并没能打消罗恩的担心。她是他相识了十几年的挚友，是他放在心上的姑娘，罗恩不可能错过赫敏笑容之下极力掩饰的异常。年轻的魔药教授近几年来越发精明强干，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像她重新回到了17岁，眼中溢满哀婉的温柔，还有藏在心头的，不知如何安置的缠绵。

　　罗恩知道自己比起她来说算不上聪明，他更愿意相信直觉，于是此刻，他捏着裤兜里的天鹅绒盒子，用这辈子前所未有的果决掏出了它。

　　“听我说，赫敏。”他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现在也许不是个好时机，但这么久以来我似乎没有一次找对过时间。我准备了很多话，差不多和金斯莱的演讲稿一样长了，这些话我应该在五年前，不，应该在更早以前就对你说了——真难以想象，我居然耽搁了这么久。”

　　赫敏愣愣地看着他打开了盒子，那里面是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罗恩涨红了脸，低声说：“你想怎么理解它都行——求婚戒指、订婚戒指，或者只是我请求你正式和我交往的礼物。我想告诉你……梅林啊，你这么聪明，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有秘密——我爱你，赫敏，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将准备好的答案告诉他。赫敏的视线越过罗恩的肩膀，看到布雷斯已经站在演讲台前，他衣冠楚楚，浅笑完美，而潘西挽着她的未婚夫，站在离演讲台很近的——无疑是个显赫的位置上——矜持而冷淡地轻轻鼓掌。

　　永远得不到回应的爱，注定要走向这样结局吧？

　　她并不意外罗恩会在今天向她求婚，实际上，赫敏认为自己已经花了太多时间来深思熟虑，她用冷酷的理智分析自己的情感、生活和未来，她也向罗恩坦诚过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情人之间的爱恋。但他说他不介意，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他们能走到一起乐见其成。

　　“我知道你大概永远不能像爱图书馆那么爱我了。”罗恩笑着说，“但是至少，你和我在一起是快乐的对不对？给我们一个幸福的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他摘下那枚戒指，诚恳又温柔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知道很多人都对‘国际魔法贸易标准协会’这个名字抱着疑问，它是由我和赫敏·格兰杰女士共同提出发起的。我们的目标，是在几年以后，让英国巫师的贸易对象不仅限于德国、法国、美国等等这些国家中的巫师，还要逐渐涉足麻瓜世界……”

　　布雷斯的演讲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就会是她自己的就职演讲，她即将离开霍格沃兹进入魔法部，开启她全新的政途……赫敏告诉自己应该接下这枚戒指，它代表着温暖的陪伴，幸福的家庭，稳定安全的情感关系，所有她关心在乎的人们的祝福——这一切，都与她一直以来的人生计划完美契合。

　　“……朋友们，我们早就该承认了，巫师与麻瓜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能被斩断，除去身体里的魔力，我们本就是一样的、有着共通的情感的人类。他们会是你同学的父母，你隔壁社区的友好邻居，甚至是你情不自禁喜欢上的可爱姑娘……”

　　赫敏听着这些熟悉的句子，不知不觉地跟着他的声音，轻轻地念出了接下来的话：“我们何其有幸，能生活在一个自由的时代。接受或者拒绝、融入或者隔离、爱或者不爱，都可以顺从自己的心去选择……”

　　“赫敏？”罗恩疑惑又忐忑地说，“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不要因为害怕而拒绝改变，不要因为陌生而拒绝靠近。我们的世界，已经因为这样盲目的对立而遭受了太多苦难……”

　　她眼中的水汽渐渐凝结，摇晃的光芒中，她看到了台下满脸复杂感慨的卢修斯·马尔福，他的右手牵着小儿子，那男孩铂金色的头发，明亮的灰眼睛，稚嫩的脸上矜持的傲气，都熟悉得令她痛彻心扉。

　　赫敏从罗恩面前退开了两步，世界在她眼中被撕裂成了两边，一边是亮红色的炉火、温暖的房子、还有这个爱着她的男人渴求的目光；而德拉科·马尔福站在另一侧，站在孤寂的黑暗里，虚幻的身影朦朦胧胧，他轻轻侧着头，用那双她读不懂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让我诚恳地请问每一位巫师同胞，你的选择是？”

　　赫敏猛然张口，急促地喘着气，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轰然崩塌。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挂满泪水的脸已经无比冷静：“对不起……罗恩，虽然你说你不介意，可是我不能这样对待你。”

　　她一步步后退，远离那枚戒指，就像是告别了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和未来所有的计划：“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姑娘，她应该能回应你给出的每一分关怀和温柔，而那个人不会是我了。我的心里已经装了另一个人，也许要用一辈子来忘记他，可是直到那天到来以前，我已经不能——再也不能爱上谁了。”

　　广场上响起不算热烈、但足够真诚绵长的掌声。秋·张匆匆朝他们走过来，手里拿着她的演讲稿。赫敏冲震惊无措的罗恩歉意一笑，然后转头对秋说：“真是很抱歉，我改变主意了。秋，请你转告金斯莱部长，如果那个计划还需要我帮忙，我会非常乐意效劳，但我不会在魔法部就职了……我觉得，还是霍格沃茨最适合我。”

　　赫敏擦干净了眼泪，最后看了一眼那灯火辉煌的演讲台，布雷斯正在就职文件上签名，刚刚写完，他手里的羽毛笔就尖叫着挣扎起来，五颜六色的臭汁喷了他满头满脸，连站在他旁边的几个人也没能幸免。所有人都呆住了，两秒钟以后，韦斯莱夫人愤怒地跳下观礼台追打双胞胎，布雷斯抹了一把脸，纵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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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羡慕她的，至少她曾经对你说出过那句话。

　　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呢？我认识你整整七年，却只在最后一瞬才真的看到了你。我未能在背叛中相信，在苦难时援手，你背负的挣扎和责任我从未理解，你经历的喜悦和悲伤我也从未参与。到了最后，我只不过和所有那些在书中读到你的故事的人一样，一厢情愿的爱，就如当年一厢情愿的恨。

　　这个世界踏着一代人的骨与血，一边慢慢遗忘着你们，一边朝着你们梦想的方向前进。那就让我留在这里吧，让我顺从自己任性的执念，用漫长的光阴，愚蠢又真挚地，怀念我失去的爱人。

　　lost lover·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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