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Forgive

　　目送两位马尔福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赫敏站在原地，平复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她犹豫了一会儿，提起裙摆拾级而上，微波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古堡，墙面上的七叶树悠悠地摇晃着嫩绿的枝桠，仿佛有风正从这里穿过，送来湖水与花草的清香，和某些遥远朦胧的记忆。

　　赞美魔法，有那么几秒钟，赫敏恍惚觉得自己真的站在霍格沃兹的黑湖边。她抬起魔杖敲一下墙面，肖像墙上布置的魔咒被开启，光芒流过之处，一人多高的芦苇凭空出现，围住了半边湖岸，开着野花的草皮像一条绒毯顺着阶梯铺陈下来，引得经过的巫师赞叹喝彩。

　　进入礼堂的人越来越多，肖像墙是通往典礼广场的必经之路，许多巫师都会在这里驻足片刻，赫敏应对了第七拨凑过来问候攀谈的巫师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站在这个显眼的位置。她微笑着，目光在那个金发少年的肖像上最后流连了一秒，转身穿过芦苇的虚影，往墙的右端走去——那里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可以直接进入后台区域——然而她刚一转过拐角，就险些和一身红裙的潘西·帕金森撞个眼对眼。

　　赫敏有一秒莫名的心虚，条件反射地退回墙后，甚至瞬间给自己套上了幻身咒。

　　——我这是干什么？

　　她哭笑不得，索性放松了一直端正的仪态，伸直腿靠在墙面上。

　　——不过是看了一眼他的肖像，就紧张得活像做贼被人撞破吗?

　　赫敏按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重新挂上笑容，准备去跟许久不见的潘西打声招呼，可墙后响起的声音，再一次让她愣在原地。

　　“布雷斯，我已经不爱他了。”

　　潘西抱着手臂，冷冷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果不其然看到布雷斯惊讶过后，又是满脸的复杂和犹豫。

　　“你……”

　　“你不相信吗？”她哼了一声，忽然打开手袋，从里面掏出两颗糖果，涂了鲜红甲油的手指拈着它，在布雷斯眼前一晃：“认得这个吗？”

　　“这是……我一个月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布雷斯有点尴尬地说。当时韦斯莱双胞胎自告奋勇地给他出谋划策，准备了好大一只礼盒要他在生日约会上送给潘西。布雷斯早被他们俩“表示亲近”的恶作剧招呼过不知多少次，当然是提前打开看了一眼，最后就只挑出这一盒非常精美的巧克力，和自己准备的礼物一起送了出去——至于盒子里的其他内容，都被他敬谢不敏地悄悄藏起来了。

　　“是你送的，但这一看就是韦斯莱的手笔。”潘西低头，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男孩子们也许不知道，我们还没毕业的时候这种酒心巧克力就在女生之中流行过。里面的杜松子酒含有微量吐真剂——造价贵到没两个月韦斯莱就放弃了继续制作——吃了这个虽然不至于让人交代出自己是不是食死徒，但足够……”

　　白皙的手掌伸出来，两粒粉红色的巧克力躺在上面，潘西歪着头，有点挑衅地扬起眉梢：“一起？”

　　布雷斯抿了抿唇，伸手拿了一颗，两人一起将糖果含进嘴里，丝滑醇香的甜混合着醺人的酒气滑进喉咙，舌根却泛起苦涩。默然相对之中，潘西看着青年的眸光越发清澈：“布雷斯，不要再责怪自己。”她轻轻地说，“我真的……不爱他了。”

　　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布雷斯喉咙颤抖，却吐不出一个单词。他忽然想从这里逃走，结束这场他自己求来的坦诚，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女孩正在向他展露最后的真心，她已经决意……要舍弃他们了。

　　潘西微微一笑：“这一个月里，我认认真真地回想了我们在霍格沃兹的七年时间，他在我心里呆了那么久，我却从没走进过他心里一步。我猜不到他的心思，看不懂他的追求，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我又凭什么一厢情愿地说爱他，再把他当作借口，逃避了整整五年呢？”

　　赫敏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咒语击中，尖锐的痛楚从心脏窜到头顶，她的脑海里一片隆隆的回音，潘西的声音却仍然如此清晰固执地钻进耳中。

　　“我已经被纵容得太久了。”潘西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水光，“我的父母还在阿兹卡班，他们大概会在里面呆上一辈子，我的姓氏传承了数百年，却要在我身上断绝了——这是帕金森的咎由自取，我谁也不怨，只是不能原谅无能又懦弱的自己……我早就该站出来，为我的家人做点什么了。”

　　“……我都明白，我们还可以有别的办法……”也许是吐真剂逼迫他抛弃了理智，也许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布雷斯几乎有些哀求地说，“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

　　“别傻了，你不能，我也不忍心再拖累你。”她摇了摇头，迈步转过墙角，抬头望向苍翠湖山包围中的那些肖像。

　　幻身隐藏在一边的赫敏抬眼，看到这个曾经刻薄又傲慢的斯莱特林露出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她的红唇弯起，妆容艳丽的侧脸像是发着光，一瞬间美得不可思议：“我要按照家族的安排，和最合适的人联姻，我要去俄国重振帕金森的家业。布雷斯，你说得对，我并不快乐，也不幸福，但这个世界上，不幸福的事情本来就比幸福多得多。我们终究都要长大，去承担我们的责任，还有它带来的痛苦。”女子挽了挽鬓边的发丝，回头笑着看着他，“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青年咬紧牙关，一滴泪从泛红的眼角滚下来，又立刻被他抹去。潘西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了抱他：“谢谢你，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欠你的，终究是什么都还不了了。”

　　赫敏悄然退后，她没有解除幻身咒，只是静默地回到湖边，将自己藏在魔咒变化的芦苇从里。潘西订婚的消息传出后，赫敏只听到格雷伍德的姓氏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黑魔王给追随他的纯血贵族们带来了一场比上一次更彻底的灭顶之灾，锒铛入狱，声名扫地，甚至难以再在英国立足。用联姻让帕金森在遥远的北国重新开始，已经是潘西能找到的最好出路。

　　她能理解潘西的选择，却没有想到她带着如此孤注一掷的决心。五年的苦难磨平了梦想和骄傲，爱与不爱都成了奢侈品，她此去求仁得仁……也许以后也再难相见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赫敏回头，见潘□□自一人走了过来，她矜贵地昂着头，带着那面具一样的冰冷微笑，让人再也不能窥得她真正的心情。她的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指尖眷恋地摩梭着一张照片，然而下一秒，她就在湖边松了手，让它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

　　潘西丝毫没有停顿，红色的裙摆扫过，似乎她只是不经意地路过了这里，唯有一句几乎难以捕捉到的呢喃被留在身后——

　　“再见。”

　　赫敏拢着裙角蹲下来，看着那张发黄的照片慢慢地往水底沉下去。古老斑驳的七叶树下，倚坐小憩的少年金发轻扬，睫羽低垂，美丽的侧影，一眼就是一生一世。

　　那时的我，为何不肯好好地看看他呢？

　　水色深沉，他的面容无声无息地远去，左下角的娟秀墨迹被湖水浸染得散开，模糊了字里行间的心事，和年少柔软纯净的初恋。

　　“1997/5/16，德拉科，这个时候，你在想着谁呢？”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