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归

　　对面的人睁开双眼看向子衿，凤眸里有着些微错愕和懊恼，然而还有怯意。灿若星辰的眸子对上了子衿哀伤流动的双眼，仿佛被刺痛一般，立刻垂下眼皮转移开了视线。
　　“嗯，是师父……留给我的……”
　　“难怪当时我们怎么也找不着它，原是在你身上，”子衿垂下眼睑欲掩去回忆勾起的泪意，嗓音却还是沙哑了，“我还以为……它随师父一道……消失了……”
　　“对不起……”
　　温润清凉的声音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然而如今这声音却在嗫嚅着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呢……因为继承了师父的佩剑么？不，自己怎么会介意这个，还是说，他在为自己变成了师父的模样而道歉？但是，这又怎么能归咎于他……那么，是为三年前的那件事么？可是那件事，真的只有他的责任么……
　　子衿心头乱成一团麻，只要一提到师父，便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只想哭，只想陷入过去的梦中，不愿醒来……
　　子衿抚上身旁的“秋水”，师父留给自己的，除了回忆，便只有它……
　　……
　　暖阳普照，草木向荣，昆仑之巅虽高，也挡不住春天里的勃勃生机。海棠花开了满树，风里裹了花香抚过子衿的小脸，温温软软，舒服至极，子衿不由眯起眼睛，仰起小脸让风可劲儿地吹自己。
　　眯起的双眼透过浓密的睫毛，还能看见海棠树下的白衣仙人，一头青丝未挽，风儿争抢着抚摸那秀发，惹得子衿也忍不住伸出一只小手去，仿佛能抓住那飘舞的发丝。那随风轻扬的袍角，是子衿心中最纯美的梦。如果，师父的手抚在自己脸上，会不会也这么温柔，这么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子衿霎时间满脸绯红，吹在脸上的春风顿时变得暧昧起来，子衿用怀里的白涂挡住自己的脸，羞愧无比。
　　“衿儿，过来。”那白色的身影忽然转向子衿，温柔唤道。举世无双的脸庞上，带着倾世的笑颜，衬着身后的一树花开，宛若绝世名画，让子衿呆立当场。
　　“衿儿？”
　　“啊……哦，来了，师父。”陶醉于“名画”的子衿被唤醒，来不及懊恼自己的失态，急忙抱着白涂奔至玄音面前。
　　“什么事啊，师父？”子衿仰起小脸问道。
　　玄音低头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小脸上的绯红还未散尽，亮晶晶的双眼里映着一袭白袍的的自己，怀里的小白狐在奔跑中惊醒，漆黑的双眸满是无辜地仰望着自己，那里面也有两个白色身影，这一大一小！
　　玄音不禁莞尔，问道：“衿儿最近怎么了？总是发呆。”
　　“呃……我……”子衿羞赧，不知该如何作答，抱着白涂的手紧了紧，白涂感觉到子衿的紧张，转头望向子衿，两个乌溜溜的小眼珠写满疑惑之色，叫子衿越发窘迫。
　　“我……在想师父教的口诀……”硬着头皮撒谎了，总不能说是看师父看呆了的吧，丢脸死了！
　　“哦？是吗？衿儿何时变得这么用功了？如此师父便考考衿儿，看看衿儿领悟得如何。”玄音看着小徒弟的窘样，越发觉得有趣，便顺势逗她。
　　“啊!”子衿彻底郁闷了，嘟着小嘴垂头丧气道：“哦……”
　　“好，那么开始罢，衿儿，你把‘定身咒’背与师父听一遍。”玄音面上笑意愈盛。
　　“极天会道……那个……引中玄之气，交……交……”声音越来越小，子衿怕师父生气，只使劲把头往胸口埋，不敢抬起，视线正好对上怀中小白狐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咦，这小狐狸，什么眼神啊，居然嘲笑自己？！子衿着恼，朝白涂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交什么？”
　　“交……忘了……”子衿头皮已经硬成花岗岩了。
　　“你呀！”师父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想起，子衿惊得抬起头来，发现师父笑得开怀无比，才明白自己白担心了，师父真是，害她被小狐狸嘲笑了……
　　“师父……”子衿嗔怪起来。
　　“还委屈了？贪玩！”师父不知道，自己温柔的小小责备，对厚脸皮的小徒弟根本毫无杀伤力……
　　“师父——”拖长了尾音的唤声明显带了撒娇的意味，子衿心头悄悄地甜蜜起来，带着少女的狡猾与得意，向怀中小狐狸投去微带炫耀的眼神，换来小狐狸一个白眼——白涂看看她，然后闭上眼继续春眠。
　　“这是你入昆仑的第四个春季了，衿儿，这昆仑之巅，冷清隔世，委屈你了……”
　　“师父，衿儿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跟师父在一块儿，衿儿在哪里都开心！”
　　“呵呵，鬼灵精！”玄音笑道，“从今天开始，师父便教你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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