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再见

　　暑假每天闷在家里难受得不得了，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拿着遥控器一个个频道转，就是调不到喜欢的。

　　忽然就想到了莫离，有股想去他家的冲动。可一想，算不上很熟，也没什么理由，于是硬是放弃了。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还果真被本市XX大学录取了，我兴奋极了，拿着录取通知书就奔莫离家。

　　刚要敲门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争吵声。

　　你TM松手，再不送我高你非礼！莫离气愤地吼道。

　　莫离，我是真喜欢你，可是阳阳他……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你有周阳了，还来找我做什么！放开我！

　　我不放，死也不放！

　　李瑞松，咱俩已经分手了，我求你放过我吧，你害我害得还不够惨么！周阳对你那么好，你要对的起他啊！算我求你了，咱俩好聚好散吧……

　　之后，里面就是一片沉寂。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翻江倒海，甚至不敢确信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

　　以至于李瑞松开门的时候，我都未曾发觉。

　　看到我站在门口，李瑞松和莫离都是一愣。

　　你先走吧。莫离推了推李瑞松。

　　李瑞松看了我一眼就匆匆下楼了。

　　莫离一把将呆愣的我拽进屋，关上门，直拖进他的房间。

　　你都听见了，是吧？莫离开门见山问我。

　　我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狠狠抽了两口。

　　我喜欢男人，是同性恋，天生的没办法，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莫离悲伤地望着我。

　　我立刻摇头。

　　他扯着嘴角，笑得很难看。我喜欢李瑞松，从初中那会儿就开始了，男生聚在一起讨论女生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李瑞松。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完了。说起来，我和你还是高中校友，我高你三届。那时候想的都是李瑞松，死缠烂打，也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多么丢脸，而李瑞松却很看不起我，说什么男人没法做，还是变态。可我不管，就是赖定了他。直到周阳出现，直接把李瑞松骗上了床，李瑞松一下子就爱上了做\爱。周阳是外校的，所以他们不是经常见面。李瑞松就来缠我，拖我去厕所拉进卫生间就动手，我只是他发泄的对象。后来，这事被周阳知道了，他就写了匿名信塞了校长信箱。李瑞松家里有钱有势，校方自然帮衬着，而我就在高考前两个月被开除了。那时，我的成绩很好，考重点大学完全不是问题，被这么一整，别说大学，连学都上不了。本以为和李瑞松就这么完了，不想他又来找我，说要和我处对象，我信了，就在一起了。起初，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做梦都没想过他会对我这么体贴。我们就这么秘密在一起两年，不想周阳又出现了，俩人还瞒着我厮混。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我找李瑞松吵了架。吵完，李瑞松就火燎火燎地去找周阳，没注意车子，差点给撞死，幸好周阳及时推开了他。他倒没事，周阳却瘫了。我和李瑞阳，这就算完了，可他不放过我。我喜欢了他十年，这十年来，什么感情都耗尽了。

　　我看到一滴泪，就从莫离的眼睛里滚了下来，我上去一把就抱住了他。莫离，你还有我。

　　莫离一下就笑了。

　　那一天，我一直抱着莫离，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才走。

　　走的时候我跟他说，我被XX大学录取了。

　　他笑着说，那很好。

　　我犹豫了下，还是问他。有空我能来找你玩吗？

　　他一愣，笑着点点头。

　　自从知道莫离的性取向后，我有一段时间都找不着方向，从来没有接触过同性恋，我不知道应该拿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莫离，甚至于莫离的形象在我心中一下就模糊了。

　　直到我的大学生活开始，我都没有再去找过莫离。

　　大一开学的第二天，我就和几个室友一起去外边吃饭。

　　正喝得尽兴的时候，他和两个男的嬉笑着进来了。

　　我和他的视线不期而遇相撞了，却都默契地移开了。

　　之后，我食不知味，忍不住偶尔偷看过去。

　　他一直都带着淡淡的笑，不时拿起杯子喝上几口。

　　他的边上坐着个小男生，戴着顶鸭舌帽，两人挨得很近，说说笑笑。

　　男孩夹了夹了条肉丝，凑到莫离跟前，莫离笑着看着他说了几句，最后拗不过，只好张嘴。男孩兴奋地立刻将肉丝塞了进去。

　　我马上回过头，不由捏紧了手里的杯子。

　　苏愉，吃这个，真好吃！室友热情地给我夹了一筷子。

　　好。我夹起肉丝，放进嘴嚼了嚼，有些苦。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注意，却每每关不住心里正在嘶吼闹腾的猛兽，一而再，再而三去留意他们的动作。

　　三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好玩的，不时笑作一团，男孩甚至大胆地凑上去吻了下莫离。

　　莫离只是笑着，伸手摸了摸他带着鸭舌帽的脑袋。

　　苏愉，你看什么呢？室友终于发现了我的漫不经心，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自然就看到了莫离三人。

　　那个戴帽子的长得真还看，乍一眼还以为是女生，边上的男的也够帅的。室友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在我听来，这一番夸奖简直就等同于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一下怒火中烧。

　　看他们有什么好看的，来，喝酒！说完，我一口喝干了手里满满的一杯。

　　离开的时候，我已经脚步踉跄，有些醉意。

　　室友搀扶着我艰难地往外走，我低垂着脑袋，毫无焦距地看着地板，不去听周围的声响。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离开。

　　走得远了些，我从室友肩上抽回手臂。你们先回寝室吧，我晚点再回来。

　　室友很不放心，却见我如此执意，也只好放任我。他们一群人拦了辆车就往学校去了。

　　我又走了一段，醉意略微散去，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顺手拦下迎面而来的的士。

　　当再次站在那幢斑驳的楼房前，我真恨不得一头撞死我自己。

　　我想了一遍，却愣是找不到来这里的理由。

　　疲倦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头抵着墙壁。周围一片漆黑，我有些害怕。

　　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忽然楼道亮起了昏暗的灯光，一双球鞋突兀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抬起头，不适应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找回焦距，一张帅气的脸疑惑地看着我。

　　莫离……我喊他。

　　你怎么在这，坐了有多久了？要不去我家坐坐吧。他上来扶我。

　　坐得久了，两只脚彻底麻得站不住。莫离猝不及防，差点摔了。

　　要不我先陪你在这坐一会吧。莫离也跟着坐在了我边上。

　　我转过头，我们互相望着彼此。

　　莫离，我想你了。说完，我就抱住了他。

　　莫离一愣，慢慢回抱住我。苏愉，你个傻子，不会喝还喝那么多。

　　你看见了？我问。

　　能不看见么，那么大一人一直在那嚷嚷喝的。

　　我咯咯咯笑了，他轻轻抚着我的背，很舒服。

　　这么久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绝交呢。莫离笑着说道。

　　我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嘴里满满都是苦涩。我说，没，我妈一直看着我念书，出不来。我撒谎了。

　　他笑笑，也不说了。

　　我们又抱了许久，都感觉到了彼此已经汗水淋漓。

　　上楼去我家洗个澡，今晚就睡我这吧。

　　我点头说好。

　　莫离的奶奶已经睡下，房门紧闭。我俩的动作都很小心，压低了声音说话。

　　条件有限，我们只能用冷水兑了少许热水，匆匆洗了个澡。

　　躺在莫离的双人床上，一片空荡荡的感觉，风扇嗡嗡的转动声，此时显得异常烦人。

　　我看到他亲你了。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突然这么说了出来。

　　顿了好一会儿，莫离才说道，恩，他偷亲的，我都没注意。

　　可是你也没怪他，就那么笑着。

　　放心，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就该拒绝。

　　我和他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就像个嫉妒的女人一样，闷闷地闹着自己的小情绪。如果不喜欢也可以亲的话，那你也亲下我看看。

　　我为自己贸然的这一句话惊诧不已，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我的嘴里出来的。我从来都不曾想过，我会对着一个男人索吻。

　　显然，莫离也被我吓到了，腾地就起来了，晶莹的双眼看得我直心虚。我想说刚才是我失言，别当真，可是话到嘴边，却愣是挤不出来。

　　你当真？莫离问我。

　　我点点头。

　　于是，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心脏充血得仿佛会立刻爆炸。他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激起了前所未有的炙热。

　　嘴唇即将碰上的一刻，我害怕了，立刻转开了头。莫离的吻，就这样落了空。

　　他又重新躺了回去，背对着我，不说一句。

　　对不起。我咬着嘴唇说道。

　　没事，我明白，我是，你不是，我们本来就不同，我不该害你。乖，睡吧。

　　那一刻，我流泪了，眼泪就这么顺着我的脸颊滑了下去。我不敢出声，拼命咬着嘴唇。

　　那一刻，我在心里痛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和莫离不一样，为什么！一遍遍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作为大学生，在开始正式的大学学习之前，要熬过的第一项就是军训，我也不能例外。

　　操场上空飘荡着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1234声，迷彩服的军装，在毒辣辣的烈日下显得生机勃勃。

　　我咬紧牙关坚持了一天，一回到寝室就瘫软在了床上。室友们也没了前两天闹腾的那股劲，各个都在那喊累喊死的，谁也不肯再动一下。

　　第二天，在炎炎烈日下站了半个小时军姿后，我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晕，眼前有些灰蒙蒙，全身都轻飘飘的，飘得我直犯晕。

　　事实也确实是我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消毒水浓重的医务室里。

　　从小到大，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本以为可以熬过军训这几天，没想到还是晕了。

　　一回到操场，教官就让我到有树荫的地方休息，我很无奈。

　　同班同学有好多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

　　甚至在休息的时候，还听到了有人喊我小白脸。

　　我很生气，却不敢发怒，静静地坐在那，好似要发芽。

　　可怕的军训过去，就是正式上课了。

　　兴许是军训的事让我心有余悸，所以始终无法和班里的其他同学亲近。

　　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十分规律，教室食堂宿舍，典型的三点一线。

　　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到莫离，想到那天晚上。

　　我没有再去找莫离，我害怕面对他，作为朋友的我，竟然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

　　周末，趁着天气还不错，我决定去买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

　　地铁到站的时候，我看到了不远处的莫离。

　　只见他轻巧灵活地扒走了一个男人的钱包，下车。

　　男人毫无所觉。

　　我呆愣当场，忘了下车的脚步。

　　莫离是小偷。

　　这样的觉悟使我一下又紧张又恐惧。

　　在下一站我匆忙跳下。

　　赶到莫离家敲门，开门的是他奶奶，一惯十分冷淡的表情，说人没在，然后关门。

　　我走到楼上一层，疲惫地坐下，我要等他，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楼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倾身向下张望。

　　李瑞松和莫离正忘情地拥吻在一起。

　　我目瞪口呆。

　　这是种视觉上的冲击，更是一种打击。

　　吻了好一会，莫离才推开李瑞松说，你该回去了。

　　李瑞松问，今晚不可以吗？

　　莫离摇头，不可以，我奶奶最近脾气不好。

　　李瑞松很泄气，无奈地走了。

　　莫离转身掏钥匙开门，我一步步走近他。

　　莫离一回头看到我，惊得差点拿不住钥匙，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我都看见了。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进屋说。

　　不，现在说，就在这说！我执拗地回答。

　　他咬了咬嘴唇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异了，他们又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将我丢给了奶奶照顾，不闻不问。我想让他们多关注我，可是始终得不到他们多看一眼。所以我叛逆，我学会偷东西，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守在地铁站找目标偷，被人发现抓了还是照偷，越偷越来劲。可是这样仍然换不来他们的关心，我失望了，决定改过自新，谁知已经太晚了，偷窃成了一种毒瘾，深入我的骨髓，一种压抑不住的渴望。

　　只要你想，有什么不能戒的，就算是毒瘾都能戒掉！我厉声斥责。

　　他摇摇头说，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非要去偷，非要去喜欢男人，还要喜欢一个如此人渣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话一说出口，我的心就开始剧烈震荡。莫离惊诧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哀伤。

　　我想伸手抱他，告诉他刚才的都是胡说八道，我只是气他，气他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可是我没有勇气。

　　莫离抿抿嘴，直盯着我说，苏愉，我知道你现在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喜欢男人，看不起我喜欢李瑞松。可是我莫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责，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难道你喜欢男人真的到了饥渴的地步，到了下贱的地步么！我回斥他。

　　不不不！这不是我想说的，莫离，这真的不是我想说的，我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你的，可是为什么我说不出！

　　你走吧，我很累。说完他转身进屋，毫不留情地碰上了门。

　　我的手僵在半空。

　　莫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刺伤你的，我是真的心疼你，真的替你不值！我想告诉你，我在学校过得不如意，男同学都在背后笑我小白脸，每天的生活也很无趣，我想找你玩，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把你当朋友，却也怕自己会说出一些过分的话，就像此刻这般，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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