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 苏兰/百胜刀]茶凉几度

　　三、成三

　　一把刀。

　　然而那却是一个人的身影，立于晚风之中。

　　百胜刀像一把真正的刀一样把身形挺得笔直，他站在这里，就像多年前刀刃插入泥土一样，隐隐约约有肃杀的气息。然而他的表情却是愉悦的，从眉到眼到嘴角，都透着一种愉快的感觉。仿佛这一刻，什么刀魄亡魂，什么几世恩仇，全都和他毫无干系，他就只是一个和外貌看上去并无特殊的年轻男子那样。

　　心情却是喜悦的。就像是平如镜的湖面上突然有了轻风，泛起了涟漪。他一直用最温和的心态以像是长辈的身份保持着平静，却在见到湖中的倒影后止不住的欢喜。
　　就算知道那是幻觉。

　　倒影里的那个人，眉间有化不开的戾气，却弯着眼睛轻笑地说。
　　“你是我的刀，永远都是。”

　　仿佛就可以这么信了他一样。

　　他的心思仍在池水中，却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那脚步里杂糅着焦急和恐惧，平常人听不出来，然而神识皆清晰的剑灵却听得分明。不一会儿他看见方兰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百胜刀眼睛一眯，有些疑惑地看着方兰生。——他看起来像是一路这么跑回来的，头发有几缕散在鬓外，额角还带着几滴汗珠，面色也稍有潮红。

　　百胜刀等着他开口。

　　方兰生也不急着说话，端了旁边灵兽递过来的茶水，也是渴得紧了，咕噜几口就吞了下去，喝完还咂咂嘴，“这茶可比我在山下客栈喝到的好多了！”实际上谁知道他刚刚那几口吞喝出了什么味道。然后他又蹲下身抚摸起从自己踏入竹林就开始蹭过来的饕餮小兽的头，摸着摸着又自顾自地笑了：“枯言也看着长大了，只是怎么还是这般……不可见人的模样？”后面那词语显然是他斟酌了好久的，可小兽听见了也还是不满地扭过头不再蹭他。

　　“你还真把它当孩子养了。”它可不是你养得起的。后面那句话百胜刀没说出口，一是别惹了方兰生的心情，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而是他也不知道那所谓“养不起”的那一天又会在何年到来，在此之前好好珍惜相处的时光也未尝不可。

　　只是感情愈深，到分离的那一天才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兰生突兀地打断了他的想法，虽然还持续着与小兽亲昵的动作，但眉眼间也有了看不懂的忧愁，“饕餮虽是被人们所忌讳的珍兽，但好歹也是龙侧之子，出身时就带有了龙族的血液，和我们这些……妖，混在一起，总是不尽好的。我虽现在给它取名枯言，但它的名字始终是龙赐饕餮，总有一天会被天降之族接回去。只希望最后不要又是……抱枯竹而守空言了。”

　　他起身顺好了有些乱的衣衫，再拨回了散乱的发丝。

　　“你知道饕餮在神话里的形象吗。”明明是个问句，百胜刀却故意说成平平的语气，明显就是要继续诉说什么。方兰生抬起头看着他。

　　“传说饕餮贪食，食尽所能食之物，最终将自己的身体吞食，只剩下一个头，所以叫做‘有首无身’。这神兽的贪念，或许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呢。”
　　百胜也凝视着他，嘴角带笑。

　　“神兽都会有如此深重的贪欲，又何况人。人之贪念，小则损己，大则灭世，因其自身无法逃出‘限’的舒服，才会有恐惧、脆弱，才会希望着在有生之年用尽一切办法延长限期，甚至以求永生。”

　　“那么你呢，生前为人死后成妖超脱轮回，按照这种说法也是贪念所至？”这是个锐利的问题，明显是针对他。百胜刀的眼睛里的意味不甚明确，但或许他在期望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方兰生不置与否，抱起枯言顺了几下毛，半晌才开口道：“至少逆天改命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神色却又有轻微的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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