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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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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初，你。。。工作15年了，这是。。。唱的哪出儿？”
儿科主任谢启明坐在办公桌后面，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林念初，半晌无言之后，叹了好几口气，终于是万分不解地开了口。
林念初低垂睫毛，双手纤长的食指在身前下意识地绞着，答不出半个字。
今天上午，她本来已经请了假，换下了衣服，准备去产科做进一步检查，妇儿门诊在一个楼层，就在她穿过儿科门诊往产科门诊走的当儿，听见了其中一个诊室里面的高声吵嚷
“又要让我们孩子抽血？！你们医院喝血的怎么？？！！这么点儿孩子禁得起抽来抽去吗？上次什么什么常规检查也抽血，这次我们肚子疼还抽血，不抽血你们大夫不回看病啊？还什么大医院，我看赤脚医生都强过你们。不看了，我们换医院！”
这声音跟抽血二字连在一起，让林念初不自觉地就停下来，循着声音，往那个诊室走过去，然后，便就看见了那对在心理挂了好久，尤其是最近，竟是多次入梦的母女。。。
这个时候，诊室里的主治医生尤欣耐着性子解释，“孩子的腹痛的症状，结合我检查的体征，我很怀疑是肠套叠，要确诊或者排除，需要做包括抽血化验，如果您拒绝做检查，我只能。。。”
“你少来这套。你们医院的人都这样，不会治病，偏还能吓唬人！我就不签什么狗屁字，你少来！我不看了！你们自己的护士长都说过，现在你们这些年轻大夫，就是本本主义，跟这儿看就是得做那么多没有用的检查，而且一个个儿护士技术还都特差！你们护士长都说还不如去社区医院！”
“好好，如果您坚持要走，我得说清楚危险性。孩子很可能是肠套叠，时间长了没有解除可能扭转，坏死，甚至有生命危险，您执意离开，得签字自行离院，自行负责。。。”
“笑话了，我不签字，你还是警察局？”
当迎面这个一脸焦急而又怒气冲冲的母亲抱着孩子，推开尤医生的拦阻，往外冲出来的时候，林念初的脑子轰的一下，莫名其妙地，就冒上不久前凌远说的一句话：
“这种事，只要临床上没有出岔子，其实，都不是要命的大事。。。”
临床上不出岔子。。。临床上。。。
林念初无法在这一瞬间理清自己所有的逻辑，或许是自己向来是个没有逻辑的女人，或许是。。。怀孕的女人，因为荷尔蒙，越发地失去逻辑。。。她并不理解为何自己脑袋里，一面是很清晰而冷静或者说冷酷的思路，这条清晰的思路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出什么问题，其实从明凿实据上，根本不可能联系到之前已经尘埃落定的纪开来贪贿问题，然而，另外一条思维的线，却是反反复复的一个画面，那孩子扎针后反常淤血的胳膊，她叮嘱护士长留住孩子结果孩子却被放走，而护士长一系列的谎言。。。思维很偏执地在自己的假设上进行下去，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凝血障碍，真的又是并发肠套叠，此时走出诊室，出了意外，甚至。。。发生肠坏死。。。在这个时候急诊手术，而手术医生不了解可能的凝血障碍的话。。。孩子会出意外，不治的话，那么，间接地，是凌远所纵容的纪开来，护士长。。。害了这个孩子。如果不是顾及，护士长不会对自己阳奉阴违，不回撒谎，不会为了怕李波知道赶紧说那些话把孩子打发走。。。错过最好的发现隐患的时机。这，就是临床的意外，就是临床的意外。。。这甚至就是天意。。。如果孩子出了事，如果孩子甚至。。。身亡。。。那么就是大事，就是大事，什么都会牵扯出来，就算不牵扯出来，她心里都永远不会安稳。。。
不冷静的思维终于又一次地压倒了冷漠冷静的思维，她几乎不受控制地就一把抓住了那要离开的母亲，几乎是从所未有地以绝不容质疑的口气一字字说道，
“不许走。你出了这个门，孩子很有可能就在你去其他医院的路上发生意外！”
那母亲被她的断喝吓愣了一下，此时她已经迅速掏出胸牌挂上，冲里面的尤欣简短说道，“这个孩子我亲自看，你看别的病人。”
不顾尤欣惊愕的目光，当外科小医生刚刚挤过来问着，“谁叫会诊”时候，她头也没抬地就说道，“你不行。让周明过来。”说话之间，已经从那母亲的手里，不由分说地‘抢’过来了孩子，抱到了诊室，飞快地开始检查。。。
。。。。。。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所有的那些太熟悉的检查，仪器，专业术语。。。那些熟悉的同事。。。那些不熟悉的，各种投向自己，努力压抑着惊愕的目光。。。
当孩子母亲也终于在这从天而降的儿科副主任太‘权威’的态度，后来特地赶来的外科主任，b超科室和护士低声的——‘周主任亲自过来会诊’的议论中，产生了莫名的敬畏，总算是在孩子推进b超间做造影的当儿，答应一系列血液检查。。。。。。肠套叠的诊断成立，但是各项检查结果，孩子虽然血小板偏低，凝血时间偏长，血色素低。。。却也不存在严重的凝血障碍；钡餐灌肠解除肠套叠没有成功，且存在肠扭转的问题，孩子需要手术；既然不存在严重的出血倾向，那么这个手术，也可算作常规手术，只是周明既然已经全程跟同，也就做了这个孩子的主刀大夫。
当看着孩子被推进手术室，林念初长长地出了口气，身上脱了力地疲惫，只想躺倒，却又混着另外一重不知从何而来的，说不出原因的不安。。。而瞧着周明就跟在轮床旁低声交代助手注意事项。。。心中又有着莫名的踏实。。。
手术室的门关上，她才想回头，见尤欣赶过来，表情尴尬地瞧着自己，半晌才问，“林大夫，这孩子的全部病历，我过给您？还有这个，究竟怎么算呢？凌院长一直强调的是首诊负责制，谁的病人谁得管到底。您。。。今天不是门诊的班，我们也没有请示上级，叫上级下楼，您看这个。。。怎么算？谁签这孩子的病历？您要不跟主任，甚至跟凌院长亲自解释一下？我。。。”她无比为难地苦笑，“虽然水平不够，但是，这个诊断过程，好像也没有问题吧？您说说。。。”
林念初愣了好一阵，半晌才只低声回答，“我跟主任解释。”
往主任办公室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累，仿佛拖不动步子一样，林念初几乎不敢回忆刚才自己都是怎么个情形，然而，却又不受控制地回放。自己是怎么抓着周明的手腕不让他走，而一贯公事公办的周明，先是惊讶不解，而后几乎是以相识20年来从所未有的温和乃至温柔的态度，不断地对她说，
“念初你放松。。。没事。我不走。交给我。”
此时才惊觉，周明一直说的是‘你放松’。
周明一贯看到病人，眼里就再没其他，那么，他能有那样的从容，只能是再最早的判断中，他已经认为这孩子的情况并不算危急。。。而直到各项结果出来，他都没有离开，为的。。。怕倒是自己才是不能让人放心的那个。
究竟得是多慌张，多失态？
才能让周明不能放心走？
才能让周明不是对患者家属，反是对她，反复说，“别紧张”“你去休息休息，交给我。”
。。。
吸足一口气，推开主任的门，才一抬头，就是主任无可奈何又满是疑惑的脸。
是的，其实，她可以照实解释，这孩子是她从前偶然碰见过，怀疑凝血障碍的患者，然而因为忙，没有空留住。。。她可以避开护士长的部分，更不必提凌远纪开来。。。
然而，她自己明白，如果不是后面的更真切的理由，她，并不会如此失态，如此慌张。
林念初只是呆怔地望着主任，自己从前的老师，说不来实话，又说不出半真半假的推搪解释，居然就眼睛发潮，眼泪淌了下来。
“念初你。。。”主任更加惊愕，便就在这一秒钟，林念初的手机响起来，她皱皱眉，接起来，周明在那边说，
“念初，我现在在手术室，住院医生正在做术前准备，孩子情况稳定，你别担心。”
她低声地嗯了一声。
“但是，”周明说了个但是又停下来，仿佛犹豫良久，而后说道，“但是我接到你叫会诊电话之前，正好跟凌远一起。他胆结石发作。。。”
“胆结石？”林念初一愣，脑子完全不能转过来，再重复一句，“凌远？胆结石？”
“是，他自己之前也不知道，恰好今天疼，我就给他检查了。你别急，不是大问题。他本来说输完液我今天给他插一台做了，我想着输液也得有至少2小时，然后再观察下，得下午了，接这个手术也不耽误。但是刚刚进来，碰见祁宇宙，跟我说，凌远非得要让杨立新立刻给他做，自己把什么都签好，还冲杨立新发了通脾气，杨立新也拧不过他。我刚才去看了眼，没什么问题，快结束了，冰冻化验也出来了，一切都正常。不过他似乎情绪不好，你看。。。你是不是待会去陪陪他？我多个嘴，你们。。。”
林念初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思维飞到了什么地方，只是觉得很冷，而许多东西，虚幻而遥远，直到周明反复叫她，才醒过神来，微微苦笑地道，
“没有。他情绪不好，我情绪失常。。。但是他的不好跟我的失常。。。不是因为我再跟他吵架。我。。。我会过去。”她低下头，已经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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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多多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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