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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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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初有点晕菜。
她委实不明白，刘芳这个平时与自己并没太多接触的，各个方面并不算出挑的小护士，为啥会躲在楼道拐角，满脸通红地，眼里微有泪光地瞧着自己。
只是，刘芳突然找自己的原因，林念初虽不明白，但这小姑娘的焦虑，紧张，害怕，期待，她却是感受得真切。
才从护专毕业，不过20才出头的小姑娘。林念初可以记得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临床实习，时常地就可以为了老师的几句教训——尤其如果这教训有‘错怪’的成分，可以为了患者家属不问青红皂白的喝斥——尤其是如果自己已经自认为足够尽责尽职，那么，那些如果放在如今，恐怕也不过就是摇头一笑的小事，在当年，都会让自己特别伤心。
而那时候的自己，毕竟是在自己系统医院实习轮转，老师，其实也真的不能完全等同于老板；如今这些小护士，尤其刘芳这样，并非毕业于本系统医学院护理系或者附属护校的护士，在这个年纪，却是真真地走进了社会，承担了‘工作人员’的责任了。
此时，21岁的护士刘芳在37岁，就要做妈妈的林念初眼里，就只是个小孩子，于是，她固然完全不明白这孩子找到自己的原因，却本能地给了她一个很温和很温暖的笑容，柔声问，
“怎么了？”
这样温柔温和的一个笑，使得刘芳强忍在眼眶里的眼泪，彻底夺眶而出。
“林大夫，您中午问，我们科是否已经全部用负压采血管了，护士长说，早换了，不是的，是1个月前才全部换的。没有早换。再之前，我们还在混着用的。”
“啊？”林念初有点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瞧着她。
“林大夫，刚才我不在里面儿，可是。。。反正我知道您问来的。”刘芳抓住了她白大衣的袖子，“护士长跟您说早都换了。不是的。您说网上有人说，第一医院没有都换。网上这人说的才是真的。”
“你。。。你是说，护士长记得不对？”林念初更加糊涂了。这采血管到底什么时候换的，就算严护士长真没记准，刘芳也不至于眼泪汪汪地跟自己来更正啊。
刘芳嘴角一撇，更多的眼泪流下来，往周围看看，飞快地说，“我就是个什么都不算的小护士，上面一下看我不顺眼了，我怎么都得走的，况且护士长还帮我。她还帮我找了另外收入不错的医院。就我这样的，也没有多优秀。只不过。。。您今天竟然问起来这个，我就忍不住。。。因为这事儿确实，我让李副院长瞧见我被患者大骂，就是因为我用的是注射器取血，要扎好几次。如果用负压管，就不会了。”她说着，又颓丧地摇头，“算了，可能我真就不适合这个工作。就是有点。。。不甘心。”
刘芳说罢，抹了把眼泪，转身跑了；林念初本来听得一头雾水，自怀孕之后，似乎本来不能算特好的记性真的变得更糟，原本早忘记了刘芳跟采血管有什么关系，这时听见她提起‘被患者家属骂正好被李副院长瞧见’，一下想起来曾经那天特别忙的时候，那个自己怀疑凝血机制有问题的孩子。这孩子的家长因为孩子胳膊上被扎了几针之后，大片的淤血斑心疼地暴怒。她认为这些淤血斑，跟扎了几针的关系不大，是因为孩子的凝血机制问题。她当时恰巧有个疑似高钾血症的病人必须赶快过去，就嘱咐严护士长亲自去说服家长做进一步检查，但是，没留住。而后，自己随口提起换负压采血管的问题，李波说外科都换了，没道理儿科还没换，说要去问问纪开来，这会儿，严护士长说，换了，早就换了，是刘芳为了自己技术不好而找借口狡辩。她是用的负压管，找了几次都没找准，而并非如她狡辩的，只有一针没有找准，四个针眼，是因为要取三管血。。。
林念初呆怔地站着，脑子里有些纷乱，这一个负压采血管，居然牵扯这么多乱事情，是严护士长记错了？是刘芳说瞎话？是。。。严护士长。。。故意说谎？又有什么理由？因为不喜欢刘芳？
这一切，她一时分不清楚，但是刚才刘芳又伤心又委屈——－关键是，那孩子颓废失望的样子，让她心疼。无论如何，也就是个21岁的小姑娘，看在自己眼里，就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在家，怕还是会向妈妈撒娇的年纪。这个年纪，一个委屈，都可以是天大，觉得昏天黑地。委屈也都罢了，如果说因此，就认了‘可能确实不适合做这个工作’。。。
林念初皱眉，这会儿刘芳已经离开，她快步地去看了临走前要查看的小患者，检查完做了记录，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林念初到护士台，刘芳不在，林念初一边缓缓走回办公室，脑子里全是方才刘芳泪流满面的，委屈执拗却又失落的样子。回到办公室，她查出刘芳手机，给她发过信息：
“刘芳，我并不负责护士工作的评定，大概也没有权限查实你说的这件事。只是，不管你说的准还是护士长说得准，又或者说，当时你是用负压采血管，该扎一针扎了四针，或者用注射器，该扎三针扎了四针，我觉得，都不足以说你适合不适合在这里工作，以后会不会成一个特别优秀的护士。
工作中，有人适应快，有人适应慢，你毕竟才工作一年，没法就说，你适合不适合这个工作。以后的变数可以很大。适合不适合，说得为时过早。
我曾经也是个什么都不算的小住院医生。在刚毕业时候，成绩不算特别出色，技术也不算特别出色，可是我特别喜欢干儿科。我也犯过很多错，也被患者家属骂过很多次，被上司批评很多次。。。我想，在我工作的第一年，我自己至少怀疑过，是否中国不适合我，我该出国？也一定有上司或者其他同事，不确定我是否合适做个儿科医生。
这么多年过来了。我想从技术上和学术上，我依然不能算最顶尖，但是也有自己的很多成绩，而我也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如今，不会有一个人觉得林念初不适合干这个工作。”
林念初发出短信的时候，凌远正在朝儿科楼走过来。
经过两楼间露天的通道，凌远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终于只剩了自己，不用在李波跟前，竭尽全力地保持淡然。
李波刚才说的话，临走前要跟自己交代的‘不大不小’的事，有关严丽萍。。。仿佛突然把许多断续的，连不上的，却让他不解的画面终于串在了一起。
为什么李波会突然去人事科查评估档案，原来，是因为有护士申诉，说严丽萍写的评估不实——－而这让被评估人不甘心承认的评估，经调查，确实并没有按照真正的规矩走——－可以看出严护士长心虚，竟然想借用评估权利，玩弄手段，把一个自己的下属挤兑得主动离职。这。。。在凌远看来，也不是多么离谱的事情，但是，李波说，影响到整个管理体系，这也不能算夸张。。。本来，是件管就管，不管就不管，在他这里，没有绝对的问题，大可以随便李波处理。。。却又提到了，护士长与刘芳所说最大的出处，是何时换的负压采血管。。。
至此，虽然凌远尚未与严护士长查实，却已经大概猜到，大约是因为儿科在纪开来授意下，并没有完全用负压采血管，而外科，因为自己与李波都在，纪开来十分小心，倒是按照合约时间全换了。偏偏凑巧，因为什么原因，李波恰好问起儿科是否更换负压采血管，严护士长心里有事，自己当时又特别交代过，这件事，自己会努力解决，除了当事人与自己，哪怕是李波，都不要提，于是，严护士长在这件事上，对李波说了谎，事后，大约是为了担心李波追查，于是想把涉及这件事的小护士，干脆施压送走，却因此，反而让李波特别地追查此事。
原来，固然李波查评估档案，并非因为他察觉了纪开来的事情，却，毕竟有关，而继续查下去，很有可能，一点点地揭开来。
凌远只觉得手心里全都是汗，自己误打误撞的，居然真的是在这当口，阻住了李波的追查，一个月后，无论如何，这边的事情，是已经都解决了。
只是，这个事后，凌远下定决心，这事，等李波回来，自己会跟他从头说个清楚。他能理解，不能理解，能接受，或者不能接受。。。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彻底避开，已经太难。对他，没有了这层坦诚，以后，恐怕也无法向从前一起工作。
只是，凌远想起昨日海伦电话，关于x公司雇用纪开来为特别技术助理。。。到这地步，他既要盖过此事，与x公司合作，就自然不能追究纪开来，然而，让纪开来进入x公司，称为中国区技术总监特别助理。。。而从海伦处得知，纪开来最近得加拿大移民申请，已经通过移民监审核。。。这意味着，这件纪开来实实在在得贪污事件，自己没有任何可能，对他做追究，而事实上，自己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他得今天，扑了路。
到与李波坦诚所有那天，便算是其他种种考虑，李波能理解，但是这个结果，李波是否真能接受？
也罢。
一个月后的事情，一个月后再想。再过顶多一周，这边的所有文件也就都签完，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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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周末继续
姑娘们要冒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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