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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林念初其实有点抓狂。
在秦小小第n次地说，“小小闯祸了。爸爸会不会生气。爸爸会不会不要小小了”，她第n次想方设法地把‘爸爸永远爱小小，爸爸永远要小小’这层意思努力以各种不同的语言和她尚能记住的，秦海峰曾对她说起的小小一切的‘懂事可爱’实例来表达，而小小却第n+1次地眼泪汪汪地重复这句话--或者说完全相同意思的不同表达的时候，林念初十分绝望。
趁着小小搂住她脖子挂在她身上的当儿，她发短信给顾桐，
“她鬼打墙地问我她爸爸会不会因为她闯祸不要她。我说什么，她似乎根本没有听。怎么办？”
2分钟后，顾桐的短信进来，
“她肯把真正的心理想法跟你说，已经很不错。至于‘不听’你说，很可理解。你并不是她爸爸。不能替代她爸爸做决定，其实你说什么，都是瞎掰。所以，你的话并不能消除她的恐惧。”
林念初愣了半天，而后以一个十分艰难的姿势，以手臂托着小小--她的脸搭在她肩膀上，而双手费力地打，
“那我能怎么样？”
“就这样，听她说。”顾桐很快回道，“给以适当安抚。这么说吧，譬如说你在工作上犯了个不小的错误，几个平时跟你作对的上司或者同事已经强烈地表达了不满，而现在平时对你不错的上司就要回来了，他将要处理这件事情。在等候裁决的过程中，你会不会十分焦虑？假如这个错误，让你觉得有让你失业的可能，你会不会惶惶不安？在惶惶不安中，你需要不需要一个树洞，听你讲你有多倒霉，这个错误犯的原因有多么情有可原？而那些跟你作对的同事，多么可恶？或者他们的作对，其实是你犯错误的部分原因？好了，你可以找这样一个至少你信任不会出卖你不会嘲笑你的人做树洞，让等候裁决的过程变得不那么可怕，但是，这个树洞，毕竟不是真的能做裁决的那个人。所以树洞从根本上，不能解决你焦虑的问题。。。当然了，你之于秦小小，这个位置十分特殊，不仅仅是个树洞，而是一个她因为whatever的原因相信你不会害她，不会对她不好，而又对她的父亲有一定影响力的人。只是呢，她的年龄还小，想不了那么明白，她一定程度地知道只有见到爸爸，爸爸确实还那么疼她，才能消除焦虑；一方面，又本能地想从信任的人那里得到一定的安慰。。。”
林念初看得发呆，而这时候，恰好秦小小低声地念叨，“阿姨，你跟爸爸说，小小很乖。小小以后不乱跑。小小很乖。你跟爸爸说。”
林念初长长地吸了口气，半晌，再给顾桐写道，
“你是半仙。”
“嘻嘻，我也不确定，这只是其中一种假设。对了，我求你前夫给朋友妈妈手术，马上要请他吃饭，他很不好意思，然后被我挤兑得，连称我们是朋友。亲爱的美女，你不是总是很奇怪我为啥办什么事儿都能找到路子吗？正好，以你前夫为例子给你讲课，这样亲切生动一点，这个关系么，都是打交道建立起来的。我确信，我塞越多病人给他，打的交道越多，一定会更加亲近，以后求他办事更方便。拿他这个大牛做了人情，病人吗，哪怕是切个阑尾，也觉得是鬼门关，荣幸出来了，只要病人不是挑剔鬼白眼狼，都多少会感谢记忆终身，我这个中间人，也又多了层好儿。。。”
林念初看得眼珠子差点儿翻出眼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想，又觉得她说得果然不无道理，被她一会儿正经，一会儿胡搅得，心里的抓狂倒是好了很多；而因为顾桐方才解释小小可能的心理，又因为提到周明，没来由地想到年轻时候，轮转住院医，总是有许多工作上的委屈，其中不少，自己也明白自己有所不足，却又还是觉得委屈，不足的地方被上司苛责了，回到家，总希望周明是那个树洞--不，更多一些，或者，就是个给她拥抱，爱护，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她在他心中，都是最好的那个女人吧？然而实在的周明，每次都把自己当做最有责任跟她共同面对问题的人，就事论事，一二三四五地指出她的错处。。。有她被别人指责了的，有她自己也承认的，还有。。。还有她还没意识到，也并未被上司或者患者指责的地方。。。是的，或者，一定要离开他的原因，并非是他不好，他在她心里，一直很好，而是。。。相处下去，她不断地越发觉得自己，实在糟糕，尤其是在他眼里，简直一无是处。
林念初轻轻地叹气，已经经年，在今日，自己已经不再会为过往压抑，置疑自己而痛苦，但是却因为顾桐随口举的例子，对这个挂在自己身上，委屈而恐惧的孩子越发感慨心疼。说到底，自己曾经的难题，曾经的压抑，当真没有一个可以跟三岁孩子恐惧着再失去唯一挚爱的亲人相比。。。而她，毕竟是这样小，再聪明伶俐，也还不过是4岁都不到的小小孩子，必须依靠着别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孩子。失去爱，对她，是怎样没顶的恐惧？
林念初轻轻抚摸着小小脑后的头发，不再努力地试图劝说小挟爸爸不会不要你’，而是低声地却坚定地道，“阿姨喜欢小小。阿姨特别喜欢小小。小小是很可爱，很聪明的好孩子。”
怀里的小东西，突然停止了念念叨叨的抽泣，安静地趴在她身上。并不是方才那样，无论她说什么，小小都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地毫无反应，继续自己的念叨。
于是，林念初再度重复。
小小的胳膊，把她的脖子搂得更紧。
“阿姨。我也喜欢你。我也特别喜欢你。你做我妈妈好不好？你做我妈妈，爸爸不会找别的坏女人来欺负我。你做我妈妈，就不会有别人说，小小的妈妈是坏女人，小小以后也会跟妈妈一样，是个坏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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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aop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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