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传说

作者:风摆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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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路


      葛布里拉星带,忽略外端部分类星云及小行星带的话,直径大约为十一万光年,拥有近两千五百亿颗可以与巨大陨石区分开的行星及五十多亿颗恒星,由于行星与恒星数量上的巨大差异这里常被人称呼为葛布里拉行星带。这个星带曾经号称宇宙中惟一永不臣服之地,后来被米德利亚第二任大帝贬斥为“蛮荒星带”,而这种带着意气的偏见行为却更加助长了它的名气。

      用军事方面的考较眼光来看,这里其实并没有它在那样的风光称号之后所应该具备的战略优势——太过凶险的星带与速度过于迅疾的彗星群固然能将敌人引入混乱的险境,变化多端的星图情况却意味着随时会有连自己都难以保全的窘状发生。
      资源并不缺乏却很难大量发现,那么当军队放弃整体舰群列阵的大部队作战方式改用分拆守待的方法——在尽可能不丧失一支作战小组完整性的前提下分散在行星带中等待最佳作战时机时,补给立刻成了最大的难题。
      外界运输物资进来简直是一个笑话,就地寻找补给的克难做法满足一艘战舰或者仅仅一个战斗小组还可以勉强说是困难——化整为零的大部队一旦采取这种做法就是百分之一千的自寻死路——光是最微不足道的附带麻烦譬如自身军中容易引起的不和争斗就能极大地削弱整个军队的战斗力,仿佛无形的柔弱蛛丝束缚住孔武壮汉的手脚。

      非理想状态下,更不能忽略这里被称为永不臣服之地的主要原因。

      星际海盗。

      那些高唱着海盗自由之歌的人们驾驶着从灰色渠道弄来的甚至比一般标准的制式舰性能更为优良的战舰出没在星海之中,以无与伦比的准确迅捷穿梭于陨石星尘的缝隙,拥有本来研制来用于太空紧急营救的强行对接设施方便进入他们的猎物舰艇进行劫掠,不衷心信服忠诚于什么空口的主义思想,更鄙夷于强行将贵族和平民区分开来的血统论,只对绝对的力量信服。

      “掳掠而来的财富,我们并不介意你将其掳掠而去。”

      星际海盗们抛出大大咧咧带着豪迈意味的宣言,他们只敬服于强有力的人。

      这些海盗并不是一个结合起来的整体,他们内部似乎有一种无形的识别方法,将海盗与普通人及军队都分别开来。
      他们也彼此攻击争夺成果地盘,但一旦遇到不是海盗的第三方势力却能立刻联合起来进攻或防御,这样在那些国家中执掌某些权力的人想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对海盗们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
      光明正大地相互战斗中死亡并不是什么遗憾的事情,并且也没有人为此去仇恨对方,这种几乎称得起高尚的战斗品质仅仅限于同是海盗的同伴之间——这也是件奇妙的事情,仿佛因为相似的灵魂,他们更容易成为彼此间情谊亲密的对手。
      而海盗对于战斗的执着几乎是让其他人不能想像的,他们自有一番潜在的规则道理,很难有人能够改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星际海盗里面总是不乏特立独行之辈,尽管习惯了沉默服从或整体协调的普通人民对此反应出“果然是海盗啊”这种混杂着鄙夷与欣羡的复杂观感,却从没有听说过哪个海盗小心翼翼地约束自己的行为——想哭就痛哭,想笑就狂笑,高兴时有人可以弃一船宇宙中最贵重的高能星磁合金于不顾,伤心时也不缺少立刻冲向邻近星球洗劫的家伙——某种意义上而言,星际海盗们其实是这个宇宙中活得最自在的一群,虽然说过这话的人马上就因为一个生僻的罪名被投进了流放星,仍不影响这句结论的真实性。

      所以“破舰”中那个大胡子卡洛德的一点点小爱好实在是不值得拿出来大惊小怪地谈的。

      只不过是喜欢开着那艘改造过的性能较高的竞速舰在宇宙星河中比较危险的地方高速乱闯顺便拣些什么——多半是人回来而已。

      卡洛德五年前从利森行星带驶回基地时丢到头儿面前的瘦弱年轻人成了如今破舰中的改造高手机械师阿班,而两年前到莱曼“干活儿”顺回来的那对逃亡同性情侣现在是海盗圈子里有名的双杀……其实论到根源处,当时还是落难贵族的布它•伦•塔多如今的海盗头儿弯刀舰长老布,也是大大咧咧的卡洛德拣来合伙落草为寇的。

      所以卡洛德拣东西的行为就伴随着高速飙舰的乐趣越来越频繁,直到军师沈拎着他的耳朵警告他不许拣没用的东西回来否则不派他出去干活儿才略有收敛。

      葛布里拉行星带是危险之地没错,不过卡洛德晃晃他的那把大胡子,哼着小调毫不犹豫地驾着他的竞速爱舰“疾豹”一头就扎了进去。
      “这才过瘾那,男子汉就是应该在死亡与危险的边缘显示出血性来!”这样伴随着大笑的鲁莽话语,也只有同样鲁莽的卡洛德才说得出来。

      大胡子卡洛德,一个满头带着天然卷的蓬乱棕发男人,有着没家室拖累的单身男人那种独有的邋遢外表,大把的络腮胡子常令他骄傲无比,古怪的审美观与粗大的神经的结合构成的家伙,在宇宙中意外的如鱼得水,灵活得令人忘记他大笨熊一般的外表。

      “喔,那是什么东西?”刚刚从高速冲刺的兴奋中清醒过来将重力调节装置调整回正常工作状态的卡洛德从投影快拍仪中扫到些古怪,“又有战舰撞毁了么?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凄惨的战舰了……话说回来,那些战舰不是都有自毁装置的吗?……”
      卡洛德搔搔头发嘟嘟囔囔地转个方向,海盗不是太空营救员更不是什么热心公德家,没有赶去救人的义务。刚刚被军师沈警告过的人行事应该更加小心,理论上来讲——忽然猛拉控制杆的大胡子显然不是按照理论做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到葛布里拉来找刺激。
      他停下来咧开嘴:“制式战舰?”

      这种几乎打上“军方专属”标签的战舰撞毁在号称永不臣服之地的行星带中,而并没有成功自毁——这就已经是很令人吃惊的事情了。
      这艘中型战舰上的二百多人大概是在一瞬间死亡的,没有人能够最后启动那个所有军队用舰必装的自毁装置的结果就是证明。

      但这些莽撞的大胡子都不曾想到,他只是单纯地被一个事实吸引了好奇心——在那艘坠毁的战舰旁边一艘大小相比较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逃生舰中不断发送着求救的一级信号,而战舰上的供电系统通常安放的地方恰巧地有一个巨大的破坏洞口,看上去,呵呵,就象这样的战舰居然被救生舰击坠一样好笑。

      熟练地缓速降落到相对较为平坦的星球表面,套上太空防护服的卡洛德看上去与某种高大笨重的动物更加相似,他踏着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大步走近损毁的逃生舰,敲打着凹陷的舰身。
      “唔,是超小型的逃生舰吗,看样子还是经过改造的……”他蒲扇一样的手掌在防护服内衬式太空手套的包裹下一张一缩,猛地下插,如同钢铁扳手一般将舰门硬生生撕开——不得不说卡洛德的力气很恐怖,哪怕他撕开的只是在稀薄气层中超出常规地剧烈摩擦导致质地变得脆弱的变形钢铁。

      弯着腰钻进逃生舰,卡洛德刚刚小心地前行了一段路,忽然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可是,你不是驾驶得很完美吗?托因?”

      另一个童稚的声音明显虚弱却带着更为清楚的嚣张烙印,应该就是这个孩子口里的托因:“拜托,你不会以为这种专门为我们改造的小型舰的驾驶就可以和高性能的战舰相提并论吧?……这种舰艇有用的不过是速度和新鲜感而已!……”

      “还有,最起码也应该有些重力控制系统的常识吧,每个驾驶者对这个的数值都有特殊的偏好……”“托因”的声音有点时断时续的虚弱感,教驻足偷听的卡洛德皱了皱他浓黑的眉毛。

      “托因,托因!”像是觉察到了他的虚弱,第一次响起的声音里带着惊慌,“我没弄明白你和翔大叔的暗斗……你再讲一遍好不好?”
      “哼,我算计他,他算计我……不过我没算到他下的最基层命令竟然是杀了我……他也同样没算到我们的燃料将尽居然还敢跟他拼速度逃命……具体的每一环……讲起来太麻烦……你确定以你的智商再听一遍……可以听得懂?”
      “那为什么后来用古电磁枪毁掉翔那边的电力系统?”
      “请问你……是白痴……吗?我们的维生系统……是一个型号的啊……会造成营养游离元素的争夺的……他不死……就是我们死……”

      “所以你们就索性把对面战舰上的二百多人都灭了?啧啧,很厉害嘛!”卡洛德感叹一声,清理出通道,抬腿进了被挤压得不象样子的驾驶舱。

      ——————————————————————————————————————————

      一片昏暗的驾驶舱里立刻寂静下来。

      卡洛德巨大的人造革长靴在什么上面绊了一下,他忽然拍拍脑门,将携带的照明装置打开。
      “你看,我都忘了……哈哈……”他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弯腰把半躺在血泊中的那个小小的身体捞在手中,“红色的头发,凶狠的颜色啊,我喜欢!”

      “放开他!”

      卡洛德相当诧异地回头看去,一抹亚麻色映入眼帘。他非常窘迫地举起大手挠挠头,努力地再将腰弯下一点去——饶是这样,高大得惊人的棕毛熊依旧只能看到一个带着两个发旋包裹在亚麻色头发之中的小脑袋。

      亚麻头发的小鬼扑上他的身子连抓带咬,却根本没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与障碍,甚至当那小鬼因为包扎着的右腿重心一变险些摔倒时,卡洛德还行有余力地扶了他一把。
      “喂喂……我不是坏人啊……”卡洛德丝毫无视海盗被视为最大恶人的舆论,右手用力制止住还死死咬住他左臂的那个有点疯狂倾向的小孩。

      “呜呜……”小孩子的牙齿深深陷入在长期的星际生活中变得坚韧的皮肉,卡洛德感到左臂湿漉漉的如同被水流冲刷过去,他困扰地抚摸一下亚麻色的头顶,笨拙地安慰着:“好了,好了……”

      一双属于小孩子的大大的眼睛抬了起来,直直地瞪着他,带着无措与凶猛的破碎感,亮得异常。

      “真好的眼神。”现在燃烧在卡洛德脸上的微笑,才带着真正属于一个星际海盗的兴味与狂妄。

      他低头看怀里那个失血过多而昏迷着的孩子,精致的五官与惨白的皮肤让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象个富家少爷——按照海盗的原则,没什么作用与收藏价值的东西应当丢弃。

      只有红色如同血色沉积的头发才让卡洛德稍微感兴趣,完全不符合他的收藏标准——要不然,丢掉?

      卡洛德揪揪自己的胡子费力地再次弯身,一手刀击打在脚下那个眼神凶猛令他非常看好的小鬼后颈上。眼看着小鬼软软倒下,抛抛手里另一个幼小的身体,刚才的想法诱惑着他——星际海盗不收留没有自保能力的家伙,想必这个手上连茧子都没有的红发小人儿也没有办法在海盗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只不过刚才听他们两个小鬼说话时,他讲得头头是道,虽然听不太懂——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家伙卡洛德困惑地甩甩头——但是很有军师沈的感觉,如果、假如,这个看似废物运输舰的小东西,其实是个超级航母旗舰怎么办?

      “放我下来。”
      正想顺手将小孩子丢到里面看不到的地方就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卡洛德抬高双手,将忽然出声的小人儿举起来与自己的脸孔相对。
      “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伤员的么?”被倒着举起的事实显然激怒了自尊心颇强的小孩,半长不长的一头红发不知是因为重力调节系统自动模拟了星球环境还是由于愤怒直直地垂向舱板。
      卡洛德一时词穷,即使他的脸皮再厚也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诸如“我本来想把你丢掉”这一类的话来——好在他有着一把茂密的大胡子却没有同样茂密的脑神经网络,因此对于这种词穷已经非常习惯。
      神经粗大的某人立刻松手——“咚”的一声巨响,手上空空的卡洛德歉意地傻笑起来——他忘记了这里不是一旦出错马上就“可以滚出去飙你那头傻豹”的海盗基地,更忘记了下面并没有人等着接住他手里掉落的东西。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被重重摔到地上的小孩支撑着坐起来,由于再次裂开的伤口开始有点摇晃。他抬头看着卡洛德的下巴,很不满意地道,“可以把头低下来吗?”
      “做什么?”卡洛德有点心虚,听话地将头低下去,忽然觉得面前的小鬼的眼神有着一种几乎脱离了年龄与环境存在的特别,和自家的军师沈有点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紫色的瞳仁带着习惯的骄傲神色望向他,这个眼神特别的小孩子昂着头对卡洛德笑了笑:“我的名字叫托因。”

      “恩……托因,我没办法带你走。”
      “是吗?”
      “别怪我,反正你也生存不下来的……”虽然感觉到小托因的特别,卡洛德还是坚持自己先前的决定——大胡子的家伙某些时候有着相当固执的性格。
      “最起码帮我急救一下吧,大个子。”托因听到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恐惧与怨恨的表情,只是移动一下身子,白了他一眼。

      “喂……”
      “小声点,你把欧雷吵醒了。”
      “喂喂……”

      卡洛德很迷惘——明明自己是想把这个叫托因的小家伙弃之不顾,带上那个眼神让人欣赏的孩子直接回去基地的,可是现在他不但为托因包扎好伤口注射了抗菌药剂,还把他带到了一直以来死也不愿意让陌生人乘坐的爱舰上。

      他有点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的棕发,委屈地嘟哝:“明明我才是主人……”
      “罗嗦什么?”托因大模大样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婆婆妈妈的不象个男人!”

      ……

      被小毛头这么数落,是成熟男人的耻辱……

      不过这个小毛头该死的与军师沈的某些气味如此相似,让已经被训出畏惧心理的鲁莽男人没办法鼓起勇气对抗。

       所以他只好缩缩头不再说话。

      偏偏某些时候上天并不眷顾躲起来装鸵鸟的人(这个年代鸵鸟已经成为珍稀动物中的珍稀动物导致大部分人已经不知道它的名字的现实暂且忽略),通讯铃声一起,凑趣的电波接受器也开始向我们不解风情的大胡子卡洛德用指示灯眨起了媚眼。
      “喂喂,做什么啊?”卡洛德一巴掌拍开通讯,戴上耳麦大咧咧地问道。
      托因拄着下巴,作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却只见大胡子身子一僵,硬邦邦地向后仰过去却记错了椅背的位置,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声音之大,使得昏倒的欧雷都惊醒过来。

      卡洛德不顾身边翻倒的太空椅,紧张地双手扶住耳麦,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上次就捡了一个而已啊……”
      忽然通讯闪了一下跳到公共通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来:“就?!什么叫就?!你上次捡的那个废物好不容易才安排走,这次又犯,不怕军师沈关你禁闭给你的宝贝限速?”
      卡洛德听到军师沈的名字明显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瞄瞄托因,开口辩解起来:“我、我这回捡回来的是有用的人……”看看托因苍白的脸色,他有点心虚地补充道,“说不定有用的人……”

      对面的声音如果不夹带那么激烈的情绪的话会相当好听,不过很遗憾的,声音的主人显然有着极火暴的脾气:“告诉你大胡子蛮牛,军师沈已经知道了!只不过现在他有事在外面而已。你那只傻豹里上次忘了拆的红外线体温探测器的数据,可不只是基地里有!不想死就把累赘丢掉赶快回来!”
      “不。”卡洛德听到军师沈不在基地,立刻心神大定,完全忽略掉军师只是暂时不在基地而已,斩钉截铁地将对面声音用词不大考究的提议拒绝。
      他很坚决地摇摇头,尽管对方并不能看到,看着醒过来眼神警惕地望着自己的小鬼心情大好:“我觉得他的眼神不错,一定能接我的班。”

      “你你你……”对面的人大概被他气得快断气,半天也你不出个什么来,另一个有点金属敲击感觉的男声插进来,“卡洛,那另一个呢?数据显示你可是收了两只小羊羔……哦,不,两个小鬼在你的改造竞速艇……哦,不,傻豹上面呐。”
      “啊哈哈,铁老三你也在啊,我可没欺负你家菲力亚斯啊……”
      “请,哦,不,你他妈的回答问题。”铁老三的声音很稳定很坚硬很目标明确。
      “是,没错,我是带了两个,怎么样!”见很难打哈哈混过去,卡洛德立刻趁着军师不在耍起无赖来。
      一阵沉默之后,铁老三平板地作了总结:“反正今年你最多带一个回来,要不就等着军师沈教育……收拾你吧。”又象是突然想起来一样补充了一句:“要不然,通过做星际海盗的考验也可以。”
      “喀”地一声,通讯断掉。

      卡洛德很为难地回头,盯着托因的红发眼神游移,就是不敢向下直视他的眼睛。
      托因收回拄着下巴的手,拍拍凑到跟前的欧雷:“听这个大个子的话,等着我,学着变得有用点。”
      欧雷还恍惚着眼神有些似懂非懂,托因却右手用力,学着方才卡洛德的样子利落地将他打昏在地。
      “大个子,我想我们该好好地谈一谈了。”托因站起身来走到坐在地上的卡洛德面前,严肃地抿起小小的嘴唇。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
      你愿意拿起沾上自己鲜血的匕首吗?

      一只自动注射筒的针头缓缓地插到托因的手臂上,透明的药液汩汩地注入他的血管之中。几乎与他手臂同粗的巨大针筒渐渐空起来,托因闭着眼的脸上现出一抹健康的血色。
      “你对自己真狠,”卡洛德从驾驶台旁边走过来赞赏地笑,“不过如果要当星际海盗,还要学会对别人狠才行。”
      “我只不过是个赌徒而已,”托因睁开眼对上卡洛德递来的镜子,看着自己染成纯黑的头发,用隐形镜片变化成同样纯黑的瞳仁逐渐波动着压下所有的情绪,“很不错。”
      “等你成为了星际海盗,我们就是同伴,一起去掠夺,一起去喝酒,彼此交付后背的方向——可惜现在你还不是,”卡洛德摸摸自己的胡子,丢给托因一个急救包,“喀什星可不是什么仁慈的地方,你记得别把那里的命当命。”
      “我知道。”托因点点头,脸上已经是最平静无波的表情——他来到这个科技远高于自己所知的乱世,惟一依靠的就是这样的冷静与果决。
      这是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剥夺的力量。他靠着这力量一路奔逃,在惶惑的追逃与无声的博命中挣着拼出一丝活着的希望,而如今又将靠着这力量在放逐重刑犯的荒凉星球上通过海盗的考验——活下去。
      而他现在只是咬住卡洛德递给他的合金匕首,空出手来弯下身将靴子的带子紧紧系好。

      卡洛德看着那个行走之间不自觉有冷冽气息冒出来的小孩子,他忽然觉得似乎很有趣,也许这个看样子还不过七岁的孩子真的可以通过海盗的考验成为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就凭他决定注射的药剂和他听到自己话时的平静,卡洛德就敢以自己的宝贝胡子肯定将来总会有这么一天,这个小鬼可以站在他们中间成为头儿一样的人物——那种注射时好像烈火灼烧还会留下在某一不定的时段免疫力突发极度虚弱的药剂实在糟糕无比,却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药剂中最好的选择,除了它,还真的没有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使托因恢复最佳状态了。

      “喂,你如果死了,我替你照顾好这小子。”
      停在喀什星上的竞速舰招来不少鬼鬼祟祟的窥视,卡洛德钻出舱门,一把在舰身上拍上一张咧着大嘴站在破船边的骷髅画粘紧,对着托因的背影大声嚷道。
      托因停了停,背对着他挥挥手,继续大步走开。

      卡洛德龇龇牙,一跨步回了飞舰。
      这是在这种情况下海盗们能作到的最后承诺了,通常是为了让去作生死搏斗的同伴宽心——卡洛德忽然在大胡子下面咧了一个干巴巴的笑:他似乎已经开始把托因放到同伴的位置上去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他回头看看打算带回去做接班人的欧雷,搔搔头笑了:“呵呵,要不是想要个接班的,恐怕现在在下面的就是你了。”
      按下启动的按钮,整个舰艇在飞快的重力调整中轰然作响,喷出空气层内暂时推进的高温火焰来猛地冲入天际。
      那个叫托因的小孩是个良材,那就扔到血海里看看磨砺的结果吧——如果是死了,那也没办法。
      这好像也是拿对同伴的态度和规则来对待他了,卡洛德重重地敲敲自己的头,有点解嘲地笑着,随手拧开星际新闻的频道:“不过好像忘了告诉他,刚到那里就气势汹汹地大步行走,很容易被攻击啊。”
      扩音器似乎有点故障,嘶嘶了半天才放出新闻里甜美的女声来,却怎么听都还是有点怪异。
      “据悉,利森行星总督达格大人日前接待了以铁面无私闻名的财政部副部长安哥罗大人……”

      “……而对某个无耻的独裁国家即将对利森行星实行武力争夺的行为表示愤慨,安哥罗大人则对最近发生的著名灭族血案进行了质疑,批评执法机构对猖狂的海盗打击力度不够,使海盗几乎成为了利森行星经济的破坏者……尤其是……”
      一个破烂的中型收信器在安静的空气里播放着同样的新闻,托因收回送竞速舰升空的目光,右手握紧刚才顺来的激光刀,左手收在背后掩饰住匕首的刀锋,缓缓地向几个向他围来的人转过身去。

      天上那个月亮一样的星体是鲜红的颜色,红得好像他还在民舰上的时候,父亲指给他看的利森行星。
      红得象流动的鲜血一样呢。
      托因右脚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小豹子一样扑上去,右手的刀深深地斩到对面的身体里去,听到不成声的惨叫和皮肉被劈开的声音。他将刀一拧,狠狠地抽出,血淋了一头一脸,竟然再闻不到那种咸腥的气味。
      他舔舔唇角的血珠,闪开被他激怒的暴徒,在鲜红的“月亮”下冷冷地笑起来。
      笑得这些在喀什星上虽排不上号却也不是龙套角色的凶徒们不由得心中惶惶,却更将他们激怒,咆哮着扑上去。
      该速战速决,他可只和卡洛德学了几个有限的杀人动作呢。
      托因闪过一个张牙舞爪的敌手的攻击,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一矮身,将匕首送进那人的肚子里。
      红的像流动的鲜血一样呢,真是不祥啊。

      卡洛德在竞速舰上揪着大胡子向欧雷解释许久,终于让他相信自己对托因并没有恶意,只不过让他通过一个考验而已,又迫不得已地开着竞速舰重新光临喀什星球,让欧雷看看现在托因所在的地方。
      “燃料不够了,还要去利森星球做迷惑航行,不能降落!”他拒绝了欧雷去看看托因的要求,只在外空盘旋了一圈。对小孩子这样的解释足够了,并不是每一个都像那个小鬼一样精明得吓人的。
      一个贴着骷髅画的舰艇再次划破喀什星球的夜空,向遥远的利森星球飞去。

      单调的新闻声在喀什的土地上响着,几乎让人把利森星与近处的红月相混淆,托因坐在鲜血淋漓的尸体上,染满血迹的黑发几乎恢复原本的烈红。
      他仰着头,安静地看那架舰艇迎着月光,骄傲地飞出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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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总想写成不只是爱情覆盖一切的文,不知道是不是走对了路.......
    看英雄么,呵呵,这篇文里想必是不缺英雄地~
    剧情暗示我会减少一些,藏深一点。
    努力写咩……由于环境问题,上网写东西很困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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