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逐风

　　21
　　韩风再次醒来的时候，感到身体舒畅了不少，至少没有了以前那种僵硬的感觉。
　　他睁开眼睛，只见房中空荡荡的，似乎没有一个人。他坐了起来，才看到墙角小台前一个纤细的身影。那身影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觉得她身上有种萧瑟的意味。
　　可是他看不清楚……大概是许庭月吧……他叫道：“月……”
　　女子回过头来，却不是韩风朝夕相对的许庭月——那张脸苍白而憔悴；一层薄薄的浅金色面纱覆盖住了她的面容，令韩风看不清。
　　“是你！”他惊呼出来。也许卧床太久了，他对之前的事的记忆都是朦朦胧胧的，竟没有想到另外一个人，也是他真正日思夜想的人。
　　她手中执着一支毛笔，台上一张素净的纸，还有几个娟秀的小字，“蝴蝶草”，“天南星”。她是在写药方。
　　“你醒了？”宁织雪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对一切都已经淡而视之。她的语气令他心中一痛，本来就很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个男人都想做得像风一般随心所欲，可总没有如风的无拘无束；他们总会被事物所纠缠，尤其是对着自己所爱的人的时候……
　　她走过来，被面纱掩住的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叹了口气，道：“你躺了一天了……还好，你恢复的够快。”

　　躺了一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韩风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
　　昨日——
　　我躺在床上，头脑中一片混沌，甚至连身在何处也是一片模糊……是地狱？是天堂？还是仍在人间？
　　周围静了很多，只有一个女子陪在我身边。我感觉到她正在凝视着我，可是她是谁呢？是不是我想见到的人呢？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她在念一句词。可是我一向对吟诗颂词没有兴趣。那都是些无谓的行为，做这些看似风雅的事情只是浪费时间。一首诗词，将某样事物咏诵的再美丽也无用，什么晓风残月，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时间无法倒流，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挽回。
　　她再没有说话，好象是睡着了，还睡在我的怀里。我无法将她推开，只好把她当作不存在。
　　周围安静了，可是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了人声。我怀中的女子醒了，她站了起来，用气愤的语调跟几个人争吵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吧？好吧，我们可以放你一马，把那个小子给我们。”
　　“那个小子”是谁呢？
　　她用尖锐的声音道：“你们休想！”一个粗厚的男音道：“或者，把他身上的‘离影疾风’交给我们……”
　　离影疾风！
　　我一下子清醒了。
　　我叫韩风，我自出生以来就是为了一样东西——离影疾风刺！那是刺客的武器中的极品，为了我，为了我的目标，我必须得到它，为此，我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它还放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我裹在被里的手开始缓慢地移动，移向我的胸口，移向我的离影疾风刺。
　　周围的喧闹我已经再听不到。我把全身的精力都灌注在手上，当手接触到短刃时；又将残余的一点灵力，聚成一点，偏向剑锋……
　　杀！我要杀！它必须接触到魔物的血，不然就会枯竭在我的怀中！
　　我的另一只手在不知不觉中撑住了床，使我可以坐了起来。接下来，就是疲倦地睁开眼睛——瞄准——刺！
　　那个青绿色的魔物身体倒在我的刺刃下，“离影疾风”挥散出幽幽的光芒……
　　但这一刺几乎已经耗尽了我的体力，我随即软倒在床上。

　　22
　　宁汁雪手执毛笔，素净的纸上写下几个娟秀的小字。她是在写药方——这几天都是这样。
　　除了照顾韩风，她就是在苦心思索，想着如何才能最快地清除毒素，而又不与其它的毒起冲突。这毒实在难解，一天一夜过去了，也只是治疗了外伤。
　　他在昨日的危险时刻居然手刃了那只魔神护驾，真是不可思议！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可以将其一举击毙……
　　她停下了手中的笔，闭起双目，回忆起昨天的事情……

　　昨日——
　　我知道我那时候的身体实在是糟透了。尽管我是一个出色的药师，医术当然不赖，可是我的天职仿佛只是为了治疗别人，而没有想过自己。
　　他的手好冰凉，好苍白，我握紧了他的手，心中一阵抽痛，却没有想过我此时的脸色也是如此虚弱如此毫无血色。
　　我感觉到他手中紧握的短刃上散发出的阵阵凉意。刃锋看起来并不锋利，可是就凭着这把短刃，刚才他杀掉了等级高于他的魔神护驾。
　　这短刃是叫“离影疾风”吧？很飘逸的名字。确实是风，却没有春风般轻柔的感觉，只有着寒风的凌厉逼人。
　　我却是挺喜欢这把精巧的短刃，想把它从他手中抽出来，可是他握的很紧，握怕弄伤了他，也没有再用力，只是仔细端详着。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水晶，淡绿色的水晶，跟银制的剑身相辉映，搭配得很和谐很美丽。
　　“雪姐姐，他到底怎么了？没有伤着吧？”一个急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哦……是许庭月，一个人族的阴阳师……性格很活泼，长的也很漂亮，在这个世界中，几乎每个人都是她的朋友，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对呵……他——韩风也很喜欢她吧？
　　我心中又是一痛，心绪无比沉重。但我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刚才的动作牵扯到了原来的伤，更激发了体内的毒素，情况很麻烦。”对啊，为什么他那么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她有些慌：“不过，姐姐你医术那么好，他应该没有大碍吧？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药材？”
　　提到“药材”，我就想起了我那张药方。那是我读了十余年药书后的精华所在。一般的人是绝对看不出药材搭配的用意的。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纵然不能治疗好他的外伤，也绝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额外的损害。如此谨慎的行为，我还是第一次。如果真的治不好，为了他，我愿意拿自己的生命来交换。
　　于是我沉默了片刻，回房中拿出药方，交在她的手里：“月妹妹，请你帮忙，回密境买好这些药材。”
　　一般药师加豆甲所用的都是普通药引，这些药材是用不上的，因此药引的采购并不难。。可是在特殊情况下，还是得用上特殊药材，就必须回去被人遗忘已久的出生地——昆仑密境采购。
　　她刚要走，忽然恨恨地道：“就是这两个修罗把风害成这样，我要……”话未说完，圣杖在空中画了个圈子，然后挟着劲风扑向地上昏迷的两人。
　　我虽然对他们也有点抱怨的感觉，可是身为药师的我，天生就对打打杀杀有一种莫名的厌恶，看见一场杀戮又将在眼前发生，还是不由自主地阻止了她——“聚顶曙光！”
　　光线在她面前掠过，她明显地吃了一惊，然后回头看着我。我没有看清她的眼神，不过我可以想象到她一定无比惊异。我淡淡地道：“放了他们吧，他们罪不致死。”
　　她没有说话，倒是一直在养神调息的李湖姐姐开口了：“算了，月，你把他们一起带走吧。”她皱了皱眉，犹豫了好一会：“好吧……”
　　随即，她就施展了传送魔法，她和地下的两个修罗一同被传送走了。

　　之后的事情，宁织雪也没多想。买回了药材后，她亲手为韩风煎制药汁，又不顾疲累地喂他喝下。看到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她也安心多了。
　　她小歇了一个时辰，起来却感到头脑一阵眩晕。她摇摇晃晃地整理好衣衫，又孱孱弱弱地梳理头发——她身子颤抖了一下，稍微有点红润的脸上又复苍白。顺手取过一件面纱，覆盖于她面上，她的脸随即变得朦胧起来。
　　她又回到桌前，继续写药方。“蝴蝶草”、“天南星”，她谨慎地写下几行字。忽然，她身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月……”谁在叫许庭月呢？宁织雪一愣……是韩风！他对着自己，却想到了许庭月，难道不能说他是多么地喜欢许庭月？
　　她用凄楚的眼神回过头，打量了一下韩风。他的气色确实好得多了，可是俊秀的面容上流露出惊讶：“是你！”
　　是我？我本来就是我。
　　宁织雪好久才说出这句话：“你醒了？”
　　他没有回答，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满腔悲伤顿时无影无踪，此时的她只想给他关怀。
　　她走到他面前，可是她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感情，话声反而更淡了：“唉……你躺了一天了……还好，你恢复的够快。”她尽力让语声不要太激动。
　　突然，她发现他的眼神深邃得多了，根本看不到底，仿佛已经陷进了无底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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