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昭君出塞的故事。
内容标签: 正剧
 


一句话简介:谁家女儿豆蔻心。终究不了了之。

立意:

  总点击数: 517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18,94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770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不了了之

作者:涅蝶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1 章


      不了了之
      (本故事由昭君出塞改编,不代表任何历史立场。仅是小说。)
      大漠。
      宫寨内,胡笳、鞞鼓闷响,前几日献上的歌姬起舞,举手投足间仍存半点青涩。塞外女子笑容似阳光般灿烂,如鸿雁般渺远,此时妩媚得让人离不了眼,也不枉我几日编排调教。
      单于谈上头,透过几批脂粉朝我看,这样的眼神足以满足任何女子肤浅的虚荣心。我低笑应承几下,转头注视天空。血一般漫红的苍穹,将大漠打磨成圆润的赭石。几番萧瑟之景,加上久未好转的水土不服,一时间竟也激起一种悲戚之感。
      塞外风大,空旷而磅礴,几年固守的宫廷生活,我都习惯了发呆与痴想,仿佛我与任何人无关。
      锦裳说过,朗朗乾坤,空则罔思;冥冥红尘,忘即无忧。
      这句话,也不知道对不对。
      单于拍拍座椅站了起来,几步间尘土飞扬。这南匈奴的王啊,步履间振起的沙尘悉数进入我眼中,迷乱一大片愁绪,我与他之间忙乱地穿插着舞女们妖冶的脸,低眉浅笑间,单于已在眼前。我第一目光是他别在狐皮裘衣外的刀,然后是熊掌一样的手,如盾的胸膛,精利的杀眼,最后,是代表权势的衣饰。
      这一切,如我意,却依旧减不了眉前几拢发下深藏的哀怨,也不是哀谁,也不是怨谁,竟是心中无处找落的闲愁,硬生生如腥膻的羊肉,难以下咽,却也无法吐出。
      单于拾起我的手,指间粗糙的触感,在暮色里也无法替换成中原女子固有的遐想。我不能把眼前的人切换。如此一想,泪已涌出,似草原深处间歇喷涌的泉水,漫过丰美的操场,漫过我的脸 ,漫过南部我心心念念的风雨摇摆,漫国锦裳的宫门,他的窗。
      胡雁鸣叫着扯过天空,缝不起的是离愁与爱意。二者一样,已经飞离了我的身心。
      “哭了?”单于问,声音按停了满寨曲乐,四下王臣朝这看来。
      我连忙拭泪一笑。这一笑,伤了我连日干涩的唇,竟也无可避免地裂了,一滴血滴了下来,又赶去。
      忘即无忧。
      这话到底对不对。

      一
      我所熟知的生活应该是这样的:几个太监宫女们斜靠在宫殿的各个角度,主子们不来绝不轻易动一下,有需要的时候对准我喊句“小主”,也已经算是敬称了。闲时无事我就倚在落映宫前面的木栅栏上,啃啃自己已经有些难看的指甲神游。听见有人交换就转头,也不知是否在叫自己。
      十四岁进宫,原本没有名字的我被安了个名儿。
      本以为离天子近些,必定能过得逍遥些,像我有了名字一样有更多更多的东西,比如,一个幸运的侍寝夜晚,一个也许无人理会的妃嫔头衔。才刚进宫门,就发现,对于我们这群天生资质稍好一些的女官们,上等的宫女、太监们也是不睬的。
      这座城里,什么都多,我们这些有三分模样的姑娘,也顶多上一在某些好日子,主子们无心一瞥,随意夸个“模样挺好”而已。
      锦裳说,哪日宫中有人献了只会说人话的鸟儿,也怕要比我们宝贵上几分。
      我自拢了耳畔的薄发,抬头冲她敷衍地笑,申时要光刚好照进落映宫楼前的花丛里。逆光的她,有一种奇异的圣洁的美,边角处犹如狐裘的领口一般,粗糙而又模糊。我再无心撩弄那些开得俗艳的花,站起身来随她进了屋中。
      她在我前面走前,身形袅娜,衣袖摇摆间风情万种。挑开帘帐,我随她进了内房。

      二
      有些人,这一辈子就如同流离的惊鸿,遇见了就是遇见了。
      淡相思,终难忘。

      她初进宫时,也不过十四岁。
      穿着粉绿色的长裙,走起路来稳得连后裙摆都不晃一下。她眉眼干净,无一丝风尘之气,好似从深井打上来的水,深上中初见世界的玉,纯净而恬淡。乍看之下,并不觉惊艳,只是这女子一举手一张口,空气微动,落英染红尘世,竟是掺杂着好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妩媚之态。
      她说话如丝竹轻轻敲打,言辞礼貌又极清淡。不爱说话,也不喜动,携着包袱站在一隅,眼眸微闭。三千青丝落在肩头,黑亮得像江南进贡的上等的檀珠,眼睛幽深似也色下鳞波轻动的湖,唇瓣是纹路极淡的淡雅粉色。
      那一日,他下朝时偶然路过选秀女的宫房,远远这么一望,便被摄了心魂去。他本就是不喜奢华的人,猛然一见她,就如同窥见世间里的最美的璞玉。他且走且停,恍然间像是亲手毁了一幅名家之画一样可惜,只道是这女子进了这高墙,便成了皇帝随意夹取的菜肴了,有一些能博了龙悦,而另一下,尚未冷却就被处理掉。
      好生可惜,那样清容冒昧的女子。他心想,步子也愈发迟缓了下来。
      像是内心争斗了几万次,他终于从凭栏而望的痴想中回过神来,随意瞄了几眼池里游得欢畅的鱼儿,只见它们往来间鱼尾摇摆,彼此缠绵又如陌路远去,心又一动,再也止不住想去一探了。
      这一探,扼腕的又何止天地呢?

      在她一生中,很多事情都让她追悔莫及。
      她想过,怨过,流泪过,不眠过,怅然过。她后悔当时没带够盘缠,后悔见到画秀女画像的画师时双腿打战,后悔没把头上母亲留下的玉簪递上前去,后悔自己当时的态度不够恭敬。
      在最后的十几年,荒漠上残云野鹤彼此自娱自乐,她眺望着心淡神定,目尽一切皆空。她看穿了自己的一生,像一个最普通的观众,坐在最边角的位置,看逝去的容颜,远走的时光,一幕幕、一曲曲,终如是地上演着。偶尔四下无人,她便淡然地笑,淡然地告诉自己。
      终其一生。
      终其一生,至少在这条道路的最开始,是美好的。

      负责画秀女图的是个二等画师。他进宫三十余年,却依旧只能混到画秀女这等毫无建树的公事。好在秀女们都颇懂得人情,他也就勉强而过。
      他低头让毛笔沾满墨汁,迟迟不见上殿的那位秀女像其他人一样呈点小银两小首饰上来。疑惑和恼怒一起发作,他抬了抬头,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他重咳一声,低下头,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上前,眉宇一皱,用右手托着半个脑袋,将沾墨汁的笔随意铺成开来,只大约勾出了人形,有心无心地将她眉眼勾勒,连腮红都懒得画上。再一抬头,脸上尽是戏谑的笑。这女子岁生得几分姿色,他不呈上好卡的画,她不照样得和他一样一文不值地待在某个院落里孤独终老吗?
      这样想着,他有点儿得意,觉得自己也能判人命运,也没注意到有个身着官服的人从侧门进来。
      男子渡步到屏风之后,含笑看了一眼殿上的女子,心神摇摆,再一瞥化石的画,不由眉一皱,心忖,这样美的姑娘,就值这几鼻胡涂乱画?
      然后他突一勾唇角,好象很满意一样,从岁身的丝绸锦囊中摸取几两碎银,递给了画师,画师见了银子,一抬头:“大人……”
      他笑,将银两放入他手中。画师连忙用另一个细笔沾上配好的胭脂色,欲在画中女子的两腮处细描,男子连忙以扇托笔,摇了摇头,用扇指着画中女子已十分粗糙的线条:“这……画得太精细了/”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举措。是自私也罢,他只是想,即使她一被子孤苦,也总比在宫中争权夺势的好,这样开得莫明清丽脱俗的花,不需要用金边来粉饰。而另一缕情感告诉他,他实不想让任何人采摘这朵沾着露珠的花朵。
      画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阁下笔尖红得艳人的毛笔,转头看向男子:“这……”
      他浅笑摇头,反剪着手走下殿室,经过女子身旁时,又忍不住停了一会儿,然后再笑,笑得浅浅的,不温不火的。似有光线照进,女子右脸上沾满阳光,他抬头欲拂去女子落在唇上的发,手抬起半分,又放回原处,信步走出殿室。
      堂上女子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小蛾子一样微颤,抿了一下唇,红色漫开。

      三
      锦裳的卧室,向来是整洁的。自从上月圣上几番宠幸,也多了一份雍容华贵,软床上一幅从上而下挂的西子像,锦裳走过去,手抚略有糙意的画纸上一行新字。她面带笑容,袖口因为举手的动作滑下,露出一截竹笋样的手臂……
      ——以及,手腕上的极品玉镯。
      我的心附在她的指腹上,随着她温柔的抚摸动作起伏不定,眼见那西子画像的落款——赐锦贵人,不禁觉得刺眼。
      锦裳手持一小截木棍,拨动几下烛心,灯火摇摆明暗闪动,她背过身去,从几匹丝绸中扯下一块,执笔写下一些字,装入一个可握在手心的小竹筒,转过身来。
      “麻烦你了。”
      我接过竹筒,吁一口气,自觉连日愁闷像午后雨来前的空间,闷得人心口发疼。
      锦裳和他素有些瓜葛,是无话不谈的交心知己。锦裳偶有烦心事,写些小此撕下布来裹好交付于我,眉眼间风韵流动,自是我这事外之人也看出几抹异样来。
      他的温柔尊贵,我在初进宫时就见识到了。他笑起来乾坤失色,柔和轻软,自成一股潇洒翩然。只是一瞥,就觉得我此生见过的男子中,再无此等温情之人。那风流的神采,有如流体一般缓缓流动,流经之地,就是枯败夜草也要开出花儿来的。
      只是不明白,身为贵人的锦裳又何来这样一份不该有的二女之情。想来,也是因为女子心中最稠密的那份情感吧,我的欣赏,不可否认也来源于此。
      原以为他的小厮会在宫门前等我,到了才发现四下无人。对着宫墙玩手影时,突然听见身后一身笑,一回头,但见他就在宫门口等着。眉目间略有笑意,神情淡定,又颇带些玩味。
      初进时,对他也算是有几分熟悉了,乍然又见,仍不免恍神惊叹。
      我回过神来,突觉两腮浮起片片温热,我将那主同递于他,害怕身体接触而飞快地抽回手,稍欠了欠身,低头回走落映宫。

      四
      许多年后,因画秀女出了纰漏惹怒皇上而孤隐村居的画师提起那段历史,依然觉得命运就是那样的离奇。他那根笔只值二两因子,就是他本人也只是一个二等宫廷画师罢了。
      可是就是那样一根笔,一个人,搅浑了几个人的爱情,以及,命。

      但终归是,谁也没有拯救那一幅总有一天会颜色脱落、轮廓暗淡的画。
      以及,画中人。

      腊月初八。
      皇帝正欲就寝,一旁弓着身子的公共手拿一个挂满竹牌的罐子递过来:“爷,您抽个人陪寝吧。”
      皇帝手一伸,又缩会,和颜道:“叫锦裳来。”
      公公抬着竹轿来的时候,锦裳正由着她梳头发。镜中那张脸,蜕去了一层青涩懵懂,有几分少妇的妩媚和事故。她看着那张脸,锦贵人的脸,两腮丰盈带着娇嫩的红,柳叶眉柔和了整张脸,唇瓣若血一般嫣红,含笑间,羞涩之美浸在眉尖,在鼻翼,在浅浅的酒窝中。
      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心忖。
      公共进门,打了个揖:“贵人请吧。”
      锦裳站起,拢好头发,冲着她俨然一笑,步至床头处取几两因子,递予抬轿的太监:“有劳了。“
      她明白,这钱是不能少的。锦裳得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懂得人情世故。
      锦裳被抬去了寝宫,她回身进房,心里徒生一股烦躁。她走到梳妆的铜境面前细细打量。镜中之人也不复豆蔻年华的那份稚气。几载锻炼间,小姑娘神采更是飞扬,肤质依旧是吹弹可破,可眼瞳深处,却是一抹叫人心寒的凄楚。
      她抬起手,猛地扯掉母亲留下的紫玉簪。乌黑头发如禅木一般光亮,瞬间垂下,触及裸露着的脖颈,竟是一阵打心而生的寒气。镜中之人长发散乱,娇态线路,镜中之人美得让人叹息——镜中之人,和她的美,却这么多年来无人欣赏。
      进宫已二两三了,她没有像一些秀女一样分配给公子诸侯,也没能博得皇帝宠爱。她留在宫中,日夜只有花虫鱼鸟会偶尔给她声低吟,送她缕安香。圣上临幸锦裳,几个月内就从常在升至贵人,几个分给王爷的秀女们,也有几个成了王爷眼前的红人。而她呢?她没日低头在长廊里急走,阳光从镂空的木质雕花口滴落下来,仿佛是一种流质,连同粘稠的空气一起,酝酿出不只几多的悲伤。
      女子的青春延续不了多久的,她想着,右手抚上自己美玉一样的脸颊,冰冷的手指,让滚烫的热泪更加炙人;滚烫的热泪,让冰冷的手指更加钻心。
      她知道,这世间之美都如昙花一现。
      只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绽放呢?

      转眼间,她已进宫七年。
      七年间,无聊和烦闷始终跟着她。她可以拿着一个苹果啃一个下午,看苹果发黄,如同她的灼灼年华,无可避免地被岁月侵蚀。
      七年间,她习惯为锦裳传递情意,在宫门等候的时间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是空的。心是空的,思想是空的,身子是空的,她像一家无人光临的酒肆,等候客人光临的敲门声,等出了几近痴狂的幻觉。有时候,遇见他,她再也不会出神,不会脸红,她冷冷地将竹筒递过去,欠身,抬头时无意扫过他的脸,也不再兴起涟漪。
      她等着,等了七年。她等待一个人可以挽起她的手,抚过她的眉,撩起她的发……
      等那个人,拯救她空落无着的美丽。
      后来有一次,宫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女子,妆容淡雅,仪态大方,她一下知道这女子绝不会仅仅是一名侍女。那女子接过竹筒,道:“麻烦姑娘了。”她目送女子出宫门,回到房里大哭了一场。她心里明白,那女子必当是他的妻妾。
      她再不等,再不想,再不盼。当锦裳又拿竹筒给她时,她低低瞄了一眼,咬着的嘴唇渗出了血,她一手打翻竹筒,再淡淡看一眼,走回自己的房间。他靠杂一门上,低头望着自己惨白的手。
      此后,锦裳再不叫她去送竹信。
      她开始史无前例地疼惜自己,疼系锦裳,疼得一闭眼就两耳嗡鸣,一张眼就被白墙刺得失去继续睁眼的力气。
      锦裳爱得痴傻,她爱得被动,而终于是谁都不曾得到想要的疼爱。
      千般伤痛,像飞进窗子里的一群蜜蜂,密密麻麻,没有弱点,失去方向,疯狂袭来,让人毫无头绪却又径直落下。叫喊、哭泣,似一场场无疾而终的诽谤。
      然后,它的刺扎进你眼里,疼得泪和蜂蜜一起凋落,是苦涩的香甜,还是凌乱的安宁。
      接着眼眶泛红,指骨发白。
      你的心,灵魂,随那蜜蜂一起死去。

      五
      竟宁元年。
      宫中传言,要选一秀女嫁于不知是第七还是第八个皇子,闹得沸沸扬扬。宫女们游走于宫殿中,盲目地散播这一消息,在来往行走的路上,总有些秀女在转角无人处,好象不经意似地托托自己的发髻。碰到鱼池,也不忘探头与池中的鱼分享一下自己的美丽。
      我手拿着圣上亲自摘誉锦裳,她完腻后又顺手给我的梅花枝,有一会儿没有会儿地拨弄窗外我叫不出名儿的树。想起昨夜的事,不免谈一口气,顿觉所有的哀愁进入肺部,空气结冰。很费力地吸气,却依旧觉得胸口闷得很难受,眼眶也愈发沉了起来。
      入冬以来,锦裳总说冷,叫她身边几个贴身丫头替她暖被窝。昨夜也不知怎么的,几个丫头病的病,借走的给借走,无一人肯为锦裳暖被。
      锦裳生气地命令几个仍是普通秀女的人替她暖被,秀女祁言忍不住道:“如今圣上宠你不如从前,你还想凭什么贵人头衔压我们么?你这几年费尽心思,圣上还不是不肯封你为妃么?”
      锦裳恼羞成怒,脸色难看得很,我实在怕她们再吵下去。那无疑会让整个长夜里的黑暗蔓延得更快,更迅猛。当黑暗淹没这个落映宫,我不能允许有其他杂乱的东西将黑暗单调的流动声打乱,这是我舔伤口的唯一的时刻。
      我拂拂锦裳床上的被褥,一语不发地钻进去,寒冷令我战栗,摇曳的灯光下我看见她们两个人的上呢影被打在地上,黑色的影子摇摇晃晃。
      好一会儿,我坐起身来:“锦贵人,好了。”
      我下床,抬起头来,隐隐看见锦裳对祁言展露一个挑衅的笑。离开温暖的被窝,在融入这冬夜里刺骨的寒冷,我觉得自己快要和落映宫外的池水一样僵硬起来。
      要回访的时候,祁言跟上几步对我说:“你姿色不差,为什么不去竞争当皇子正妃?总比在这听锦裳呼来唤去好吧?”
      我说:“哦。”

      六
      皇帝坐在椅子上,低头看几位秀女的画像。前几个,匈奴的一个单于入朝求亲,样子极恭敬,他立即就应允了。人一退,他却立马后悔起来,哪个公主郡主的肯去塞外过日子啊?
      思来想去,他决定以为八皇子娶妻为名,征选处一名秀女来,给她戴个头衔,拿去给单于了事,果然,命一下,许多宫女应征。
      只是这些秀女毕竟是各地寻出的美女,姿容极出色,越看越叫人舍不得。
      突然,他无心翻开一张画,那画上之热闹面容极普通,并无出彩之处,他不满地看了看档案,立即敲定。
      他抽出那幅画像,随意抛在桌子一角,吩咐道,名日召所有应召的秀女到后殿上来。

      她站在秀女堆中,低着头玩弄自己的衣袖,至于皇帝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并不在意。
      朦胧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只听见那大公公说她将被赐封为郡主,去往匈奴和亲。
      她心里涌出一股痛,好似胸口被扎了一把刀,她往后踉跄两步才勉强站住,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她口中重复了一遍那公公的话,却在念完之后突然生成一股自讽。
      她,也变成郡主了?!她想着,冷笑出了声。她感到不舒服,头疼欲裂,刚想做些什么,就听见公公叫她们退下的声音。她低着头,如同一根浮在水上完全腐烂的木头,不由自主地、缓慢地、跌跌撞撞地走出殿门,脑中一片混乱。
      当然,她没有看到,朝上的一个人右拳紧紧握了起来,指骨一片惨白,像要断了似的。她当然没有看见,她的名字从公公口中念出的时候,这个人的身体是怎样地轻晃了晃,宛如被还浪击打的船上的桅杆,悲伤与痛恨一起,戳穿了宫殿前方的天穹。

      七
      上轿的时候,我用手死抓住那红漆的木栏,我的泪落在自己及膝的华美裙子上,心想,怕是锦裳再努力个几年,也穿不上这样精致的裙子吧。我故意不去看,不去看几个秀女幸灾乐祸的表情,不去看前方的轿里我未来轧钢农夫的身影,更不去看,这城,这楼,这天,这话,这木,这我熟悉又陌生,热爱又痛恨的地方。
      我抬头,对着圣上那惊异的眼神,突然由衷恶作剧之后的畅快,我笑了,那笑容我自己看不到,却必然是明艳的,必然美得令这世间一切花木失色。
      那一刻,我是绝代芳华的。我这样想,拿过一边的琵琶斜抱怀中,挡住已经下垂的嘴角,猛一抬头,见到人群里的他。他依然俊美,世上一切女子见到他都会失去言语,包括我自己。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有和他讲过一句话,一句也没有。我这样后悔,肝肠寸断。
      “起轿。“
      我在一片“恭送单于”声中竭尽所能去寻找他的声音,寻找我这一去徒留的记忆。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温柔的声音。于是,这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我什么也听不到。

      没有人知道,在我一路上不停弹奏噼啪,弦几乎要断光的时候,其实我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
      再也不能。

      八
      锦裳手里攥着一支玉簪,简单的形状,没有一点刻意的雕琢,但看得出,是枚极品好簪。
      锦裳想起她上轿前,把簪子递给她时候的表情,像经历了大生大死之后的人,凄婉而清冷。她的眼睛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盯着那簪,仿佛盯着自己最心爱的清人。她说,锦贵人,请代我交给他。
      锦裳回忆着,恨得双眼发黑,几近昏厥。
      她想起她不在帮自己送信后,他再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偶尔相见,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后来,他差了小厮告诉她,那几年与她的相交,不过而而。他希望的,只是能见到他的她罢了。
      她不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
      锦裳并没有察觉自己眼中流露的妒意,她觉得事情完迷了,她再不会出现在面前了。可似乎一出神,她又痛苦得像被活活扯下心脏来一样。
      她转头看案桌上的簪子,拿起来握在手里,她在簪子靠近桌沿,只那么轻轻一按,那簪子立刻断为两截。
      怕是再不会有人,能让它愈合如初。
      我说的是这玉簪,还有那两个女人。

      九
      帐中炭火正旺,春末的荒漠里,晚风吹得悠然。
      单于在几天前死了,在睡梦中死去的。我在被中发觉身旁的他没了体温,并不惊慌,出去叫人的时候,我无意瞥了一眼帐内的一面从中原带来的铜镜。
      镜中之人,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徐徐老去。
      但仍是美的,一直都是。

      十
      我在帐中等待单于阏氏之子,我的新丈夫进来。
      胡俗。父死,子取后母。
      我坐在殿帐中,灯火将夜照得通透。殿帐中只有风和我自己的呼吸,它们一样缓慢,却是那么的沉顿,一下一下,让人觉得天地间只我这么一个活物。
      我听不见燃烧的声音,但它温暖着我的躯体。它让我突然像把记忆吐出重新咀嚼一样,变得异常敏感。我想起那殿上,他走过我身边,笑如阳雪;我想起他浅笑地看着我,眉目含情……我想起很多很多的他,不一样的他。是他,不是他,我再也不能分清。
      我拿起刀,切着碟里的羊肝,轻轻叹了一口气。

      谁家女儿豆蔻心。
      终是不了了之。
    插入书签 

    ←上一篇  下一篇→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246147/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