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绿光芒——《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观影后记

　　惨绿光芒
　　从没想过青春可以那么残忍。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幽暗的惨绿色光芒，打字声，硬被掰碎的莉莉周的CD，惨烈烈地焚烧着黑暗，夜晚浓重的雾霭，突然之前取代了所有的光芒，一切都失去色彩。
　　我看见莲见雄一在绿色的高高的荒草里听莉莉周的CD，我看见一片一片的以太，还有“莉莉周说”，我看见幽暗的绿光里背着很大的包的少年蹲着好似政府大楼门前的麒麟。所有青春的残忍以及讳莫如深的隐痛，都放在《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这一部电影里，并且成为一种SIREN（塞壬）的歌唱，变成莉莉周的嗓音，在黑暗里，绿色，透蓝，润紫，印象蓝，墨黑，涅白。
　　张狂以及安然。
　　我的脸在饭的热气腾腾之上，我在饭汤里看见那样惨白的青春。有人的年月永远停在一班淘汰了的旧地铁上，被逮住的偷CD的孩子，低垂着头，坐的姿势那样好看。
　　于是所有的一切。
　　于是我。
　　于是一片黑暗。
　　——片段一。关于青春。

　　每看一个细节，都只有一个感觉——有那么夸张么？
　　这样想，心里还是在痛着。
　　我想我可能有点古怪，我最喜欢的就是星野修介了。当全世界人看着莲见雄一被欺负并且心疼着他的时候，我看见的是星野修介背光的那张狰狞又脆弱的脸。冲绳之旅到底改变了什么，这是我们无可知的，他又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这更无从知晓。
　　我只是看着他扔掉自己辛苦抢来的钱，让那些钱随着海风变成向后的风景。我很难过。我觉得他的脸，他总是背光的脸上那绽放开的笑，诡秘而慌乱，带点受伤和残忍的味道，决绝。他那样扬起的笑，在遭遇死亡后的笑，有点点苍白。背光，脸部显得那样阴暗。
　　他往那个他口里的“狗”的人头上砸凳子，手指骨一定清晰，惨白得发黄。那样随意又那样用力，好象不花力气好象又花了所有的力气。女生的尖叫让人觉得无力，我摊开我紧抓着凳子的手，手心都是湿润。
　　还有，还有。
　　还有在田野里，你看起来灰色。你又是背光，亲爱的你又是背光，亲爱的背光就失去颜色，亲爱的背光就看不清真相。你懂么。紫色的苜蓿池塘，紫色的人，你那踢在他头上的一脚，星野你让我又心疼了，你已经不是那个温柔可爱，嘴角禁闭又可爱的人了么。你的脸，你的头发，你的上衣拉链，和裤子的中封线。
　　还有麦田，是的亲爱的，麦田。你在里面听歌的样子，和我所见的每一个男孩一样。安静下来，细腻下来，嘴唇微微地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念歌词，和我的习惯一样。你依然是在麦田里你依然是背光你依然是灰色的尘埃的襁褓里那个灰色的人，你依然残忍，你依然疯狂。你突然叫起来把我吓一跳，你激发了我所有本能的母性光辉可是我伸出的手胆怯，当它碰到显示屏的时候，我仿佛还能从别的地方吸取热量。却一瞬间丧失了温度。
　　在那个胡同里，你抽着烟的样子，你听着来自遥远的近处，你所爱的女孩的叫声。因为你爱的女孩她被很多人所爱，所以你不惜毁了她。你知道么，你14岁的爱情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你可以用尽卑鄙的方法得到她，宣告你的所有权；你可以打所有接近她的人；你可以买下她，或者你自己把她毁掉。可是又为什么呢，你要叫你的走狗们，是复数，毁了她的贞洁与美丽。张怡微说那是青春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也是爱情中最重要的东西啊你忘了么你忘了么你忘了么。
　　还有你的喊叫。你的喊叫。你在麦田里，阳光因为你的频率抖动着你全身上下在余辉里颤着，搅拌整个黄昏，然后你和天空一起灰暗。
　　可是明天天还会亮起来呀。可是你还可以是那个温柔善良的美少年么。
　　——片段二。星野修介。

　　还有津田。
　　因为在此之前先看过了张怡微对这部电影的描写，对人物就不太会混乱。津田，是一个做那种工作的女孩子，我没办法找个词说明那种工作是哪种工作。津田，一直都觉得这个做应召女郎（我先用这个词代替），后来悲惨死去的人，很值得珍惜和爱。
　　所以，在看的时候，特意挪近了位置，为了看她的脸。很美。很美。真的是漂亮得精致的女孩。那样可爱地甩着包，那样可爱的在地铁上前后摇摆，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对不起，我忘了她本身就是孩子。
　　这样的孩子，长长的头发美丽的脸。这样的孩子，说你是T我是S。这样的孩子，跟在男人的后面，在街角让肮脏的他们弄脏他的脸，低着头，没有表情没有喜恶。
　　还有拿出钱的样子，接过钱的样子，甩掉钱的样子。钱，不过是一种她的情绪。
　　用尽了力气把钱弄烂，用尽了力气打莲见，用尽了力气奔向池塘把自己弄湿。然后，在小花园里，用冷的水冲洗自己。
　　她的心里是难过的吧，当她不爱的人的嘴唇在自己的皮肤上肆虐，吸干了她纯洁的14岁的水分，然后她像一个干了的苹果一样变得破碎而且布满皱纹。那样的皱纹是眉心的皱起，那样的皱纹是眼泪停留的沟壑，那样的皱纹是下巴上徒生的凹陷，那样的皱纹是压抑的嘴角。
　　依然是那样，纯白或着你说她肮脏。
　　是洗不干净的肮脏。
　　“只有他，可以和星野对抗，保护你。”莲见这样说。
　　津田摇摇头：“你保护我。”
　　然后看着莲见为难的样子。她又说：“现在算了吧。”
　　你保护我。
　　你可以保护我。
　　你为什么不保护我。
　　你为什么不试着保护我。
　　你为什么不相信你可以保护我你可以保护我你可以保护我。
　　你可以带我远离伤害。
　　可是。你为什么不。
　　看着漫天飞的风筝，她不再是那个因为提起被毁的久野而对莲见说对不起的女孩了，不再是那个为了莲见不肯借她CD，而小声说“小气”的女孩了。所有现实的重量。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然后，突然断了线。就像那个男生给你玩的风筝一样，最终，依然，掉下来。即使它飞过。你也飞过。
　　她就摔下来。我一直肯定她是失足，有意的失足，故意的失足。
　　可是仍然是失足。
　　因为这个生活之中，没有人，可以刻意地，让自己想要去死。
　　——片段三。津田诗织。

　　莲见。你是讨厌的人。
　　讨厌懦弱的人。我一直这样讨厌着。从顾小北开始，然后是立夏，然后是你。我讨厌懦弱的人，我讨厌。
　　为什么，既然要杀，为什么不早些杀死他呢。
　　你应该这么做，你应该在星野弄坏你CD的时候杀死他，你应该在他把你的票拿走硬要跟你换的时候杀死他，你应该在他侮辱你的时候杀死他，你应该在他差遣你的时候杀死他，你应该在他毁了你心爱的久野的时候杀死他，你应该在津田死了的时候，放上你的花之后，杀，死，他。
　　最最不应该，你在知道他的悲伤的时候，才杀死他。
　　莲见雄一，你是青春的杀手。
　　你让一个故事终于完整，你让他们都遍体鳞伤。你让久野失去恬静和美丽，你让津田失去爱和生命，你让星野失去……
　　失去什么呢？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为虎作伥？你把你的爱引入比死亡更加可怕的黑夜里，然后你抹眼泪，然后你吸着鼻涕哭，然后你的袖口湿润。你在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安慰津田，为什么不肯保护她？为什么你知道她喜欢你却依然任凭她被折磨以至绝望？为什么当她用冷水冲洗自己的时候你在栅栏外一语不发地走开，为什么你不进去拿开水管。为什么。所有你的懦弱到最后你自己虽然破碎但依旧可以用透明胶拼和。可我亲爱的女孩子们，最再也找不到曾经完好美丽的爱。
　　你14岁，到15岁，你说话，诉苦，狂叫，制造混乱，冷静，乘机杀死星野。
　　你把沾有星野的血的刀，插进那个些着Blue Cat的青苹果里。黑夜里唯一的亮色，被你这样折磨着。夜晚一片黑暗中，有这样的希望，真的让你觉得更无法忍受么。那个青色的苹果啊，是你心里碎碎的什么和什么啊。
　　是你躲在一旁听久野弹钢琴的羞怯，是你仰起头看着好学生星野的崇拜，是你陪着津田走过长长的路送她回家的沉默。所有的年少，都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冷淡而失色。所有的青苹果都腐烂，所有的风筝都掉下来，所有莉莉周的CD都被划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人，都在恨，却找不到宾语找不到恨的人。
　　一切停滞下来。如此悲伤。
　　——片段四。莲见雄一。

　　一直以来，都不是特别喜欢久野。虽然她漂亮，她坚强，她让我崇拜。但却依然是选择逃避一样的远离受光伤害之后，变得丑陋和奇怪的她。
　　她是最可怜的人啊，在废弃的工场里，随着满天的棉花她逃窜，像一只鱼。她想着，那样温和的莲见，他怎么能害我他怎么能害我。她想着，那个好象喜欢我的星野，他要见我，他人呢他人呢。
　　听见男生□□的声音，她逃不过。终究被抓住。
　　我会很长时间忘不掉。她的叫声。依旧最后丢失了脸，只是从工厂里跑出来的那一句话。
　　她说，疼，会疼。
　　——片段五。久野阳子。

　　死亡，在整部片子里面显得轻易却又充满预谋。
　　死亡简单而随意。
　　一直金枪鱼可以让星野差一点点死。一次潜水可以让星野差点死。那个男人被野兽扑了一下可以在地上划一个血色的大色块。津田可以没有国内某些作家爱描写的什么在楼顶吹风，想念谁谁，或者是让风吹翻她的裙子。就掉在地上，手打开，像一只虚假的凤尾蝶，连葬礼都无声。
　　只有一群人，在日落之前，走着，走到日落之后。
　　然后只剩下终会枯萎的花，在她曾经滞留的时光内摇曳着她的青春。

　　死亡，应该离十四五岁远点儿，远点儿。
　　我张开了手试图驱逐死亡和他的黑色块。但是，却意外的看到，缺少爱和大人正确引导的孩子们，自己拿着2B黑色铅笔，把自己涂成了黑色。接着世界上消失了有情感有色彩的人，只剩下两团黑色的影子。
　　——片段六。关于死亡。

　　青春是有颜色的。
　　青春不应该只是一个枯萎的过程。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拾起麦田边黄色的枯草，把它衔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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