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

　　但男人从没问过。
　　他对秋似乎没有好奇，又或者是他习惯少听少言，懂得人生苦短的真谛，不想无端背负别人的苦水。
　　这让秋觉得十分难得。
　　他不会忘记男人第一次看到他时的表情，虽然镇定，也是一副上当的模样——那不能怪他，他确实是被骗来的。
　　具体细节秋自然不知，sir大致透露给他一点，只为了他对人客略有了解，提供服务更加方便。对方身份极高，年纪不大但性格严谨，预约服务的是他的一个朋友，会所的熟客，半开玩笑说要送老友一个惊喜，柳绿花红的美女大家都见过太多，殊无兴趣，男人倒是不错的选择。
　　这人是个冶游老手，会所本想指派俊美阳光的运动型男出场，却被他否决。
　　“不，不行，得要清秀干净的那种，不用长得太好或者太有男子气概。他本人就够悍了。”
　　Sir心领神会，便叫了秋来。人客不是个畏首畏尾的雏儿，据说之前也曾涉足欢场，类似约会服务也不是没有过，男人倒是第一次。
　　他那损友看了秋并不算满意，奈何是sir推荐，也就罢了。
　　sir给秋的考语是：“这孩子看着普通，像接骨木酒，有后劲。”
　　见面地点是会所名下的公寓，大楼所在地段平常，很难惹人注意，防卫措施却暗中都是一流的布置，从门锁到地下车库都经过精心设置，务必保证人客从身份到人身的全面安全。
　　一开始秋被那套房间逗乐了，他自己图方便，住着会所名下的高级酒店式公寓，租金打了七折，直接从薪水里扣除，平时面见客人也都在高级酒店或私家别墅，几乎没见过这种都市小白领粉领常有的家居布置，不客气来说就是廉价，所幸倒不低俗。
　　他猜测人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男人刷卡进门时，他起身去迎，两个人都怔住了。
　　秋怔住是因对方外貌，这是他从没见过的类型。且不说他格外年轻，大概也只有二十四五岁，那高挑劲健的身材和出奇俊美的脸孔让秋看得呆了。
　　男人则停在门口，一脸的莫名其妙，渐渐转为哭笑不得。
　　他轻轻开口，“抱歉，我想我找错了地方。”
　　秋呆望着他。人长得好，声音也极为好听，清朗中带微微的磁性，语气再客气也有习惯的自信之意，显然身份不低。
　　这就是他要陪侍的人？
　　生成这样，何必还付钱招人陪，街上走一走，扑上去的女子怕不要车载斗量。
　　察觉男人要离开，秋定下神来，低声答，“为什么不进来喝点东西？”
　　男人皱了皱眉，“抱歉。”
　　秋慢慢抬起头，表情似乎无动于衷，眼神已经受伤，嘴唇微不可见地抿了抿，仿佛欲言又止，决心尚未下定，心都碎了。
　　这动作表情他不知练习过多少遍，却是第一次使出来，居然熟极而流，他自己都吃惊。
　　赌这一铺，输赢就在一念间。他是读过心理学的大学生，不是下三流的站街货色。眼前这人太出众，突然之间，他不想放他走。虽然即使走了，会所的佣金和他出场的费用也一样照收。
　　但他想试试看。
　　他赌赢了。男人犹豫一下，走进来，秋想替他解外套，他礼貌地以身体语言拒绝，秋只好去开冰箱，想拿一瓶酒，对方在身后说：“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杯水。”
　　秋犹豫一下，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仿佛本能地，他觉得对方不会喜欢冰水。
　　男人坐在沙发上，很快地喝完了那杯水，他对秋说了谢谢，又露出犹豫表情。
　　他连外套都不肯脱，显然随时想走。
　　秋对他笑了笑，“我是Autumn。”
　　男人又露出那种哭笑不得的神色，“我知道……”他低声说，然后歉意地笑了笑，“我以为是个女孩子。”
　　“如果盲约的对象是个女孩子，你就会接受了么？”
　　男人有点惊异地抬起眼睛，这问题对他来说显然太过尴尬，也并不应是秋提出来。
　　但秋不打算考虑那么多。
　　他看清了男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的苔藓绿色瞳孔，在明亮与幽暗间摇摆不定，就像他身上那种气质，亦正亦邪。
　　终归最坏结果不过是他离开，这人显然不打算接受男人服务，能留他久一点，自己眼睛多吃些糖果也不错。
　　他不作声，秋调整下语气，轻轻问，“如果我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男人苦笑起来，“很不一样吧。”
　　“身体结构还是社会舆论？”
　　男人再次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置信这话出自他嘴里。
　　“大凡人不敢放纵自己的心意，在乎的都是舆论吧。可是呢，如果别人想要挑剔，无论什么都是借口。”
　　秋笑了笑，“如果他们不想，无论什么都不是理由。我在乎别人的看法，别人却不在乎我的存在。”
　　所以渐渐地，我也不打算去在乎那些了。
　　男人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抱歉，我没有侮辱和挑剔的意思。只不过……”他的笑容变得有点尴尬，“我真的没有过这种经验。”
　　秋温柔而期盼地看着他，“那你，可以试着感觉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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