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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留
我吃了早饭,盯着阮夫人喝下一碗药。看着她睡下了,自己就带着阮夫人的大夫往逸翠楼赶。这么一个老头子我也不好叫他跟我一起走着去,就叫了轿子载他。老头子见我要走路,死活不敢坐轿子。我没办法,也勉为其难的坐了轿子。阳春三月里天热,轿子里更是憋闷。我挑了帘子透气,眼见着有人骑着马远远的过来。
真是冤家路窄,竟像是陆沉舟的样子。想要把头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似乎已经看到我了,立在那里不动。后面还有官轿,见他不动就挑帘露出个头也往外看。轿子里是个美人,离得再远,女人对美丽同性的直觉还是敏锐得很。我一愣,就赶紧把头缩回去。
闷声嘱咐他们给陆沉舟让路,自己在轿子里越想越气。我刚才是下意识的反应,如今想起来凭什么我先缩回头去?心虚的难道是我么?这一路上光回想那女子究竟长的如何,只一眼恐怕看的不真切,心想着一定要人打听一下那究竟是谁。
打定了主意才觉出来,陆沉舟身后的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个爱好小道消息的人,今天还想着要打听消息,真真是没出息死了。心里暗恨,咬破了下唇也不知道。嘴里都是铁锈味,到了地方下来,倒把清歌吓了一跳。
老头子一看是到了青楼,脸色就变了变。我心里正憋着气,撇他一眼:“大夫看不起青楼女子么?青楼女子就不生病不用大夫么?俗话说医者父母心,父母还有看子女不顺眼的么?”
一席话说的老头子汗都冒出来了,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还是仗着将军府的面子,若是个青楼女子哪里被人看得起。所以也就不再说些别的,恭声请大夫给颖姨看看。
颖姨今日一见,竟好像比昨天还差了些。昨日脸色蜡黄的,今天是惨白了。我站在眯着眼睛诊脉的大夫身后,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他转过脸来对我摇摇头,我就知道不好。招手叫他出去了,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的姑娘。见我和大夫出来,又呼啦一下散开。
老头子对我叹了口气,说了些什么肝火太盛,内息失调等等的医理废话。我耐着性子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大夫,请您直说还剩多少日子就得了。”
老头子大概没见过我这么直白大胆的女子,颇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汤药针灸都是折磨了。静养着听天由命就是了。”
他似乎想要说委婉点,但我知道委婉也是这个结果。我对他深鞠一躬谢他:“谢谢大夫。我都知道了。”
老头子没受过人这样的大礼,连忙摆摆手磕磕巴巴的说:“夫人不必这样。阮夫人说您同她是一样的,小人自受不得这样的大礼。不如我开些方子止痛,让人走的安详些吧。”
我知道他是好意,却也忍不住流了泪。他略带些怜悯的看着我,我就抬手抹去眼泪请他进去写方子。清歌见我脸上的泪痕,神色也变了。她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膀,跟着也流下泪来。
我把大夫送走了,自己同清歌坐在颖姨床边。人是昏睡着的,看起来并无病痛。我心里知道病最磨人,安安静静的去了是福气。可是知道却抵不过伤心,自诩如何的聪明,这时候也只剩下哭而已。颖姨嘴唇微动,我就凑过去想要听她究竟说些什么。
她念一个男子的名字,樂卿。
清歌好奇的看向我,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清歌自己去听了听,然后回过头,咬着帕子哭了。我没想过颖姨年少时,也有这样的故事。也许那男子没叫她跟他走,也许她自己不愿意。反正她最后成了鸨母,虚度了一生的光阴。到了最后的时候,才敢叫出一声他的名字。
却已经太迟。
我和清歌在这里坐着,远远的听见楼下有尖利的女声对骂的声音。清歌暗叫头疼,摇着头出去管了。我想着这世界终究还是若此,少了谁谁也不是不能活。没了你时,看哪个真会伤心。
我不知怎么就心灰意冷,低头呆呆的去看颖姨的脸。乌发如银,红颜若槁。哪个女子都逃不了这一步。越是年轻时美貌,年老时就越不能原谅自己,原谅光阴。
看菱花镜里,谁人容颜堪哀?
我想到这里,自己先打了个寒噤。竟好像看不下去似的移开了目光,怕冷般抱着手臂。清歌回来了,揉着脸颊叹气。说是颖姨病着,姑娘们都闹起来压不住。这三年里走了不少旧人,来了都是新的。我素知清歌是个和善人,自然拉不下脸立不起眉毛来训斥她们。也就摇头一叹,心里知道颖姨若是把逸翠楼交给了清歌,她肯定是管不了的。可是眼见着也没个人可以托付,清歌若是不做主,没了颖姨庇护也要受气。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心里为清歌担忧。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顾着照应颖姨。我一时也找不到话说,等到中午清歌和我下楼去吃午饭。
姑娘们也正吃午饭,相好的坐在一起,围着个桌子叽叽喳喳的说些闲话。我看见几个旧相识的,点头打了招呼。清歌亲手给我布菜,姑娘们看出我有些不同来,就都闭了嘴打量我。
有个瓜子脸的红衣女子,年轻大概十六岁的光景。探过头来讪笑着问:“清歌姐,这位面生,不给介绍介绍么?”
清歌一怔,正要开口。我抬手阻止了她,自己转过脸直视红衣女子:“我叫微雨,不知你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奴家叫红香。原来是微雨姐姐,楼里的姑娘们可久仰大名了。听说姐姐嫁进了镇北将军府,不知道日子过的如何?”
这话里却有点嘲讽的意思了。世间女子的小气,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心思可都一览无余了。我心里好笑,脸上却没什么:“红香妹妹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
一干人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红香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自然是想听姐姐真话的。”
我凝神看着她,眼睛里有冰霜般的冷意:“你说我要是说自己过的好,你该多失望。不如我给你个面子,就说自己过的天昏地暗的难过,如何?”
她果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群人都闭上了嘴鼻观口口观心。我扫了一眼这大厅里的人,个个被我看的低下头去。清歌在底下拽我的手,我才缓和了脸色沉声说:“我已经不是这楼里的人,也不敢管楼里的事情。只是这楼里人人都受过颖姨的恩德,她如今卧病。还没死的时候,你们就这样嚣张,她死了你们难道要闹翻了房顶么?不如大家散了干净,省的每日鸡声鹅斗的不停!”
有人期期艾艾的开口要辩解,我一眼扫过去让她住了口。我在底下握紧了清歌的手:“既然是不想散伙,都安安分分的各做各人的事。颖姨吩咐了谁管事,就当谁管事。倘若不服的,愿找哪个评理就找哪个评理,我倒看看能不能把青天大老爷都抬来为你们做主!”
一席话说下来,我看众人都蔫了。清歌看向我眼睛里是一片的笑意,暗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甚是解气。清歌回过头叫大家继续吃饭,才有筷子声重新响起来。一个午饭吃的差点天怒人怨,我却安之若素。
我不生气,看气死了谁?
吃完了饭上楼,清歌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小雨你这性子是改不掉的。骂完了人一脸的笑,叫挨了骂的人越看越气。你若是个男子,怕不是活阎王呢!”
我笑了笑探头去看颖姨,睡得正好。我就摆摆手走了,告诉清歌我明日还来。
回去了进了阮夫人的房间,她正靠着缝一件衣服。见我进来,脸上露出个笑容来:“三年没见夫君,他衣服的尺寸变了没有?”
我一听笑了起来,坐在阮夫人床边:“姐姐当他是玘儿和玖儿,还长个子么?三十多岁的人,还没老到缩小的地步。还是那个尺寸,不过我看肩膀要加宽半寸。”
阮夫人听我打趣她,脸少见的红了一红,也就有些光彩。我笑着替她拨去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她顿了顿又说:“大夫回来跟我说了,真是……”
她咬了唇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极殷切的抬头看我。我心里一酸,也接不下去。勉强笑了:“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现下只盼着她安静无痛的去了,少受些折磨。”
阮夫人摸到我的手握紧,她看着我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说:“微雨,你是不同的。我第一眼就看出你和一般女子不同。你在叶戎北身边,我也好放心。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比他还坚强。”
我眨眨眼睛并不想继续这样的对话。这对话好像是个做好的圈套等着我跳下去,我终于叹了口气:“大概是我比较没心没肺吧。”
阮夫人愣了一下,就指着我笑出来。我也用笑掩饰过去,害怕的时候就讲笑话给自己听,是我最拿手的。笑完了我郑重的说:“阮姐姐不必担心将军。心中平安,自在平安。将军有您这样牵肠挂肚的念着,定然无病无灾万事如意。”
说完了我起身告辞。我总觉得这次回来阮夫人对我有些不对劲,不是不好,但是总是不放心。想要我许个承诺,好像我有心要害叶戎北一般。这样想来觉得还是少说话的好,言多必失。
想通了这一节之后,我就心安。回去倒头就睡到天亮,竟连梦都没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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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越写越烂了!呜呜呜,难道要就这么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