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作者:诗肩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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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真旨排梨园曲,玄宗亲送推背图


      时节已入初冬,过了十月十五下元节,天气渐寒,骊山之中更是清冷。雍容在温泉宫中也无事可做,想着不如将李淳风所著的书好好研读一番,只是苦无书籍,又思及李淳风唐初时曾为国师,于是差人往宫中去看看有无师祖的书。眼下书也未到,雍容便拉着青芜在这温泉宫里四处游赏。
      虽说温泉宫雍容也来过不少次,只是还从未将之好好转上一转,如今倒是正好。飞霜殿外石榴已凋,九龙殿中温泉犹暖,一处处都是与李隆基的回忆。雍容在宫内转了半日,也看了长生殿,也游了芙蓉湖,过了瑶光楼,向北门外望,似仍有宫殿楼宇尚在搭建,却不见工匠,就问跟随的内侍:“这是在造什么,怎么没人?”
      宫中的内侍答道:“陛下下旨修造亭台殿阁,这北门外正造着的就有观风楼、重明阁几处,因国师来此,怕扰了您清修,就都停了下来。”
      “哦?那再远处呢?”雍容指了指目之所及的一处殿宇,问道。
      “那是处寺观。”内侍答道,“小人也未曾去过。”
      “还真有寺观,按理,我该去那清修才对吧。”雍容笑道,“这温泉宫还真是大,走得乏了也才走到在建的地方。”
      内侍笑道:“国师这就乏了,冬时宫里可去的地方还有限,等到春暖之时,果木园里的花木齐齐发花,梨园里的梨花,樱桃园里的樱桃,白白粉粉,连天连地的,那时踏青游赏可得骑马才行。”
      雍容光是听着也觉得那定是一副美景,欣然而笑,听内侍提到梨园,于是又问,“对了,梨园中现在可有人教习?”
      “冬时陛下常临温泉宫,梨园此时自然有人习演。”内侍答道。
      雍容笑对青芜道:“不如去梨园瞧瞧。”说着,一行人又转向梨园。

      众人还未进梨园,就已听得清歌声声,妙乐阵阵,尤其是一曲琵琶弹得尤为引人,雍容驻步,听完了琵琶曲,才进了园。园内乐官舞者各自演练着,雍容便问内侍:“这是在练什么呢?”
      “这……小人也不通……”内侍笑笑道,“容小人去请乐官来。”
      半晌,一个身着官服的青年出来,雍容一看,竟是李林甫,只道:“李司业不在宫中忙碌,倒有闲暇来骊山教乐。”
      李林甫恭敬从容道:“国师说笑了,只是过几日玉真公主将临温泉宫,李某人也是奉命在此编排乐章。”
      雍容心中微微拂过一丝失望,玉真公主要来温泉宫,可李隆基却杳无音信,雍容一笑,道:“那我们也不便打扰李司业了。”
      “呵呵,国师若是不嫌李某人乐粗技陋,不妨在这梨园转转。”李林甫又颇有深意地道,“国师也是知道陛下甚喜音韵的。”
      雍容微微皱眉,看来自己与李隆基之间的事,在宫中真不是什么秘密了,她只道:“这些我也大不懂,不过方才的琵琶我倒是喜欢。”
      “哦?原来国师喜爱琵琶。”李林甫问道,“可要我将奏乐之人请出来?”
      “不必了。”雍容只是觉得琵琶清泠悦,若真讲些自己不懂的乐理,反而无趣了,再者自己也不想与李林甫又什么牵连,于是道,“李司业忙吧,我们也该走了。”
      李林甫见雍容这般淡淡,也知道:“那李某人就不远送了。”一时忽又想起什么,忙道,“玉真公主若请国师列席,还望国师莫要推辞。”
      “哦?”雍容不解,又看看身边内侍,以示询问,内侍略带尴尬道:“公主的邀请,一向是不好推的。”
      雍容见李林甫与内侍都说得含蓄,想来这玉真公主该是不好相与的,便点头应道:“多谢李司业提醒。”
      次日,雍容果然收到拜帖,言玉真公主闻国师修道于骊山,愿温泉池畔同论道。雍容拿着帖子向青芜抱怨着:“陛下不至也罢了,连回宫取书的人也不见回来,倒是来了个玉真公主……”
      青芜只笑言:“反正在这山中也寂寞,有人来热闹热闹也好。”

      三日后,玉真公主至温泉宫。雍容第一次穿上女道士服,在瑶光楼下亲迎公主。只见公主出游的人马车队,与李隆基平素的阵仗还要盛大。
      待玉真公主下了车,雍容见她虽也是一身道服,但却难掩周身的华贵之气,她亦毫不收敛眼角眉梢的风韵,雍容向她一礼,淡淡笑道:“久闻公主道名,今日有幸,于骊山中得迎公主,欣喜之余,亦感惶恐。”
      玉真公主一边听着,一遍似无意地打量着雍容,随后唇角一勾,这一笑倒与李隆基有几分相似,道:“果然是气韵清婉,容止静贞,难怪皇兄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雍容无奈地微微一笑,也不便多言,直请公主道:“长生殿中歌舞具备,只待公主列席开宴。”
      “呵呵,那便同往吧。”玉真公主笑道。
      一行人来到长生殿,分席列座,公主坐在上首,雍容与一少年分列左右,雍容看那少年虽面目清稚,但能与公主同来,又列座席上,想必是公主颇为看重的门客。
      众人入座少顷,乐声便起,果不其然是雍容听得的那曲琵琶,雍容听得沉醉,在这骊山清幽地,更使得这曲琵琶空灵。那少年虽也倾心聆听,眉宇间却微露遗憾之色,玉真公主问向那少年:“王公子,以为这琵琶曲如何?”
      那少年略一斟酌道:“此曲静逸,只是琵琶所奏之声,清越有余,澹远不足,流声于外,未敛其韵。”
      “此曲只是引子,公子且往下听。”玉真公主颔首一笑。
      玉真公主方说完,曲子就转入繁乱欢悦,一个清润的声音忽开腔唱到:“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
      方才唱了四句,那少年就怔怔地看了看公主,又颇不好意思地一笑,转首看向歌者,静静将之听完。
      “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罗帷送上七香车,宝扇迎归九华帐。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戏罢曾无理曲时,妆成只是薰香坐。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一曲王维的《洛阳女儿行》唱罢,玉真公主亦不再问,只笑着看向那少年,嘴角挂着一分自得,眼中则含着一丝探问与期待。
      那少年双手一揖,道:“鄙人拙作,难登雅堂,经此一唱,诗倒更添意韵。”
      玉真公主闻言低笑,少年则沉吟不语,只余雍容在一旁讶异,眼前这少年,竟是王维!玉真公主见雍容细细打量着王维,不禁笑问:“国师以为呢?”
      “王公子好文采。”雍容先是答玉真公主,又转向王维微一颔首,道,“他日必定高中。”王维也微笑着冲雍容一颔首。
      三人犹在说着余音,新曲就已开声。
      这次却与前曲大不相同,只听击鼓隆隆,无人唱咏,台上击鼓之人被鼓面挡着大半个身子,看不见面容,击出的鼓点或缓或急,却是别样的豪壮气阔。
      雍容心中不得不称赞李林甫于歌乐上真有几分才思,正听得热闹时,鼓声却戛然而止,席上猛的一静,雍容与王维皆屏气凝神看着台上,唯有玉真公主笑意渐深。
      只见击鼓之人从鼓后转出,朝席间人走来。雍容惊慌之余,忙起身跪拜,嘴角心间却是一片欣喜,抬首看着那人越走越近,步踏风流,面焕神彩,从那么远,走道这么近。
      “拜见陛下。”雍容甜着声道,他给自己的这点惊喜真是让她觉得受宠若惊。
      此时玉真公主、王维及一众宫女内侍都已拜倒一片。
      李隆基笑着扶起雍容,又道:“都起来吧。”说着携雍容走上正座,雍容忙做推脱,李隆基笑道,“玉真又不是外人。”
      玉真公主移侧首,笑道:“皇兄为博美人一笑,煞费苦心了。”
      雍容低首抿嘴笑着,李隆基低声问她:“心中埋怨朕迟迟不来?”
      “哪敢……”雍容嗔道。
      李隆基哈哈一笑,轻轻捏了捏雍容的脸颊,道:“派人去宫中取书,还不是想朕早些来?”
      雍容“没有……”两字还未说完,就见李隆基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笑道:“李淳风所留书籍不少,朕今后可以一本本地送来。”
      雍容笑向李隆基道:“谢陛下。”接过书,略略一看,正是她想要的《推背图》。
      李隆基满面笑意,将雍容轻轻揽在臂弯中,又向台上一挥手,随即歌乐又起,唱的又是王维的一首诗:
      “君家云母障,时向野庭开。自有山泉入,非因采画来。”婉转三叠,方才唱罢。
      雍容不禁看了看座下的王维,今天这宴,玉真公主也是有意让他显露显露吧?李隆基毫不避讳他在,多半也是因为他是玉真公主带来的客人,少年高中,盛年丧妻,中年隐居,终身未再续弦,清挺冲淡如他,与玉真公主难道真似野史秘闻中所说的那般?雍容既疑惑又欣赏地望着座下的少年,后世被称为“诗佛”的王维,只是雍容的一凝眉一叹赏,却都被李隆基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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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温泉宫是于天宝年才更名为华清宫,同时开始大兴土木,各个建筑的先后时间我无从考证,文中难免与历史有出入。
    梨园由皇家的果木园转变为教习歌舞戏曲,应该是在李隆基时期,但具体时间可能较文中还要偏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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