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作者:诗肩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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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定世外温泉池,语消塞上思量狂


      雍容转醒过来,睁眼所见是纱幔罗帐,她支起身来,四处看去,才觉此处正是飞霜殿,殿内静谧,不见一人,她心下稍安,看来仍在唐朝。雍容随手梳理着披散的头发,想起昨夜李隆基所赠玉簪,可枕边榻上却都不见,她便赤着足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在殿内寻着。
      “可是在寻此物?”一个温朗的声音问道。
      雍容循声望去,才发觉幔帐后还坐着一人。那人绕过幔帐,手中执着玉簪,凤眸微微含笑看着她。雍容见是李隆基,不免有些尴尬,点点头,拿过簪子,局促地站着。
      李隆基温声问:“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雍容低首摇着头,也不去看他。
      李隆基见她如此情态,又是散发赤足,只着中衣,笑笑便唤人来给她梳洗更衣。
      经昨夜雨淋,雍容的衣服已不能再穿,宫婢为其备了一身淡黄襦裙,又为她高梳云髻,簪上玉簪。雍容本想阻拦,但看玉簪已簪好,也就作罢。
      片刻后,雍容一袭宫装出现在李隆基面前。
      李隆基平素见雍容皆是一身女官打扮,此时见她这般姿容,也不禁细看了一番。
      雍容被他看得心中忐忑,只支吾道:“臣……昨夜失仪了。”
      李隆基脉脉含笑,走至他身前,在她耳畔道:“朕想让你在这‘臣’之后,再加一个字。”
      臣妾?雍容思忖着,虽然她有逆史之念,但将自己的命运与李隆基捆绑,她还没有这样的决心,她怕历史难改,她怕后宫险恶,怕自己不过是他一时的念想。
      李隆基见她不语,低声问:“不愿吗?”
      雍容迟疑半晌,还是笃定道:“臣不愿。”
      李隆基轻轻哼笑一声:“在怕什么?”
      雍容凝视着他,他倒是能洞察自己是在害怕:“陛下既然知我有所畏惧,就莫要再苦苦相逼了。”
      李隆基皱眉看着她,四目相对良久:“也罢。”他怅然一笑,“传说武陵有桃花源,你看这温泉宫比那世外桃源如何?”
      雍容听得他说作罢,心中初安,又听他之后一问,不知何意,只答“此处远避尘嚣,实乃人间仙境。”
      “既是如此,在温泉宫时,就休管凡尘俗事,也放下你的那些顾忌。”说着双手执着雍容的双臂,轻轻向怀中一带。
      雍容错愕间用手抵在他的胸前,李隆基手上稍一用力,雍容便抵抗不住,他又长臂一揽,将雍容拥在怀里,一字一顿地在她耳边道:“这是朕的底线。”
      正当雍容惶惶不知如何以对之时,高力士却进来奏说:“太子求见。”
      雍容见有人来,更欲挣脱李隆基,李隆基却动也不动,只问:“他有何事?”
      高力士一直低首未看向二人,只答:“祈雨的一行人欲今日回宫,特来奏请向陛下。”
      “让他先回吧,稍后朕自会宣他。”李隆基又对雍容道,“你今日也随他回宫吧。”
      “嗯。”雍容应着,李隆基冲她无奈笑笑,雍容一时无语,半晌只说,“臣告退了。”随即步履轻轻地退出了殿内。
      李隆基看着晨光中她的背影在幔帐后隐约,方才还揽佳人入怀的手,独自握了一握,又颇为寂寥地问:“力士啊,朝中可有要事来奏?”
      高力士知晓李隆基心意,道:“这两日朝中倒无要奏,只是武婉仪忽染恶疾。”
      “哦?”李隆基沉吟,“那便早些回宫吧。”
      春雨新晴,骊山空翠,宫车列队,辚辚萧萧,又向兴庆宫去。

      此时长庆殿中,武婉仪病卧锦榻。
      崔子衿听闻武婉仪忽感不适,犹豫了许久,深宫之中,得见一面不易,而每次地见面,都在他已渐渐平息心海中的又激起微微涟漪,不再似当初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只是顿顿的、绵延的愧悔,他被这感觉折磨着,他渴望有一天他能够坦然面对,可在坦然之前,这种折磨是种释放,也是那段情留给他的唯一印证,所以他还是来了。
      佳人娇颜如昔,看到来的是崔子衿,武婉仪微微一笑,不出所料,是他。
      崔子衿见她脸颈手背皆红疹,问过脉后,淡淡问:“娘娘近日可曾碰触过花草?”
      武婉仪娇弱道:“前日在百花园的见辛夷花开得正好,就在树下站了一站。”
      崔子衿颔首:“如此倒无大碍,微臣开副方子,喝几日便好。”说着整理诊具,武婉仪张口欲言,他便停了手中动作,静静看着她。
      武婉仪只问:“此症可会过给九皇子?”
      崔子衿温声宽慰她道:“这倒不会,娘娘若不放心,也可暂时分开起居。”
      武婉仪点点头,崔子衿也便退了。

      次日朝奏突厥连犯灵州,李隆基以郝灵佺为将,以援灵州守军,讨伐突厥。退朝后,李隆基又召大臣南熏殿商议讨伐之事。
      雍容今日来至殿中,心中本颇为忸怩,不知经温泉宫一事后,该如何自处,但见李隆基未多看她一眼,只专心于与臣子相商,她也释然许多,在一旁听他们探讨军事。当听到“突厥”一词时,雍容忽想起安禄山此时尚且年幼,应正是居于突厥,若是能将之铲除,估计历史真是要改写了。只是这么一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但改变历史的心思一旦动了,就不可遏制了。直到朝臣尽退,雍容还沉浸在自己疯狂的想法中。
      李隆基见她这般样子,便问:“何故心事重重?”声音一如往昔那般不见喜怒。
      雍容见他问,只得胡诌:“臣久慕边疆壮阔,又闻我唐军威震四野,素来向往,愿随军出征。”雍容自知找到安禄山的可能十分渺茫,又自疑自己是否受得了边疆的寒苦,可说出这话时,心中还是激荡不已。
      李隆基微微皱眉,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问:“怎么,这么急于从朕身边逃走?”
      “臣不敢。” 雍容忙回道。
      李隆基挑眉看着她,似在嗔责“仅仅是不敢吗?”
      “也的确不是。”虽然雍容虽觉得在他身边有些尴尬,可改变历史的念头才是她想去边疆的原因,只是怎么说他才能准呢?
      李隆基看她犹在思索不定,斥责道:“你既不懂行军布阵,也不知敌我战况,文不能献计,武可会骑射?你以为去前线御敌如同去骊山游玩一样吗?女子就该如女子一般,休要想着这些。”说道后来更是言峻声厉。
      雍容被他一席话说得心中一惊,看来李隆基在国家大事上是毫不徇情的,自己这想法也确实不切实际,于是只得应着:“臣谨记。”
      李隆基话音初落,就听内殿有阵阵婴孩啼哭声,李隆基无奈笑着皱皱眉,向内殿唤:“将九皇子抱来。”
      只见一位年长的宫女,抱着一裹襁褓边走边哄地从内殿出来,等走至李隆基身侧时,婴孩啼哭已渐止,李隆基伸手在那婴孩的小脸上轻轻勾挠了几下,略略回身轻声对雍容道:“本无意呵责你,不想倒把他吓着了。”
      雍容听他如此说,轻声笑言:“那臣罪责岂不是更大了。”她虽觉那婴孩甚是可爱,但碍于君臣之礼,只能在一旁看着。
      李隆基也知她心思,道:“那可要来哄哄九皇子,好赎你的罪责?”
      雍容闻言欣喜,到宫女另侧,也百般逗弄起九皇子来,逗得九皇子咯咯直笑,自己也笑容灿然。
      李隆基见她笑靥如花,也笑道:“说起来,他的名字可还是你取的。”
      雍容一惊,想到他就是武婉仪将会夭折的那个孩子,脸上的笑也凝滞了。李隆基若有所问地看着她,雍容为掩饰失态,只问:“怎么九皇子会在南熏殿?”
      李隆基一笑,道:“婉儿染疾,朕怕过于他,就命人抱来了。”
      雍容犹自为婴孩叹息,只失神道:“难怪陛下急着回宫,原来是武婉仪病了。”
      李隆基闻言只定定看着她,雍容这才察觉失言,抱歉地弯弯嘴角,李隆基摇头轻笑了一声,也不做计较,两人相顾而笑。
      春阳静暖,南熏殿中一片安详和乐。

      傍晚雍容回居所,却见崔子衿在院中。
      雍容见他肃面敛容,知他心有愁绪,只问:“可是为武婉仪之疾而愁叹?”
      崔子衿淡淡道:“越发能掐会算了。”
      雍容摇头一笑:“陛下闻武婉仪染疾,从骊山归来,又将九皇子放在身边照看,我怎会不知。”
      崔子衿点点头,怅然问道:“依你所见,陛下待惠婉,待九皇子如何?”
      “陛下对武婉仪宠爱有加,对九皇子疼爱更甚。”雍容如是说着,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惆怅。
      崔子衿轻叹着:“只是这圣恩隆宠,不知是福是祸。”
      “是啊,不知是福是祸。”雍容也随之一叹。
      有那么一瞬,雍容心中竟有些羡慕武惠婉,能让这两个男子都这般为她牵挂,只是她又何尝活得不苦?在这皇宫之中,利益情感纠结之下,能如愿地活着,似是一种妄想,总有着各种求不得与不得求,武惠婉如是,崔子衿如是,即便是李隆基也如是,那么自己是不是已属幸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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