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缱绻

作者:蓦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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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今晚回家吧。”东方既白抚摸着她的头发,如同她是他豢养的一只猫。
      她拿头颅撞他的下颚,却被他避过去,“今晚本来就要回家,”她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你忘啦,妈妈说今晚回家吃饭的。”
      “妈妈怎么说?”他对于自己的丈母娘,充满了敬畏。是的,那是一种有别于尊敬或者孝顺的下对上的情感。怎么说呢,那样的感情很复杂。
      他清楚地记得他和江南的第一次见面算不上愉快,甚至可以称得上糟糕。因为傅惟一的父亲傅明德涉嫌非法交易操纵股市亏空公款,导致江南也在第一时间被通知了限制出境。可是,他所见到的在花房里从容地照顾着花草的女人的脸上却并不如他所想象中的惶恐。反倒是一片的云淡风轻。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人要有多大的掌控力才能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那一瞬间,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家庭妇女,或者说,她绝对不仅仅是傅明德背后的女人。她所散发出来的气场,甚至连自己都不得不正眼以待。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他们并不是敌人,不是吗?
      于是他按下心中的震惊,大步走上前与江南交谈。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测并不错。
      江南一眼看出他的来意,也并不绕弯子,直接注视着东方既白的双眼,“我不会把守守嫁给你。”
      没有一个父母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随便托付给素不相识的人,江南的言语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他还是微微有些错愕。
      看着他一瞬间的困惑,江南仿佛心中早有计量。
      “叫东方先生见笑了,守守是我家傅惟一的小名。”江南略略顿了一顿,观察着东方既白的神情,莞尔一笑,“看来……你并没有多了解我女儿。”
      东方既白也并不动怒,反倒顺水推舟,“我十分乐意从您这里了解您的女儿。”
      “我想不必了。”江南已经不耐烦,“小女不值得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如果你有心,所有一切不必从我这里得知。而你既然无心关注她的喜怒哀乐,我就更加不会把她交给你。康叔,送客。”
      江南说得直白,此时已经再无回环的余地了,但是东方既白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眼角瞥见走上前来要请他出门的管家,他的目光锁在江南弯下腰郑子昂修剪的玫瑰上。“惟一已经答应嫁我。”
      江南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顿。“没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子的承诺做不得数的。”
      东方既白只是“哦?”了一声便大方告辞而出。
      吃的闭门羹的东方既白越发肯定,七星百货绝对不会因为傅明德的入狱而乱成一锅粥,只要有这个女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那么,这样说来,似乎又凭空多出一条可以把傅惟一娶回家的理由。虽然,他要娶回家的女人并没有她母亲那样能干,但是他一直相信基因的力量。他也相信江南这样的女人教出来的女人绝对绝对不会就此怯懦堕落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和那样一个女人交手,他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的。
      “妈妈没说什么,就是说我们好久没有回家了。”
      “嗯。”他可有可无地应着她。
      “妈妈好像很想见你的样子。”她趴在他身上,用手指戳着他的脸颊戳地不亦乐乎,好像找到了很好玩的游戏。
      “嗯?为什么这么说?”他低下头看着她。
      “女人的第六感。”她信誓旦旦。
      “哼,”他从鼻孔里哼出一个不满的音符,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但是他的眼神明明就是在昭示着一个词,那就是嗤之以鼻。
      “你很怀疑吗?”戳!嗯,戳出一个酒窝。“你这样很像元宵君嗳。”
      他撇了撇嘴,像是要把她的手从脸上歪下去,但是很显然收效不大。他躺在沙发上的眼睛是闭着的,只好摸索着抓住脸上正在造次的“凶器”,握住,放在胸口。
      “别闹。”他的语气凶凶的,但是嘴角是微微的扬起的。
      傅惟一跳下沙发,甩着手大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已经被“元宵君”拦腰截住,抱着走进卧室,她用手扯着他的衣袖,“元宵君”只好松了松手向下蹲了蹲身子。果不其然,她尖叫着抱着他的脖子。
      紧随而来的是,“元宵君”少有的爽朗的笑声。
      她抱着他的脖子,想难道他又要故技重施吗?可是他昨天晚上还和文迪在一起呢,他们是不是也……想到这里,她拼命地摇头,像是要把这个念头彻底甩出头脑一样,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不去管它它就可以算是没有发生过吧。算了,管他呢,刚刚东方既白也说了,他们是夫妻嗳。

      一连数日的降雨终于过去,天空少有地放了晴。傅惟一就是顶着夏日傍晚依旧势不可挡的骄阳来到了母亲的家,当然后面还跟着东方既白。
      江南早已经端坐在客厅等待他们的到来。
      母亲对傅惟一素来严格,从小就逼着她学弹琴学芭蕾让七岁的她独自出国留学。江南本身几乎无所不能,所以不免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惟一。而她就是躲到父亲的怀里,因为父亲总是愿意惯着她,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愿意顺着她,把她定在头上说,她是爸爸的惟一。所以,从小到大,她和父亲的关系总好过母亲。
      “妈妈。”她进了门就窝到沙发里,像只没了骨头的小虫。
      江南起身去揪她耳朵,她赶紧求饶:“妈,您看我今天不是乖乖回来了吗。”自从爸爸出事之后,她与江南的关系一下子亲近了起来,仿佛真正明白在这世界只剩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少女时代的她独自一人漂流在外,母亲几乎不会见她。但是童年时期的她却是必须和母亲二十四小时面对面。那时候父亲工作忙,江南自从怀孕之后,就一直退居幕后做男人身后的女人,照顾家庭。
      江南坐到她身边细细打量她,惟一被看得尴尬,“妈,你干嘛啊?”表情奇怪地向后躲。
      “嗤,”江南倒是被她问地笑出来,“都嫁了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东方既白撂下西装,走到惟一身边,摸着她的头,“没关系。”
      “对啊,没关系的,”她扬起头,冲东方既白抛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眉眼,又对着江南用嘴巴歪指着东方既白,“人家都说没关系的。”
      江南摇着头招呼东方既白,“过来吃饭吧。”
      饭桌气氛并不像一般家庭那样热闹,食不言一直是江南对于傅惟一的要求。而东方既白从小家教也是如此,也并不觉得肃穆。
      但是吃到中途的时候,江南突然出声:“守守……”
      她从米饭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母亲。
      江南却只是微微一笑,“多吃点。”
      惟一低下头,她知道母亲其实要说的,并不是这一句话。母亲想说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但是令她感觉心酸的是,母亲对她竟然也会这样欲言又止怕她伤心。可是明明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啊。她皱了皱眉头。
      一时间饭桌上气氛略显诡异,三人都埋头认真地吃起了饭。好认真啊。
      晚饭过后是惟一与江南的散步时间,在这之前东方既白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办公室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行一步。此时只剩母女两人的房屋里流转着一种类似心照不宣又难以启齿的气氛,还好一起散步的途中,看着道路两旁的葱茏的梧桐树,也不显得尴尬。
      “惟一,”江南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今天去看了你父亲。”
      傅惟一扭过头来看着江南的被阳光镀了层金色的侧脸,而江南却不看她,而是目视前方继续走在散步的这条路上,背后的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拉得很远很远。
      “对不起,妈妈。”
      “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你父亲。”江南继续走在这条路上,仿佛心无旁骛,“守守,不用再自责下去了。”
      江南回转过身,直视惟一的眼睛,并不让她躲避,夕阳里她的瞳孔里倒影出惟一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她知道自己并不用再为三年前的事情自责下去,只是每次看到父亲日益苍老的脸庞,以及报端一次次将母亲搬出来封为“铁血娘子”都令她无法原谅自己。
      江南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揽进怀里,换唤她“女儿。”
      她有些想哭,但是还是忍住。
      “妈妈,我们台下期节目,采访的人是……邹亦然”她心中辗转千回,终于还是说出口。
      倒是江南听到后微微一愣。随后又微微一笑,“下个月的董事会,你也来听一听吧。毕竟……”江南看着远处的夕阳,“这些今后都是要交给你的。”
      “妈妈,”她的嘴里还是苦,“我还……”
      “你总要回来帮帮妈妈吧。”江南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继续往前走。
      傅惟一赶上去,挎着母亲的手臂,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儿。
      “妈妈,家里的花还好不好啊。”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活泼。
      江南却并不答话,反而继续向前走,反正一切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去发掘,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未必是真相。
      她的惟一,总是要自己成长起来。

      母亲晚上还有公务要处理,和惟一散完步就赶回了公司。剩下惟一又重新处于空荡荡的屋子,这样孤单的心境令她觉得熟悉,是一种孤独的自由。
      在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家里的阿姨终于露面,叫住了她。
      家里有两位老人,一个是管家康叔,一个就是这个阿姨。在傅明德和江南出外应酬的岁月里,都是秦阿姨陪着她度过了打雷下雨独自一人的童年。
      “秦阿姨。”她对着阿姨甜甜地笑。
      秦阿姨笑笑地看着她,递给她一瓶蜂蜜柚子茶,是自己亲手制作的,是傅惟一喝惯了的口味。
      “守守,你没事多回来陪陪你妈妈,她一个人这几年,不容易。”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她真的,真的不懂应该怎么面对,面对这些令她生命都几乎摧折的感情。
      她还是笑着对秦阿姨许诺,“嗯,知道啦。”
      “和东方先生好好的,家庭从不是靠一个人努力的。”
      “嗯。”惟一低下头,自己的看着自己新买的裸色小凉鞋,指甲是嫩嫩的粉红色,旁边……旁边是秦阿姨趿着拖鞋的脚。
      而现在这只脚又靠近一步,秦阿姨走进拍了拍她的背,“等一下让司机送你回去吧,你和东方先生一起来的,他把车开走了,你妈妈的司机刚刚回来了,让他送你回家吧。”
      至于怎么回家,回哪个家,她倒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想快速地逃离现在这个家。
      她下意识地拒绝着秦阿姨的建议,“我自己走一会儿,走到山脚下就有计程车了。没关系的。”
      说着话,她就转身往外走,几乎跑了起来。
      秦阿姨说的不错,家庭不是靠一个人努力的。那是不是说,家庭的破碎也并不是一个人的错?她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她要逃避的,岂止是自己。
      她决定打电话给东方既白,和他说点什么,至少应该告诉她,她即将要采访邹亦然,她的初恋情人,也是那个把她打进地狱的人。同时,他也是江南和东方既白的共同敌人,当然,他也是她的敌人。
      但是电话一直嘟嘟地响着,却没有人接听。
      她挂了电话的同时,却接到了夏言冰的电话,叫惟一陪她参加一个什么晚宴。江湖救急,自然舍生取义。
      “我这会儿正好在我爸妈家呢,你赶紧派车来接。”
      “一言为定,衣服神马的也全部我负责。”
      惟一也并不跟她客气。就此定了下来。
      夏言冰是她在美国读书时候认识的中国女孩儿,简直是江南的年轻版,但是言冰的坦诚还是令这一对流落在异国他乡的女孩儿成为了知心的朋友。

      夏言冰是航运大亨夏竞航的掌上明珠,人如其名,活脱脱冷面美女一枚,但是那也是给外人看的样子。毕竟没有人可以和朋友在一起依旧戴着面具。
      惟一也不是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毕竟陪着父母或者东方既白参加了各种大小宴会,故而也并无怯场,可是在她见到东方既白的那一刹那,她真的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人群中的男人身长如玉,站在一帮人中如同众星拱月,他个子很高,在人群中很容易认得出来,再加上他的气场偏向慑人,身边的女伴优雅大方,言笑晏晏左右逢源,当真一派当家主母的派头。
      她只在东方既白的大学相册里看到过文迪一次,此时的她更加妖娆成熟,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个她的另一则噩梦。
      她下意识地抓着夏言冰的手,为什么这一幕偏偏让她看到呢。
      如果她看不到,她还可以当做没什么,但是,现在的她却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再将头继续埋在沙子里。
      家庭,不是靠一个人努力的。
      这么想着,她提起裙角,向着人群攒动的中央盈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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