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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我庭前月一钩
是夜,慕容玦同颜汐一起去长安街逛花灯会。因是乞巧节,街上早已燃起了一道长长的灯河,女眷们不是聚作一处便是同自己的夫君在一块儿四下逛着,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
街上被各种小摊贩挤满,有卖金玉首饰的,有卖些小零嘴儿的,颜汐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长安街,新奇万分,眼馋的厉害,每个摊子前都要逗留一会儿。明明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却因为这些人、这些东西而变得热闹起来。
慕容玦就跟在她身后,看到她有些喜欢的便买下来,颜汐买了些吃食,觉得好吃的,便给他尝尝,慕容玦也不嫌弃,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吃下去。颜汐便想起先前他用她的杯子喝酒,当时觉得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现在居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突然笑了起来。慕容玦第一次看她笑成这般模样,不由问道:“笑什么呢?”
颜汐摇摇头,并不作答,只一面笑一面拉着他向下一摊走去。慕容玦不明就里,也不多问,只随她去。
小贩热情地迎了上来:“郎君,娘子,买面具吗?可不是我胡乱夸口,这整个长安街上,怕是没哪个做面具的手艺赶得上我!您要想要啊,就在我这儿挑。”
颜汐听他这么说便来了兴致,仔细瞧了瞧,果然是做的精巧灵动,栩栩如生,不由动了念头,取了帷帽给自己扣了个老鼠面具,又挑出了个狐狸面具来,往慕容玦脸上罩。他手快,拦住了她,皱着眉道:“为什么你是老鼠?”
颜汐一面把面具塞到他怀里,把自己的系好,一面道:“因为我肖鼠啊,所以我带鼠面具。”
“我肖鸡,十二生肖里也没有狐狸。”
她学着他的模样,皱着眉头,“可是狐狸比较像你啊。”
慕容玦默了片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颜汐笑着理了理头发看着他。看她鲜活快乐的模样,他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把狐狸面具戴到了脸上。
颜汐看着他眼里的宠溺,大着胆子挽住了他的胳膊,也不理他讶异的目光,继续走走停停。
二人又逛了一会儿,便往云汉河去了。云汉河本不叫这个名,只因每年来此放河灯的人络绎不绝,便借着牛郎织女的典故该做了云汉河。
河灯本身也不怎么讨巧,有些姑娘家都是自己做了带出来放。倒是置于河灯上的笺纸,每年花样都层出不穷,精致有趣的很。都说笺纸上写的心愿,能被织女看到,织女心善,是会帮女儿家们实现愿望的。
颜汐从未见过河灯,光看着人家放就觉着新鲜有趣儿。慕容玦便带着她也去挑了盏灯,附了一张茉莉笺放了。
颜汐站在河边看着越飘越远的河灯,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起来。慕容玦见她如此虔诚,不由好奇问道:“写了什么?”
她睁眼对他宛然一笑:“不过一句诗罢了。”
只是没想到瞧见阿筝。她身边还立着个男子,其身姿如玉树临风。二人一起挑着花灯,阿筝笑的灿烂无比。她是经常笑的,颜汐却从未见过她笑的如此毫无包袱,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儿好让她担忧的了。
慕容玦也看到了,不动声色的挡住了颜汐的视线。“若是糟心,便不要看了,回去再处置就是。”
毕竟是下人,没有自主婚配的权利,颜汐那般倚仗阿筝,只怕难免会有不郁。
颜汐一愣,应了声便转身离去。她不想让阿筝知道她看见了。她胡乱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
“那是我表兄。”走着走着,颜汐突然开口,“容家独子,荣宠万千。”
即便是如此要好,即便颜汐面上装的无比淡然,她也是嫉妒过的。明明是自家人,良玉的处境却和她全然不似。
“我们幼时相识,交往甚笃。阿筝同他,我早就知道。她不肯告诉我,定是有她的考量。”
她低下头,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阿兄平日里虽吊儿郎当,对阿筝却是真心的。可惜日后纵是他有心...阿筝也只能是个妾侍。她装的那般开心,还要替我操劳,也很不容易。”
说着说着,她便想到阿筝。慕容玦仍是没有答话。颜汐回身,却再不见他踪影。
人来人往,她找不着的,恰恰是她心中念念那一个。
她静静地站了片刻后,转身离开。
颜汐静立于揽星楼上,晚风有些大,吹得衣裙簌簌作响。她本该尽早回金玉庄,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她心里烦乱得很。这么些年了,她也遇了不少事儿,却从未这般乱过。方才她回过头去找慕容玦时,心里竟像空了一角似的,没有着落没有依靠。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个儿对慕容玦,是上了心了。
也没什么不好,他是她的夫君,不是旁的人,怕只怕他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若是她付出了满腔情意,换来的是寡情,她定是想不开的。颜汐重重的叹了口气,她骨子里还是个商人,便是男女之情上,也不愿意自己吃亏。
她爱着,却也怕着。自打嫁过来,心里总有那么些不安定,又不知是为何。她本着相敬如宾的心嫁过来,却没想把自己的心搭了上去。这一桩事上,又是慕容玦占尽了先机。
“就想着你在这儿。”慕容玦冷不丁的出声,她这次却没被吓到,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只是淡定的转过身来。
她的面具还覆在脸上,站得这么近,他才发现她生了双好看的眼睛。她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往日沉静无波的眼神突然透彻了起来,干净清澈。
就如同她已知晓了一切了,却还是无奈的宠着他一般。
慕容玦皱着眉头抬手遮住她的眼,“怎么跟个老人家似的?前些日子你回门,少了枚簪子,我想着去给你买个一样的,店家却说只那一枚,我便另卖了枚日永琴书簪,这才走丢了。”
颜汐低低的应了声,拿开他的手,去了面具,也不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便当作是心有灵犀好了。他拿出簪子配在她鬓边,突然将她拥入怀中。
“颜汐。”
她的头正埋在他胸前。方才的那点心思早已不知飞去了何处,只觉着自己也是被爱着的。
原来她也是有人爱的。
这秋日的夜里,这不胜寒的高楼上,似乎突然繁花锦簇,明媚可人了起来。
身后突然燃起了烟花,当是陛下进献给老陛下的心意。大街上充斥着人们的赞叹,颜汐却只听到他在她耳畔说,“颜汐,咱们回家。”
到府时,阿筝已经销了假在屋子里等着她了。伺候着她换过常服,颜汐便坐到了黄铜镜前,盯着镜子里发间的簪子,恨不得要盯出朵花儿来。
阿筝凑上前来打着趣儿道:“阿汐,不如今晚就不散髻了,就这搬睡,做一个琴瑟和鸣的梦出来。”
颜汐却跟没听到似的,一个劲儿地傻乐,阿筝叹了口气摇着头,上前去为她散髻,她这才惊醒过来,低低的呼了一声,抱怨道:“你小心着些。”
阿筝终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哈哈,你这话倒有意思,小心着什么?小心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我侍弄了这些年,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小心你的簪子?你这簪子又不是那枚绿雪含芳,只那一枚,金贵万分的。万一摔着碰着了,也是自己店里的东西,再去拿一枚不就好了。”
颜汐脸霎时红了起来,回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阿筝道,“这不一样!”
阿筝只笑,也不敢把她逼狠了,口中道:“好好好!再不一样也得拆了不是?拿下来放在手里好好把玩,不必对着镜子看得清楚?”
颜汐啐了她一口,也就任她施为了。
刚顺好发,外间的丫头便进来通报,说是慕容玦来了。
颜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阿筝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嫁了人,反倒更沉不住气了?”
她的脸霎时便红了,不说话,阿筝瞧着她的神色,了然的一笑,退了出去。
今天他来...怕是要圆房了。
她复又坐下,暗恼着自己。他们是夫妻,呼吸相融,心意相合,最正常不过。她却总觉得有些慌乱。
大概每个女子都是如此,心慌也是应当的。
慕容玦走进内室,也不看她,只道:“歇息吧。”
颜汐应了一声,红着脸跟了上去为他宽衣。收拾停当,慕容玦突然反身一把抱起她,颜汐又惊又羞,只得紧紧抓住慕容玦的衣衫道:“快放我下来,下人们都看着呢。”
她面皮儿薄,他却无所谓,自顾自地俯身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夫妻敦伦,你这会儿怎么怕了起来。”
颜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蹭得一下烧了起来,羞得不知往何处躲,只能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他把她抱到了榻上,把她困在自己怀里。颜汐不敢看他,侧过头去,却见锦被上绣着的交颈鸳鸯,不由心旌一荡。
那首诗写得多好啊。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慕容玦躺到她身侧,占住她的视线。二人静静对视了片刻,他渐渐靠近了她,吻上了她的额头,“莫慌,你还小了些...若是有了孩子对你身子也不好,我等得。”
颜汐听着,眼眶有些热了。只将脸埋了下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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