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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楼兰篇--守护阿依娜
辛薇来到王宫的旧处，隔空相望正是月孤城的殿宇，原来这就是她的牢房。
从进入这间偏殿时，她便被勒令脱掉所有的衣物，包括束发的丝带，内室已准备好了几桶热水，足够她洗掉一层皮。
泡在浴桶里的辛薇将脸也浸在热水里，她在水中憋不过气，干脆吐了几个泡泡，从头到脚趾都觉得浸透了温湿，才呼啦一下子探出头，双手抹掉脸颊和头发上的水珠，她才注意到旁边放了一块淡绿色的肥皂，想当初辛薇教会宫女们做的这些玩意，如今看了颇为讽刺。
辛薇抓过肥皂，彻彻底底地给自己清洗起来，开始她还没留意，用过才发现这淡绿色中带着葡萄籽的味道，与她送与阿依娜的玫瑰芳郁不同，它的味道清淡芬雅，若有若无，细细品味甚至略带一丝苦涩，却是难得的佳品。辛薇立刻明白，宫女怎能用这个心思，葡萄籽的精妙她只同一个人讲过，也是这个人此时将自己关在这里。
紧绷了七日的神经，全身浸在热水里才一下子松懈，辛薇始终想不明白哪里出了纰漏。
正在这时，辛薇随意撩水的手触碰到胳膊，她惊讶地发现自己都忽略的秘密：左臂上方有一颗不起眼的痘痕，那是千年后每个新生儿都会接种的普通疫苗。
脑子里灵光一现，天花是传染性极强的病毒，致死率也很高。怪不得她接触病患最早，却一直没有被感染，原来并不是自己有多幸运，而是因为来自千年之后的免疫保护。
关于沮渠蒙逊……
辛薇宁愿相信魔谷里的玉髓也许会对病毒产生抑制，虽然不确定他是否在病毒感染潜伏期，但一周都没有发烧迹象，那就是最好的迹象。
她正左思右想，忽然门外有人说话：“辛医师，王子要召见你。”
满头雾水的辛薇急忙将自己冲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物，随便卷好头发。
不一会儿有宫女敲门而入，辛薇起身见她们放下茶点退了出去，门口却站着月孤城。他屏退众人后月孤城走近房间，默默与她同坐在桌前，打开餐盒，为她倒了杯清茶。
辛薇习惯了同他无拘束，不客气地咕嘟全喝下：“正好解渴，可惜了今日无好酒。”
月孤城这时却说：“阿依娜病了，连同她的整个宫已经被封锁，御医已束手无策。”
“什么？”辛薇的茶杯倾滑，摔碎在地上。
她想过疫情很可能已经扩散，可能在商队进城的路上，可能是交易的双方，可能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但辛薇却没有想到天花直接来到王宫，受害人是阿依娜公主。
辛薇不可思议地问：“怎么会这样？”
月孤城说：“茨兰奄奄一息，她只说几日前你曾让人送来一块绢帕，可有此事？”
辛薇的头嗡地一下立刻发懵，艰难开口：“……是。”
“啪”的一声，月孤城起身在辛薇脸上狠狠地打了一掌，垂下的手掌麻麻的握紧，脸上闪过变化莫测的表情，看着被重掴歪过头的辛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辛薇无力解释，是她确实疏漏了，“不是故意的。”
片刻的无语，在月孤城看来是辛薇的心虚，他无力地跌回在座椅里。
昨日，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原本担忧大于震惊，在彻底调查了病因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点希望辛薇是故意报复，月孤城立刻为自己内心黑暗的私欲所恐惧。终于他冷下心，如今一宫主仆相继病倒，那是对楼兰王国最危险的信号，身为王子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要惩治辛薇。
月孤城希望从她口中得到真相，“究竟怎么回事？”
辛薇没什么好争辩的，平静地说出实情，除了小七的真实身份。
月孤城虽然愿意相信辛薇的无心，但她毕竟要承担这个责任，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控制疫情的发展，抱着一丝希望的他问道：“你……可曾找到了法子？阿依娜是否有救？”
辛薇傻傻地坐在原地，轻轻拂了下滚烫的左颊，垂落的头发隔开了她的眼神，月孤城亦没有直视她，“染病未必会死，只要烧退了可以保命，不过……”
“不过什么……”
“脸上、双臂和前胸会生满疹子，几日后流脓结痂，如果那个时候没事，就应该能活下来。”辛薇的话对于爱美的阿依娜来说无疑是判了死刑，或者说比死更可怕。
月孤城并不在意阿依娜的容貌，又问她：“如果能治好，你有几成把握？”
辛薇实话实说：“完全是……听天由命。”
月孤城听闻后眼神愈加黯淡，辛薇却话锋一转：“目前来看，尚有三成希望。”
“三成？”
“嗯，巴依府最初被感染的病患活下来一个，另外……”辛薇皱着眉头，说：“我有个想法，想试一下。”
月孤城坐在辛薇的对面，听她说可能还有希望，立刻抬眼看向她。
辛薇左颊那片红肿刺痛了他的眼睛，月孤城不敢面对她的双眸，猛然握紧拳头觉得内心很可耻。
辛薇不知道他复杂的情绪，根本没在意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愿意赌上性命的决心：“如果你还信任我，请让我试一试。”
月孤城沉默了些许，最后点了点头，“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让人配合便是。”
“如果可以……我想去阿依娜那里看看。”辛薇想了想说。
“先吃些东西吧。”一双大手拦在她面前，然后给她添了些吃食，顺便拿出新的茶杯：“刚才我下手重了，对不起。”
辛薇无言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碗，其实毫无胃口，但为了让他安心便拿了一块点心。
谁知这个时候，殿外传来凌乱急躁的脚步声，辛薇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月孤城已经皱着眉起身走到门口，正好看见贴身侍卫，快速行了个礼贴上他的耳朵说了什么。
月孤城闻后脸色大变，辛薇直觉又出了大事，紧张得点心含在嘴里忘记吞咽。
待侍卫退下后，月孤城脸转过来正对着辛薇，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神色低声对辛薇道：“城中大范围出现了疫情，如今济慈堂和你的小医馆在内的全城药房，都挤满了病人和家属，恐怕……天花要控制不住了。”
辛薇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想到疫病扩散地这么快，如果没有有效的隔离，恐怕是要亡国的节奏，“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看阿依娜公主，如果尽可能快地建立隔离区，将所有病患集中起来，控制疫情不是没可能。”
辛薇主动握紧月孤城的手，用坚定的力量给他信心。
月孤城反握住她的手，少了冷漠和猜测的阴霾，这一仗他真的感谢辛薇在身边支持。
日影渐渐地西斜了，天渐渐地要黑了。
阿依娜所住的殿宇多水多花，比邻王子殿，本来确实适合未来王后待嫁的地方。走在这里，辛薇可以想象明艳动人的楼兰公主一边戏水，一边赏花，憧憬爱情开花结果的快乐时光，可是如今踏入这座殿门，重重宫闱，密不透风，迎面扑来的气氛犹如现在的巴依府，到处充斥着恐惧和悲切。
没有了人来人往，宫人们大多数被关了起来，只有贴身的几个侍女蒙着脸，胆怯地看着来人。辛薇这时候忽然想起了小七，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辛薇从进入这里，便用新的面帕遮住了口鼻，同时还有红肿的左脸。
寂静的深宫庭院，走来一个侍女迎接她，辛薇道：“我是辛医师，带我去公主的房间。”
这引路的侍女是辛薇以前没见过的，看来形影不离的阿依娜和她的大小侍女果然都病倒了。
年龄尚轻的侍女低着头，静悄悄地带她走近寝殿，“这边请。”
远远的，辛薇看到床榻上的人影躺在那里，似是半睡半醒，偶尔翻动身子非常难受的样子，走近她让辛薇好像有七日前见到古丽的熟悉感，连手心都出了汗。
“公主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侍女说：“昨日。”
辛薇问：“殿里的其他人呢？”
“比公主早两日发烧，刚才依照王子的吩咐，已经全都挪到宫外去了。”
看来月孤城对疫情隔离的反应速度比想象更快，留下阿依娜在公主单独隔离，对于王室来说十分冒险，辛薇希望自己最后的办法能够奏效，但长远来看，她仍旧找不到解决出路。
仔细诊过脉后，辛薇洗干净手，拿起湿帕子放在阿依娜的额头，然后慢慢帮她擦脸。
“公主，我是辛医师，我马上跟你开方子，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阿依娜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楚楚可怜，没了任性，她与邻家少女没有什么两样，看见是她弱弱地开口说：“我浑身都很疼，辛医师你帮帮我……大不了，我以后再不骂你了。”
辛薇听着有些心疼，其实除了嫉妒心外，这个姑娘很单纯地在爱着一个男人，从小等到大，盼望着穿上美丽嫁衣的那一天，如果可能，辛薇会尽一切力量实现她的愿望。
她宽慰阿依娜：“骂我也没关系，只要公主的病能好。”
阿依娜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笑，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的病情尚早，并没有到危险恶化的状况，疹子也没发出来，希望一切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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