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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楼兰篇--叫花哥的女人
辛薇被点名留下，官兵们互相瞧了瞧，素来阿依娜公主的脾气名声在外，他们惹不起，便老老实实地退出医馆，辛薇松了口气，让阿善也出去前堂照顾。
阿依娜瞅了辛薇，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不过执拗了几下却也缓和了脸色。
“里面的是什么人？”
“我的一个病人，昏睡着呢。”辛薇送上一杯茶。
侍女俏生生地说：“公主用惯了夜光杯，你们的杯子不干净。”
反正四下无人，辛薇干脆举起来自己喝干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公主身边，果然阿依娜蹙了下眉，阻拦了欲发难的侍女，摆了下手让她们退到一旁。
阿依娜对辛薇说：“今天见到我表哥了？”
“见了。”辛薇明白她的意思，这也不是她两第一次私下见面，“好话也说了，东西也送了，不过公主……你不觉得咱们老见面有些不妥？”
阿依娜才不在乎，“见面又怎么了？谁不知道你看上的是我表哥。”
“哐当”一下，厢房内油灯打翻的声音。
辛薇心内默念：沮渠蒙逊你千万别添乱，别添乱……
阿依娜瞥了眼灯灭的方向，说：“你不说你那病人昏了吗？”
“是，是，那个叫花子欠揍，被人打昏了还不老实，肯定现在抽筋呢。”
听说是肮脏的下等人，阿依娜脸色更差了，“丢出去。”
“……这，咱们医师治病救人，哪里能说丢就丢病患的。”辛薇心里倒真想这么做。
反正有人在阿依娜也没什么心情，站起来懒得再待下去，说：“一个小白脸，一个叫花子，物以类聚，既然有人在我先走了。”
“公主慢走，请慢走，不远送了啊！”看辛薇这么急着轰人，阿依娜瞪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来又说：“你上次的玫瑰露用光了，明天叫人再送来一瓶。”
辛薇心想那是她花了半年时间才配制的几瓶精油，敢情这公主当花露水用了。
脸上笑眯眯的辛薇，忍着心疼点了点头：“一定。”
阿依娜看不得男生女相的“辛威”皮肤比自己还美，叫上侍女往外走，嘴上还不忘补刀，说：“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厌烦，如果不是因为表哥对你另眼相看，我早下令把你扔到白龙堆去。”辛薇也非善类，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你表哥，我早在你用的霜里下各种痒痒药。
生活在食物链底层的人自然没有话语权，眼睁睁地看着大神离开，辛薇叹口气一坐，却发现屁股下还垫着那块手帕，顺手拍到地上，转念又觉得浪费，折起来做悬脉的枕布也不错。
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不用回头也知道，“叫花子”来了。
“什么时候走？”辛薇没好气。
黑影坐在她旁边，说：“你跟我一起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辛薇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装，“我一会儿去烧热水，赶快把你这身皮囊洗干净，呃……你脸上的膏药哪儿去了？那可是很贵的。”
“你忘记了我是你捡回的叫花子，臭应该，没钱也是应该，如果你不打算跟我走，我从这里混吃几天，应该没问题吧？”
辛薇干笑两声，“我说有问题，你会走么？”
“不会。”
辛薇看着他凌乱头发下的双眼，无力地说：“随你！不过住在我这里有条件，一继续当你生了疮的叫花子，二不许强迫我做任何决定。”
沮渠蒙逊回答地干脆：“好。”
“你不会赖着一直不走吧？”辛薇心里犯嘀咕。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所事事，躲在天边混吃等死？”
“……”辛薇看他那副居高临下的嘴脸，便恨得牙痒痒，“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段业在张掖称了北凉王，巴冲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寻到我，他跟我说于阗人要拿你祭坛，我就急了，一路打回了焉耆，差点灭了于阗国。后来尉迟老儿说你根本没死，而是随楼兰的月孤城远走，我才寻到这里。”
短短几句话，辛薇没想到自己的行踪牵制了他一路征程，心下打翻了五味瓶。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蒙逊听她如此一问笑得狂妄。
“我本来是打算把你打晕，装进麻袋里扔上马，扛到老子的营帐里扒光衣服，然后……”
“好了好了！”听他越说越疯，辛薇断然地起身阻拦他的口无遮拦。
“水一会儿烧好了，自己去打。既然要在我这里住几天，咱们医馆不养闲人，明日起白天装病，晚上干活！听明白了？”辛薇一口气说完，甩着袖子直奔厨房而去，身后的男人目送那背影，终于露出难得的温暖笑容。
第二日，一大清早，辛薇打扫好院子，取了些草药晒在席子上，然后像往常一样准备开馆。
作为见不得人的叫花子，辛薇不仅收缴了沮渠蒙逊的兵器，身上洗刷干净后，连同他的造型也重塑了一遍，头发随便束成马尾，脸上贴了块小膏药，辛薇找出自己最宽大的衣服给他修剪成紧身装，乍看名副其实的西域浪人一枚。
因为腿上给他绑了夹板，所以辛薇给蒙逊找了个力所能及的活，石臼里滚药草。
阿善腿脚伶俐，去外面买了早饭回来，一进门带着惊吓跑到辛薇跟前。
“辛医师，官衙那边好恐怖，挂这个血肉模糊的尸首，说是焉耆来的细作。”
辛薇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后院，只见那叫花子打扮的男人还在反复地滚着碾子，这才长舒一口气，摸了摸阿善的头安慰，“小孩子，以后不该看的不要看。”
阿善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把热乎的烤馕往辛薇面前举了一下，想让给她。
辛薇摇了下头，说：“我刚喝过粥，你把这些拿到后院跟叫花哥一起吃。”
阿善咬着嘴唇，抱着热乎乎的饭没动地儿，如小鹿般盯着辛薇。
经过昨天那样一番折腾，这孩子定是害怕后院的那尊叫花哥了，所以辛医师不跟着他基本不过去和沮渠蒙逊说话，辛薇看出他的心思，拎着手说：“走吧。”
三口人围坐在一个小方桌，辛薇给他们盛上粥，默默地看着蒙逊。
“呃……你昨天是一个人来的？”
蒙逊低着头大口咬了口馕，点点头，“嗯。”
碍于小孩子在场，辛薇想问他关于官府吊挂的细作之事，却无从开口。
蒙逊夹了几筷子小咸菜和肉，若无其事地说：“你藏得那么深，以为光靠我一个人能挖得出来么？傻！哪个小国没几个他国的细作，别总把杀人放火的事记在我头上。”
辛薇被他说中忧虑，这人作奸犯科的前科，她确实不怎么放心，但解释又觉得多余，便用鼻子哼了一下，故意装糊涂。
“这孩子，你哪捡来的？”蒙逊忽然斜着眼睛看旁边吃肉的娃娃。
阿善听他一说，警惕地抬起头，“我不是捡来的，我有名字叫阿善，是辛医师的医童。”
“那你爹妈怎么不要你？”叫花子打扮的蒙逊欺负小孩是非常邪恶的。
辛薇用筷子敲了他的头，气地骂他：“这间小院就是阿善爷爷生前留下的，他父母早逝，说白了人家算我们的小房东，不过跟着我学医，免了咱们的租金。”
听辛薇说完，阿善给了蒙逊一计白眼，吃饭的姿态立刻高大上起来。
“辛医师是汉人，我跟他说给我也起个汉人名字，将来总有一天去中原用得上。”
蒙逊拽拽地拍了这孩子的肩膀，力气不大却疼得阿善乱叫，惹得他哈哈大笑，“就你这身子骨，去中原干什么，给皇帝老儿修宫殿都嫌你不要。”
阿善瞪了他一眼，“我早晚会长大，然后像辛医师说的行万里路，济世游历天下。”
蒙逊睁大眼睛，对着辛薇说：“原来你是这样教孩子的啊？出去闯闯没问题，不过游历哪里比得上征服天下，等以后咱们要是生了……”
“咳咳”辛薇大声咳嗽了几声，蒙逊立刻话停在那里，然后眼皮低下，憋了口气吃饭。
辛薇正想着说点什么，虚掩的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露出半截绮丽的粉色纱裙。
“辛医师在吗？”娇嫩的少女声音传来。
辛薇匆匆起身，迎到院前开门，“古丽，你怎么来了？”
一个异域的清丽少女眨着大眼睛，半羞半俏地对上辛薇，面纱半遮鼻口，说：“我阿爸的商队昨夜从波斯回来了，赶了许久的路，有几个人生了病，想请你去瞧瞧。”
辛薇跟蒙逊和阿善打了声招呼，立刻带着少女往前堂走，“我去取药箱，这就跟你走。”
名唤古丽的少女脸微红，快步跟随着辛薇，消失在院门。
沮渠蒙逊和阿善大眼瞪小眼，愣了片刻，沉下脸来拉过小医童问：“什么情况？”
阿善如大人般摇了摇头，说：“三天两头古丽就来找辛医师，不是自己头疼脑热，就是家畜鸡飞狗跳，反正缠上了咱们，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存心又折腾人。”
蒙逊一脚踢飞了小腿上的夹板，带着怒气，与阿善同仇敌忾的神情，嘴里嘀咕：“老子的女人也敢抢……”
阿善正嘴里含口饭，挠着头心想：“什么时候古丽成了叫花哥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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