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宴

　　这是罪孽，
　　冠冕的借口也掩饰不了这肮脏的罪行。
　　我开始明白，
　　尊贵的我主并不宠爱每一个人，
　　他注视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却不去阻止这残忍的暴行；
　　他偏执于那个外表虔诚的信徒，
　　却抛弃了一心尊崇他的人们。
　　我感到自已的心一片冰冷，
　　这是信仰破灭的前兆。
　　我以我的灵魂发誓，
　　我不会善罢甘休，
　　我宁愿用自己的所有，
　　燃起仇恨的熊熊烈火，
　　将那个表面光鲜的人焚烧殆尽。
　　然后，在那之后，
　　或许我会到主的面前忏悔，
　　或许我会……

　　***

　　美妙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热烈的气氛之后紧接的便是新一轮的恐慌。显然尊贵的上帝没有听到他虔诚信徒的祷告，或许是悭吝于伸出那双援助之手，或许是认为考验的还不够……总之，病魔并没有停下他肆虐的步伐，而是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转瞬间席卷了整个波兰。

　　菲莉茜雅和托利帕安静的在书房看书。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保持着一份独有的安宁，这也是戴维斯家一贯的优点。
　　菲莉茜雅坐在窗边的一个藤椅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街道。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们大多数都躲在家里，紧锁门户，似乎这样就可以将那可恶的病菌关在门外。零星的几个人也行色匆匆，身上严严实实的裹着黑色的披风，仅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中盛满了对未来的恐惧与绝望，甚至隐隐透出一丝麻木来。
　　或许上帝已经抛弃我们了。菲莉茜雅这般想着。
　　瘟疫已经蔓延到了这里。想着前两天听说的事情，周边的城镇里，陆陆续续都出现了这样的病例。或许马上就到我们了……
　　“姐姐，”男孩不满的嘟嘟嘴，“怎么不念了？你答应要念神话给我听的。”
　　菲莉茜雅收回了漫游的思绪。她的这个弟弟！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比她更了解她的弟弟，她的弟弟极为聪慧，记忆力更是超群。从这个方面来讲，他无疑是上帝的宠儿，人们给予他太多的赞赏，却甚少注意到他不同于同龄人的瘦削。而她，并不在意弟弟有多聪明，她在意的是，弟弟是否健康，是否快乐。她敏感而聪慧的弟弟呀……不过，在某些时候，她还是想要一个省事的弟弟——
　　“我就想听姐姐念给我听嘛~”托利帕跑过来，摇动着菲莉茜雅的一支胳膊，无耻地撒着娇。
　　于是她终于忍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

　　格里特·戴维斯，一个商人，两个孩子的父亲，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太好。究其原因，还要回到圣诞节后的那一天。那一天，老吸血鬼威尔士男爵邀请他到威尔士家“做客”，并与他进行了一场“情深意切”的交谈。
　　不得不说，威尔士家真是巨大豪华，完全不同于戴维斯家的低调，整个墙壁都显得金碧辉煌。勾勒着精致花纹的华美壁炉几乎占了半个墙壁，四周悬挂着点着蜂蜡的油灯，金光灿灿，真是奢侈到令人作呕。
　　威尔士男爵就坐在壁炉边的靠椅上，高大的椅背镶嵌着碎钻与红玛瑙。椅子明显是以前定做的，因为威尔士那肥硕的身躯现在正艰难地挤在这把椅子中，满面油光的脸上做作的彰显着傲慢与矜持。
　　谈话的过程是这样的——
　　“戴维斯先生，最近可好？”威尔士抬着下巴，拉长了语调，慢慢问道。不过他显然没指望得到他的回答，只是象征性地寒暄一句。
　　“戴维斯先生，最近的情况我想您一定十分了解，您的生意还好吗？哦，当然，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毕竟您的能力我们大家都很了解，呃，是那么的……出色……”威尔士刻意的停顿了一下，用他那双小眼睛恶心的逡巡着他的表情。
　　果然是来者不善！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波动。“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与夸奖。不知您的意思是？”
　　“呵呵~”威尔士闻言干笑了两声，“亲爱的戴维斯先生，难怪人们都对您的聪明赞不绝口，当然，还有您可爱的儿子和女儿……”
　　卑鄙的老吸血鬼。他极力的压下内心的愤怒，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竟然还想打莉茜和托里的主意！
　　“哦，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威尔士自以为是地摊摊手，仿佛发现了蛋壳缝的苍蝇，“感谢上帝，我们都平安无恙。”他夸张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事实上，我想说的是，遵从上帝的指示，或许我们应该为我主献上更大的诚心……”威尔士整了整衣袖，漫不经心道，“关于您的税率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还有在波罗的海的那几条航道……您明白的，是吧？这都是为了我主。”
　　他微微皱了皱眉，真是贪得无厌，他并不甘愿就这么妥协。
　　“是的，赞美我主。但这件事情，我认为我们还有谈论的余地，您知道的，商法上有明确的规定……”
　　“不不不，我想您还是没有弄清楚。商法那个东西呀，呵呵呵……我以为您是足够聪明的。”威尔士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虔诚的信徒在献上自己的忠诚，和那个没什么关系的。”
　　果然没用！他深锁着眉，开口。
　　“能否容许我考虑几日，这毕竟是件大事……”
　　其实这本是推脱的话，他已做好出血的准备，只是想减少些损失，却没想到威尔士男爵那么轻易便同意了他的告辞。想想还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威尔士可是个巧取豪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他顺势离开了，带着一颗提起的心。然而这些天都没什么大的动静，可他就是觉得放不下心。

　　日子平静的过下去，简直是太平静了。只除了越来越神经质的人们，他们在恐惧着死神的召唤。不得不说，也许虔诚的祷告真的唤来了上帝的垂青，因为除了邻镇不断传来的噩耗与不断攀升的死亡数字外，这个小镇神奇地躲过了病魔的侵袭。
　　菲莉茜雅打开房门，与同样刚刚出来、仍然睡眼惺忪的托利帕互换了早安吻。
　　早餐已摆在餐桌上，爸爸的那份已经吃完，看来爸爸又已经出去了。这几日爸爸的早出晚归她都看在眼里，和妈妈一样，她也对爸爸的行为抱以极大的担忧，尤其是在这个紧张的时期。
　　做完祷告，吃完早餐，新的一天又这样开始了。
　　似乎和往常一样，又似乎有所不同。或许是因为那阴沉的天气，黑压压的，使人无端端心生烦闷，挥之不去。
　　真的与往常不同，因为爸爸很快便回来了，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使人不由精神一振。
　　她与托利帕被爸爸叫进书房。爸爸似乎与平常不一样了，一贯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不少，带着一种似解脱似不安的叹息。
　　菲莉茜雅接过爸爸递过来的牛皮纸袋，同样的纸袋托利帕也有。
　　“听着，孩子们，这里面是我们的一部分资产与钱币。什么都不要说，只听我的，过两天我们便要离开这个小镇，离开波兰，我们会去北欧。而这些东西，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我是说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些对你们会有很大的帮助。”
　　“爸爸——”她简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晕了，有些说不出话来。
　　“嘘——去吧，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切都会好的。”说着，爸爸还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她带着忐忑的心情，同托利帕走了出去。而鉴于他一直都没出声，她猜，其实他也晕了。

　　***
　　一切都从这一夜改变，在我漫长的生命中，这一夜犹如一个血腥的记号，深深地镂刻在了我的心底。即使我必须与鲜血相伴，即使我爱上了鲜血的颜色，但是这一夜，还是让我红得刺目，红得可怕……
　　***

　　菲莉茜雅换上睡衣，正准备躺到她柔软的床上休息。经过了一整天的沉淀，搬家的事已被她放在一边，对于能力不及的事情，她从不会勉强自己去操心，没什么可想的，因为想也不能改变什么，她只要按照长辈的安排去做就好。
　　门被悄悄打开，托利帕钻了进来，三步两步跳上了她的床，迅速而熟练地占据了有利位置。
　　“姐姐，北欧是什么样的啊？”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不知道啊。”她耸耸肩，坐到了床边。
　　“其实，”托利帕看着她，轻轻说着，“去哪里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姐姐和我在一起。”
　　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没来由感到失笑。她想伸手揉揉他的发，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理想总是十分美好，而现实则永远不会附和你的理想。
　　她打开门，门外是她亲爱的妈妈，只不过她的妈妈现在看起来十分着急。
　　“莉茜，你——哦好，托里也在这里。亲爱的，听着，你们必须马上和我去书房，没时间和你们解释了，快走。”
　　随妈妈一起跑进书房。他们的爸爸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眉头紧皱，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刷的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书桌边，然后将笔筒里的笔搅动了几下，换了个方位。只听“喀”的一声，在她们惊奇的瞪视下，书桌缓缓向右挪去，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漆黑入口。
　　“快，快进去，没时——”他的话还没说完，便从大门外传来了撞击的声音。
　　“该死，他们要进来了！”他迅速回头看了看，再转过头来，深深凝视了他们一眼，不舍从脸上一闪而逝，“我去看看，乖，和你们妈妈一起藏好，不要出声。”随后绝然而去。
　　盯着爸爸的背影，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她的妈妈早已失声痛哭，她的弟弟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种战栗的感觉从心底涌起，她甚至在不自觉的颤抖。
　　他们的妈妈擦干了眼泪，艰难的朝他们笑了笑，分别吻了下她二人的脸颊，然后将他们推入密室。密室的门在她面前合实，她甚至来不及抓住妈妈的衣角，只听到妈妈最后的声音——
　　“原谅妈妈，要好好活下去，我和格尔很爱你们！”
　　“不——”这是她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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