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短篇]未亡

　　戚少商觉得无情说得没错，平乱珏办事就是方便。早知道这样，当年就该拿它来镇镇顾惜朝。
　　而自此顾惜朝已经充分肯定了一点，无情跟戚少商根本就是官匪勾结。只是他忘了，其实他可以像上次一样，随便说点什么，坏了戚少商的兴致，就不用跟着他到处行侠仗义了。
　　也许是戚少商也忘了，平乱珏根本镇不住当年那个玉面修罗，也或许，只是两人很默契地一同选择了忽视，只是突然之间，就不想去追溯那么多过往了。

　　不过一直到后来，顾惜朝始终强调那是权宜之计，理由是戚少商去找他的那个晚上实在是让他不堪回首……

　　好不容易折腾着吃上了晚饭，顾惜朝洗漱完毕，决定不理某人，自行睡觉。刚躺下就见那人杵在自己床前，只看着他，也不说话。无奈开口——
　　“饭吃好了？”
　　点头。
　　“碗洗好了？”
　　点头。
　　“不打算走？”
　　点头。
　　“你想睡床？”
　　点头。
　　“有本事你来睡啊……戚少商你这个土匪！给我洗澡去！否则今晚你别想上我的床！”好像……说错话了……
　　“你可以再叫响一点，这样相信你明天一定会想跟我走的。”倒头就睡。

　　顾惜朝被戚少商挤在床的里侧自是睡不踏实，于是他就瞪着床顶想，其实当初戚少商要杀他很容易，比如吃穷他饿死他，比如扰他睡觉累死他，甚至可以随便说几句话来气死他……
　　顾惜朝转头看了看酣睡正浓的戚少商，戚少商你也太小看人了吧，在我身边还能睡得这么雷打不动！？原来他不说话也能把自己气个半死，顾惜朝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小心眼？

　　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被戚少商拖走的时候，顾惜朝一直在纳闷，隔壁黄家姑娘怎么那样看着他……和戚少商，脸色也出奇地红润，是不是生病了？
　　不过戚大侠没有给他第一次做善事的机会，拽着他就走。顾惜朝事后揉着钝痛的手腕狠狠地想，果然是土匪本色！也罢，为了今后能吃能睡不被骚扰，便跟他去找找看那劳什子的解药好了。

　　戚少商中的是什么毒？他自己并不知道，连无情也不知道，顾惜朝就更不知道了。这本无可厚非，然而戚少商却在某一天以一种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顾惜朝问：“你不是传说惊采绝艳的么？”
　　顾惜朝挑眉，“你有意见？”
　　谁知戚少商更哀怨，“那你为什么不知道解药的线索？”
　　顾惜朝气结，他惊采绝艳是有什么错？“你连自己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我上哪儿去给你找线索？”
　　“一般这个时候说书先生不都会说这位顾公子其实有怎样怎样的奇特经历，然后如何如何就得知了毒药的来历，使故事有个峰回路转么？”戚少商笑得很天真。
　　“那请问戚大侠的那些英雄事迹是否也都是从说书的口中传开的？”顾惜朝笑得很真诚。

　　戚少商一时无话，抿唇看着前方默了默。有些事，尤其是美好的事，多是由人讲述出来的。
　　顾惜朝知他所想，也不言语，正要径自走开，却被捉了手腕，抬眼瞪过去，却见戚少商面向前扬了扬首，说：“你看我们这是到了哪儿了。”

　　大顶峰！这三个字向顾惜朝心头沉沉砸来。二人此番探访大抵路线确是北上，却也是兜兜转转，几番曲折而来，似乎双方都心向着同一个方向，却又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一些故地。两个多月的辗转，仍是转回了这个几要不堪重负的地方。

　　正踟蹰着，戚少商已拉着他登上了峰顶。再一次站在这里，竟是人事全非。戚少商仗剑而立，相当有气势地眺望远山，“有一种可能，你会有线索，如果那毒是你下的话。”
　　这话可以是纯聊天，也可以是伪试探，就被戚大侠这么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而顾惜朝拂拂自己被拽皱的衣袖，回答也相当嚣张，“那我就更不会告诉你解法了。”
　　“不，你一定会给我的，如果你有解药的话，”戚少商转了身看着他，顾惜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他的下文，“因为说书先生会在这时一拍醒木说，其实顾惜朝不舍得戚少商死。”
　　一句话让顾公子再也不想要那劳什子的风度矜持，“戚少商，你少占我便宜！”

　　传说，像大顶峰那种地方是有回音的，顾公子从此怨恨自己曾经那么勤勉的修炼内力。

　　后来，冷静下来的顾公子从峰顶俯瞰来时路，抬手一指，顿了顿，又偏离那条路的方向，“戚少商，这条路，你敢和我一起走吗？”

　　戚少商走到顾惜朝身边，并肩而立。他看着顾惜朝手指着的那条路，那是一条曾经吹过腥风淋过血雨的路，他们一直回避着的一条路。

　　他笑了笑，“你敢，我就敢。”

　　这条路，羁绊于不堪的过去，联结着迷惘的将来，你可愿与我走下去？

　　顾惜朝垂手看他，他亦看着他，然后，他们都笑了，像当初的知音相惜一样。

　　也许劫后余生，抑或万劫不复，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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