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神奈川的风里，依然挟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海水味道。

　　迷度靠在半开的车窗边，眯着眼睛享受着海风和阳光，坐在旁边的妹妹津度正兴奋地拆着她从大阪带回来的手信，副驾驶的兄长秀度则与驾驶席的父亲时不时交流两句，谈得都是生活和学习上的一些琐事。
　　左端家的小轿车沿着海边的公路前行着，一边是湛蓝湛蓝的海面，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光；另一边是林叶苍郁的树林，常有小雀鸟从林中飞出，扑棱棱地扇动着翅膀飞向天空和海面。
　　这样平凡而美丽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格外地好。

　　“原本是想明天再带你去医院做复检的，坐新干线到东京又搭车回神奈川，这一路你肯定也是累了，只是金井医院那边的佐井医生早上打电话来……”
　　迷度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哥哥。只是复检，也不会费太多时间吧，我还想尝一尝乌鸡汤呢。”
　　秀度轻蹙着眉，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津度枕着姐姐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是啊，而且以后姐姐在东京时候的复检啊散步啊，哥哥你都不用陪着啦。”
　　“什么？”秀度显然没听明白小妹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津度毕竟是藏不住话的孩子，说话又直又快，迷度跟来来不及阻止她。津度眨了眨眼睛，语气兴奋：“因为有人——”目光忽然转到驾驶席的父亲，又识相地闭紧了嘴巴，“反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乱七八糟。”这话让秀度更觉奇怪，他倒没有打算刨根问底，让津度坐好别乱动，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就转回头去了。

　　左端谷宪开着车来到金井综合病院，正好是上午十点半，阳光格外得好，暖洋洋地落在人身上，津度一下车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家人来到在护士站，正巧碰到了许久未见面的远山美奈护士，她自然拉着迷度说了好一会话，也是消磨等待佐井医生的时间。津度喜滋滋地翻看着刚才在车上看了无数遍的手信，也亏得她乐意抱着几个纸盒子走来走去。左端家的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等到佐井医生从会诊室里出来，倒是平时少言少语的左端谷宪先学医的儿子一步，跟对方寒暄了几句。
　　“哪里，这是我们医生的责任……迷度，好久不见啦。”佐井医生朝迷度招了招手，“过来吧，检查最多十分钟，很快的。”
　　“好的，麻烦您了。”

　　迷度跟着佐井医生离开后，津度也是无聊，就拉着暂时无事的远山美奈说话。
　　说的自然是女孩子基本都爱的那些，谈到热切处，护士站几个年轻的小护士也凑过来，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自己的心得。
　　照理说工作时间是不好这样闲聊的，秀度原是想提醒自家妹妹，免得给护士带来麻烦，结果他还没出声，倒有个柔和的女声淡淡道：“你们几个上班时间闲聊，是忘记自己的职责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几个护士立马看到了在走廊的一侧站着的女医师，连忙低下头去：“寿医生。”
　　心理科的寿连瑾走过来，轻描淡写地责备了几句，也就放过这几个小护士了。在医院工作了好几年的远山美奈有些不好意思，拿了资料夹低着头快步往病房区走了。津度也知道是自己先开的头，面对这样气场足的女医师心里头实在有点害怕，只冲她点了点头，就跑进了兄长和父亲身后的休息室。
　　“左端先生，秀度。”寿连瑾与父子俩打了个招呼，“我记得迷度复诊的时间是明天才对，难道，那孩子是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是佐井医生的意思。”左端谷宪答道。
　　“这样啊……”美貌的女医师往会诊室望了一眼，“那么明天的心理治疗如常，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您慢走。”

　　寿连瑾没走两分钟，迷度就从会诊室出来了。她右手的袖管卷起，左手拿棉签按着胳膊。
　　看样子是刚抽了血。
　　津度在休息室里一直留意着外面的情况，见到迷度出来，立马跑了过去。她望着那片涂了碘酒的皮肤，脑中想象着细细的针头刺进血管的情形，不由背后发凉，脚步都慢了，小心翼翼地问：
　　“姐，抽血疼不疼？”
　　“不疼啊。”迷度努力回想了下刚才抽血时的感觉，很诚恳地回答，“没什么感觉，倒是做CT时一个人站着有点可怕呢。”
　　姐姐你说的和我问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津度心有余悸地望着那根棉签，总觉得自己的胳膊也疼了起来。

　　……

　　到家正好赶上饭点，在房间坐了会，回复了几条同学的简讯，楼下的津度就蹭蹭蹭地跑上来，自以为突然地扑进房间、扑到迷度身边，抢过她的手机，往床上一滚，其实手上也没动，嘴里却开始戏谑道：“哎呀哎呀，我记得姐姐你以前可是拿书比拿手机要频繁唷，有了……唔那个谁……就是不一样哈哈哈。”
　　其实忍足侑士没有发来简讯。
　　迷度也不好辩解什么，无奈地把妹妹从床上拉起来：“开饭了吧，下楼去。”
　　手机被津度随手放在写字台上。等两个女孩子出了房门，提示有新简讯的震动正好被关在合拢的门后。
　　这条简讯，发送者是忍足侑士。
　　过了一会，又进来一条新的简讯。这次，是来自幸村精市。

　　两条简讯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被回到房间的迷度看到。左端一家吃完午饭后，津度被父亲留下来一起收拾饭桌，而秀度和迷度则带着手信去拜访了邻居柳生家。
　　开门的是柳生里奈，她身上罩着件白围兜，上头沾了点颜料，应该是正在画画，急匆匆地也没来得及换下就跑来开门了。
　　她笑吟吟地拉过迷度：“刚在阁楼就看到你们出来了，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呀？秀度哥，我爸妈不在，比吕士在屋后头的仓库里，我和迷度说会话，你去仓库看他吧。”
　　女孩子间总有说不完的话，秀度见怪不怪，淡淡一笑，把东西搁在矮几上，就往屋子的后门去了。
　　等听到后门开合的声音，秀度的脚步声远去，这边里奈才摘下围兜，拉着迷度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咬着嘴唇轻声说：“迷度……有件事情我要问你。”
　　“你说。”
　　即使车祸后有段时间什么都不记得，柳生里奈给迷度的印象，却一直是与和她同龄的妹妹津度不同的。这女孩非常有主见，做事可靠，是个与她的兄长很类似的人。
　　“我知道你把以前的事情记起来了，那件事，我又不敢去问我哥……”里奈紧张地抓紧了迷度的手，她的眼中有罕见的迷茫，“你如果知道，请一定如实告诉我。”
　　迷度隐约猜到她是要问什么了。
　　“我们家……在我哥出生后，也许在我之前，也许在我之后，是不是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果然是这件事情。
　　迷度沉默了。
　　她低下头，披散的长发落在她的颊边，她的视线停留在被握住的手腕上。她的心中闪过很多个念头和回答，等她决定了某一个，再抬头决定把它说出口时，却望见里奈渴望知道真相的双眼，那个答案又瞬间从她的脑海中消失去了。
　　随之有一个十分清晰的答案落到了她的舌尖，她几次张口，却始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看到迷度这样的反应，里奈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寻求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果然是这样啊……”
　　她怔怔地松开手，有些失神：“其实我就是想不明白，即使那个孩子不在了，为什么爸爸妈妈，包括哥哥都要瞒着我呢……”
　　尽管她们之间只相差一岁，对有些事情的发生和印象却是截然不同的。但那时毕竟还是太小，很多事的具体细节，早就模糊不清，甚至根本不曾见过。迷度不敢贸然说出什么，只好握住里奈的手，两个女孩久久没有言语。

　　“算啦……”里奈轻摇着头，目光既忧伤又含着笑，“他们一直不让我知道，肯定有他们的理由吧。况且，我也不能为了心中的答案而让迷度为难啊。”
　　“抱歉里奈……”
　　后门轻响，比吕士和秀度回到屋子里来了。
　　里奈擦了擦眼角，起身去厨房：“糟，你们进门后都没有上茶，要是被妈妈知道，一定会责备我没有礼貌的。”
　　“妈妈不在。”比吕士从通往后门的走廊里出来，扫了一眼背对着他们正弄茶叶的里奈，“作为兄长，这份责备就由我来好了。”
　　里奈回头瞪了一眼比吕士，“就比我大一岁，装什么大人。”
　　比吕士没有回她，转而朝迷度笑了一下。
　　“下午好，大阪好玩吗？”
　　“啊，很好。”迷度站起身，“这是手信，我也不知道该带什么好……”
　　里奈端着茶杯走过来，见比吕士正要拆包装盒，连忙制止他：“不许拆不许拆，礼物啊手信啊，都应该是女孩子来动手才是。”
　　比吕士从容一笑，把盒子又放回袋子里：“那好，我放到柜子里去，一会等妈妈回来了，让她拆。”
　　里奈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气气地哼了一声。
　　左端家的两兄妹相视一笑，这个平静的下午，看上去还增添了不少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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