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唔，大阪正宗的蔬菜煎饼就是和东京的不一样，美味，美味啊。”
　　和同学一起用完晚饭，又听了班导一堆注意安全之类的训导后，迷度和小百合她们正走在回房间的路上。从后面匆匆跟上来的则宗一边回味着晚餐的美味，一边频频向身侧的忍足投去戏谑的目光：“我说忍足，刚才晚饭你就没吃多少，是想念东京的异乡美食了吗？”
　　谁都知道忍足侑士是大阪人。
　　日下部栗没好气地拍了则宗一肩膀：“你是吃撑了要张张嘴消食吗。”
　　则宗猝不及防，被拍得往前冲了一下，险些撞到上原初。
　　“啊……抱歉。”
　　上原初摇了摇头，默默地往房间走去。面对有忍足在场，上原这样冷淡的态度，日下部和小百合对望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和疑惑。
　　“我们到房间了。”小百合拉开门，也没进门，就问后头的两个男生，“反正晚上也无聊，要一起玩飞行棋吗？”
　　“不了。”先回答的是忍足，他摘下眼镜，放进了衬衫口袋里。“我还有事，左端也是。”
　　……啊？
　　在场的包括已经进房间的上原都听到了，他们的动作都滞了滞。
　　“是千山老师有交代什么事吗？”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日下部，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匆匆走进浴室的上原，又注意到迷度有些意外的表情，“要我们帮忙吗？”则宗立即附和：“就是就是，我们也可以帮忙。”
　　“不。是私事。”忍足直截了当地走到迷度面前，微微低下头，轻声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走吗？”
　　完全没料到忍足会直接对众人这样说的迷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她一抬头对上那双葡萄紫的眼睛，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
　　得到应允的少年当即握住少女的手腕，脚步微快地拉着她离开了走廊，直到来到众人视线无法望见的楼梯口，他才缓缓松开手，闷声说了句，“跟我来。”

　　……

　　大阪的夜和东京的夜既相似，又有所不同。
　　明明都是霓虹灯的世界，大阪，却仿佛带了所有温暖的色彩，即便是冬日只穿罩衫走在街头，也不会被迎面而来的夜风所击倒吧。
　　跟随着忍足的脚步走在大阪街头的迷度，望着被暖色照亮的建筑想着。
　　忍足君……
　　她的视线又落在沉默着前行的少年身上。他比自己要高许多，穿着短袖衬衫，双手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放在裤袋里。他的脚步说不上急或缓，仿佛是为了照应她，以一种漫步的姿态前行着。
　　她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少年从货架前转过身来，镜片后的目光原本是散漫的，可是在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那样散漫的目光却立即变了。
　　……至今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忍足君会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大阪的街头和东京的街头那么相似，在被路人第三次撞到肩膀后，迷度苦笑着想。

　　“……你听说过大阪城后山的神社吗？”
　　在迷度以为两人要沉默一路时，走在前头的忍足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身等着她走到他身旁，如此问道。
　　“嗯。”她顺着忍足的身侧望去，那座在冷色灯光下的建筑仿佛从天而降，即便是她意识到脚下的路在变幻着，坡度在升高，也没想到自己正一路往山上走去。
　　“我们要去那座神社吗？”
　　“是。”接下来忍足便又缄口不言，只是脚步比刚才还要慢了些，迷度走在他身侧，明显感觉到他是在照顾自己的步速和体力。她感到些许欣慰，同时又觉得疑惑。
　　忍足君，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步行后，迷度望见了忍足和神户蕊口中的那座神社。那是座相当老旧，并且不起眼的神社，唯有门口的几株垂枝樱格外美丽，尤其是在明月清辉之下，其中一株竟然还绽放着白色的花朵。
　　迷度看得有些呆了。
　　丢失的记忆中，并没有如此美丽幽寂的画面。那是一眼便能让人屏住呼吸的美丽，小心翼翼地只愿此刻能够长久。

　　“我以前，经常来这里。”
　　眼前出现了一只拿着听装饮料的手，迷度顺着手望去，忍足侑士的眼睛也正望着她。
　　“柠檬茶。”
　　“谢谢。”迷度接过，意外地发现那正是她常喝的牌子，没想到会在这里，一座山上的旧神社边喝到。

　　两人在石质长凳上坐下，默默喝着柠檬茶，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五月夜晚的月色很柔和，山下霓虹的城市仿佛也产生了某种效应，变得静谧而遥远。连夜风也分外温柔，悄然掠过少女的肩头，并未扎紧的长发便垂落肩头，有一缕长发拂至颊侧，还未等她抬手去撩开，身旁便有只手先她一步，手指绕着那缕长发，拂到耳后——少年的气息近在咫尺。
　　迷度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睛，那其中有她无法读懂的情绪，太过于复杂。
　　“忍足君……唔？”
　　细语止于相触的唇间。
　　忍足侑士也无法说清此时他心中究竟是何种想法，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某种心绪……或者说是被那双眼睛迷惑了。
　　是了，一直以来迷惑自己的，不就是这双眼睛吗？
　　从第一眼望见的时候就……无论如何抵抗，也无可避免的沉沦了。

　　对迷度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以至于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僵硬着背脊无法做出反应。
　　忍足君……忍足侑士……
　　她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只有眼前之人的姓名。
　　该、该怎么办？为什么会……会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忍足放开了迷度。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但两人的距离依旧极近。他的双手扶着少女单薄的双肩，低垂的眼睫半掩着那对紫色的眼珠，此时此刻，他用生平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耐心，轻柔地说道，“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这时候，他先前的那些矛盾与挣扎，全都随着樱花和晚风逝去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勇敢，手中紧握的便是他所想要的，口中所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还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

　　……

　　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话语，怎么可能从这个人口中说出？
　　这时候，迷度的脑海终于不是一片白色。她想起很多画面，有东京夜晚霓虹漫天的街头，神奈川闪烁着日光的湛蓝海面，医院那片有石子小径的庭院，布满树影和花朵芬芳的空置教室……还有很多人，自苏醒以来见过的、交谈过的人。
　　那里头许许多多的人中，忍足的身影格外清晰。他从货架前转过身，他趴在桌面上把脸埋进双臂间，他在树下仰起了脸，他支着下颌歪头望着窗外……他把柠檬茶递给自己。
　　好多好多的记忆，好多好多的忍足。
　　迷度惊慌地发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下了这么多有关忍足的记忆？这个人，不是一直对自己有着未知的敌意和厌恶吗？从初见至今，他们之间有过多少对话，有过多少接触？为什么现在他又要说喜欢她？
　　迷度害怕这是个恶意的谎言。
　　她颤抖地说：“忍足君……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扶着她肩膀的双手一下子握紧了，继而又泄气地顺着纤瘦的胳膊滑落了。
　　忍足挫败地垂下了头，思绪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回答这个早就知道会被问到的问题。
　　该如何开口？因为你和我十分厌恶的一个人相貌相似，所以我连带着迁怒于你？

　　迷度望着忍足的额发，他低垂着头颅，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她察觉到他的丧气，便立即地感到后悔——也许并不应该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至少在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表白后，不应该立刻这样问……
　　“对不起……”意外地听到了道歉，忍足苦笑着抬起了头，眼前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我不是……”
　　“该道歉的是我。”他摇了摇头，“一直以来，对不起。”
　　“嗳？”
　　“我之所以对你……对你有那样的态度，以至于让你误会我厌恶于你，是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样貌……”说到这里，忍足停顿了一下，“是我太幼稚了。”
　　迷度听得一知半解：“你是说，我和你讨厌的人，长得很像？”
　　“是。”忍足望着与自己指尖相触的少女的纤细手腕。
　　“可既然是讨厌的人，忍足君又……为什么又要说喜欢我呢。”
　　这时，忍足终于笑起来——放松地微笑——他悄悄探出手，轻柔地握住了少女的指尖：“因为你才不是她呢。你是我喜欢的人呐。”
　　再次的直言表白让迷度红了脸。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只讷讷着：“明明……明明你那么……怎么会是喜欢呢……”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忍足完全放下心，大着胆伸出了另一条手臂，揽住了少女的肩膀，把她抱到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让迷度的脸更红了，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在忍足看来，她就是躲进了自己怀里。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欣喜，更加用力地环住了迷度，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
　　“反正就是喜欢，看你第一眼就喜欢。迷度你也喜欢我的吧？我知道你肯定喜欢的……”
　　迷度被他说得脸红得要命，连“不要说了”也说不出口，只好听着头顶不断说着喜欢，不知不觉月亮就升到了中天。
　　“我们好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终于冷静下来的迷度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尽管如此，她的面色依旧绯红。忍足望着她仰起来的小脸，心中一动，便要去吻她，却被迷度急急地躲开——“别、别闹了，我们快点回去吧，要是被千山老师发现就不好了。”
　　说着想离开忍足的怀抱站起来。
　　“等一下。”
　　忍足收紧了双臂，迷度猝不及防，跌坐到他身上。
　　“怎、怎么了？”
　　“我想起来，有位前辈拜托我做件事情。”
　　“嗳？”
　　“说什么是来自自家表妹的嘱托，没办法只好拜托我，来这里给许愿什么的。”忍足说着，自然而然地把下巴搁到了迷度的肩膀上。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神户学姐有拜托我，把红绸带系到这里的樱花树上……”
　　忍足一听，一下子就明白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那红绸带呢？”
　　迷度咬了咬嘴唇，一脸惋惜：“我没带，还在箱子里呢。”
　　忍足立即高兴地说：“没关系，我明天再带你来。”
　　“好吧。”迷度也不纠结了，任由他抱着自己，“时间不早了，我们真的该回去了。”
　　“再等一会。”
　　“我真的不想挨训……”
　　“好吧，那你明天可得跟我走。”
　　“什么……”
　　“说好了，走吧。”
　　“等一下，我才没有答应呢！”
　　“再不回去就要挨训啦，快走快走。”
　　“喂你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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