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我仰望的那角天空，在你眼中是否也是同样澄澈呢。

　　*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入口是略微苦涩的味道，然而眼下味蕾的感觉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忍足侑士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清俊的面庞上并没有显示出多少厌烦的情绪。坐在他对面的日下部栗在主动邀请他后就一直沉默，她面前的咖啡也几乎没有动。
　　忍足隐约猜到她要说些什么，却不大愿意打破这片在咖啡香气中难得的平和。
　　因为他的内心无比混乱。
　　大阪，许久没有回来的大阪，这里的空气、天空、声音，甚至千百年来不曾变化的建筑也在忍足侑士体内引发了一连串烦闷的情绪，使得他一下车就从旅舍跑了出来，像是要逃离似的。
　　但是……但是这样的做法实在幼稚，胸口处堆积的烦闷情绪碰上五月初的灿烂日光，忍足侑士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有些事情，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是现在的我们太过幼稚，我想至少要等到上大学的时候。”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究竟是什么事情，但双方都是心照不宣了。
　　日下部栗的手指拂过杯沿，她轻轻地笑了：“作为极有可能被逼迫的男方，侑士你倒是一点都不急嘛。难道是……已经有长远计划了？”
　　忍足的目光微敛，浅紫色的眸色在橱窗玻璃的映衬下格外好看，日下部微微有些呆了——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忍足露出这样的笑容。
　　“越是面对难堪的处境，心中的想法就越是坚定呢。”忍足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他突然想起来这似乎是他和日下部栗少有的心平气和的对话，语气便放松轻缓了许多，“上次很抱歉对你发脾气了。”
　　“诶？”日下部栗一怔，“你是说……关于左端的事情？”
　　“嗯。”忍足的眼眸在若有似无的雾气中流露出一片温柔的神色，“之前的我实在太幼稚了。”
　　“别这么说，虽然事情的原委我也不太清楚，恐怕木礼先生也不会跟我父亲提及，但是侑士，我是站在左端这一边的。”
　　“你还真是……坚定的友谊拥护者啊。”
　　忍足的笑容中包含了点无奈的情绪。
　　“那是当然，我的人品一向都是非常好的。”日下部栗乐于接受这样的奉承，她终于抿了一口咖啡，微苦的味道在舌尖扩散，以至于原本平静的声音中渗进了淡淡的苦涩。
　　——“那么侑士，请你告诉我……你对左端，究竟是什么想法呢。”

　　视线透过人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坐在咖啡屋靠窗位置的两个年轻人，他们似乎是在闲聊，偶尔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像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
　　上原初在礼品店的货架后，表情既困惑又担忧。
　　之前安顿好后原本是想出来随便逛逛，没想到在走廊里看到了同样往外走的忍足，身体就下意识地跟上了他。
　　上原初喜欢忍足很久了，久到全班都知道，却又不戳破，仿佛是在看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肥皂剧。虽然上原初自己也清楚，这样的她是不被忍足所喜欢的，可是她却是平生第一次那么执着于一个人，一件事，仿佛要用尽所有勇气，只为换取驻留在他身边的小小权利。
　　时间久了，面对忍足的冷淡态度，上原初也会想，这样的自己很讨厌吧，面对总是围绕在身边的自己，忍足君也很苦恼吧。
　　可是这样的想法总是在下一秒消散在女孩子的脑海深处。她满心想的是当初那个为她解围，笑意轻缓的少年。
　　忍足侑士。
　　四个字构筑了少女小小的世界。

　　街对面的咖啡屋里，两人的对话似乎进入了一个十分愉快轻松的状态，忍足侑士的面上一直带着浅淡的笑容，五月的日光落在他身上，暖暖的让人炫目。
　　他们在谈论什么呢？
　　上原初想。
　　在学校里，忍足和日下部之间的相处止于追讨作业和强调纪律上，完全看不出他们除了同学之外的关系。可是看他们现在这样的说话方式，绝不可能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加深同学感情吧。
　　他们像是相识了许久，相处了许久。
　　除了同学关系，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上原初按住心口，被日光晒得一阵眩晕。

　　*

　　小百合、则宗和迷度在房间里玩飞行棋，在迷度第四次掷出六面时，小百合和则宗的飞机还没有一架起飞。两人孩子气地抱怨着运气都被迷度抢光了，一边天灵灵地灵灵地求保佑早日掷出六面。此时正好妹妹津度打来电话，迷度便乘机当做没看见两人的作弊行为，到走廊尽头的那扇落地窗前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津度不断重复着叮嘱迷度不要忘记要带手信，虽然大阪的美食很诱人，但她仍不敢保证带回家时不会变质，所以还是带点不是吃的好了。
　　“对了姐。”津度的声音带了点犹豫，慢吞吞地说，“昨天我遇到幸村前辈了。”
　　“……嗯？”
　　提及幸村精市，迷度下意识地、连自己也不明白地迟疑了下。
　　“前辈问我你这个礼拜是否要回神奈川，他找你有事。我说你去大阪了，要下下个礼拜才回家。”
　　“然后……他说了什么？”
　　呼吸间带了一丝紧张，迷度捏紧了手机问。
　　“唔，前辈的神色有些奇怪呢，只说等你回来了再说。”
　　“这样啊。”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迷度匆匆结束了这通电话。她收起手机，准备回房间和大家呆在一起，却在转身时意外地对上一双葡萄紫的眼睛。
　　“……忍足君。”
　　迷度眨了眨眼，胸腔里那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慌乱起来。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的忍足侑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两人僵在落地窗前。
　　周围好像跳动着无形的火焰，灼烧了神经和理智。迷度怔怔地望着忍足紫色的眼睛，像是被迷惑了，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越来越激烈的心跳，她听不见任何声音；除了越来越接近的面颊，她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越来越清晰的清澈体香，她闻不到任何味道。
　　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紧张？我在期待什么？
　　迷度在心中无措地反复问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双眼睛夺去，清晰地看到那里面自己紧张的面孔。那双葡萄紫的眼瞳被修长的睫毛半遮半掩，像是和她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般，面颊上有柔软的东西拂过，热气在耳边和颈部铺散——忍足的嘴唇几乎贴着迷度的耳朵，他以一种无比亲密的姿态环绕着迷度，身高的差距让迷度在外人看来几乎是被忍足拥在怀中的姿态。
　　迷度紧张无措，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着衣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推开忍足，还是就这样保持这个暧昧不清的状态。最终，她没有推开忍足。
　　“晚餐后，和我去个地方好么。”
　　忍足的声音轻飘飘地，像是浸染了夕日的暖意和懒怠。
　　——不知不觉间，傍晚已经来临，橘红色的光辉透过玻璃，撒进室内，落在两人身上，像是块色彩旖旎的纱衣。
　　在夕日耀目光辉之下的忍足，神色比以往要温和了许多。在迷度看来，却是那么不真实。
　　她有点怀疑是因为夕日的错觉。要不然，一向对自己寡淡疏离的忍足君，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可是头顶传来的轻笑声又是那么真实。
　　迷度茫然地抬起头，那双葡萄紫的眼瞳被覆上了一层金红的水色，她好像能从中窥探到无数的怅然和温柔，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忍足侑士认真地注视着左端迷度，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也许真的是被迷离的夕日和那双眼睛迷惑了吧，迷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用连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声音“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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