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迷度

　　『莉莉是谁？』
　　『是小说中的人物。』
　　『主角？』
　　『不。是衬托男女主人公的小配角。』
　　『嘛……说不定我们都是活在宏观小说中的配角呢。』
　　『那要衬托的人是谁呢？』

　　*

　　对于发烧还半夜跑到天台这样有点自虐的行为，兄长秀度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问有关那段记忆的事情。
　　迷度躺在病床上，凝视着天花板。
　　只是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记忆，那样悲怆的情绪瞬间打击了她尚未恢复的精神。想到自己刚在医院苏醒时，问妹妹津度有关母亲的事情时的情景，不由觉得有些嘲讽。
　　……津度会知道什么呢。母亲对她来说只是个片面的词汇，她从来没有体会到。
　　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罢了。
　　有点烦躁，迷度侧过身，脸枕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窗外，暴风雨依然猛烈，雨点拍打着玻璃窗，声音嘈杂。
　　不过明天的天空，一定是一碧如洗的清爽吧。

　　第二日清晨，迷度醒来时，床边的椅子空着，秀度不知道去了哪里。墙上的挂钟显示晨间七点十五分。还没有拉开窗帘，就听到了外面的鸟鸣声。
　　果然是个好天气。
　　迷度弯起嘴角，掀开被子下了床。
　　“阿拉，迷度你醒啦。”护士远山美奈推开病房门，听到她的声音，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轻松起来，想必也是这位护士小姐的魔力吧。
　　迷度转过身，笑着回答，“是啊。美奈小姐看到我哥哥了吗？”
　　“秀度在和佐井医生说话呢，他们好像往心理科去了。”远山美奈走过来，伸手放在迷度的额头探了探，“恩，刚才给你测了次体温，已经退下去了。喏，这是药片，用完早饭不要忘记吃药哦。”
　　感谢地接过早餐和装着药片的小纸袋，远山美奈就退出了房间。而刚合上不久的房门，又被再次推开了。
　　进来的是妹妹津度和柳生里奈。
　　“迷度，美奈小姐说你退烧了，下午就能出院了，你感觉怎么样？”柳生里奈坐到迷度身旁，看着吃了一半的早餐说道，“怎么吃这么少啊，没胃口吗？”
　　“可是我特意给你带了小团子过来，抹茶口味的啊……”
　　津度失望地把纸袋往桌上一放，撅起了嘴巴。柳生里奈推了她一把。
　　“美奈小姐刚把早餐送来呢，一起吃吧。”迷度打开纸袋挑了一个团子递给津度，津度眼睛瞥着别处，赌气似的是不看迷度。作为姐姐的迷度自然是了解津度的小心思，不由好笑地说，“你不吃，那正好，团子都归我和里奈咯。”
　　里奈已经自己拿了一个张嘴咬了一口，还发出含糊不清的享受声。
　　“恩恩。好吃好吃……”
　　“谁说我不吃了！哼……”
　　津度一口咬上了迷度手上的团子，差点没连着迷度的手指一起吃下去。里奈看着差点笑岔了气，捂着嘴巴在那里不矜持地笑。

　　——真美好啊，这个早上。
　　迷度看着气鼓鼓的津度和笑得前仰后合的里奈，微笑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玻璃落到房间里，金灿灿的一片，温暖极了。就连阳光下的尘埃，也像是个美丽的配饰。
　　丝毫不显多余。
　　这样的快乐和笑容，希望能一直下去。
　　迷度看着手指上的团子碎屑，有些出神。
　　“啊，你们都来了啊。”
　　秀度走进房间，清浅的声线在两个女生夸张的笑声中格外清晰悦耳。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女人，如果不是一身医生打扮，很容易会被错认成是秀度的女友之类的。
　　里奈咳嗽两声，止住了笑，从沙发上起来向秀度问好。津度则动作慢很多，抹着嘴角的团子碎屑，连迷度也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快一点。
　　“哥，早安。”
　　“恩。”秀度点点头，并且侧开身，让三个女生看清楚他身后的那位女士，“这是心理科的寿连瑾医生，迷度，她会帮你做心理治疗，知道么。”
　　“是。”迷度上前一步，朝寿连瑾鞠躬，“麻烦您了，我是左端迷度。”
　　“你好。”
　　寿连瑾点点头，房间里另外两个女生在秀度的示意下出去了。刚到门外，津度就迫不及待地扯住秀度的衣袖问道，“哥，那个什么心理治疗要多久啊？为什么要……”
　　“好了。”秀度打断她，“去休息室坐会儿吧，我还有事。里奈，阿津麻烦你了。”
　　“啊，不会不会。秀度哥哥忙去吧。”里奈连连摆手，扯着津度往休息室走去。
　　秀度推着镜架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医院白色的门扉上。

　　“说起来比吕士哥哥不知道干嘛去了……好像也没有看到叔叔阿姨在家啊。”
　　早晨医院的休息室里，只有寥寥几人。津度和里奈靠窗坐下，开始闲谈来度过无聊的等待时间。
　　“不知道啊，爸爸妈妈估计是有什么会议要开吧，反正他们一直很忙。哥哥的话，有可能是网球部训练什么。我们家就只有我是最悠闲的。”
　　“所以我不喜欢网球部嘛。”津度撇撇嘴，趴到桌子上，“仁王前辈也是，干嘛拉着比吕士哥哥去网球部啊，全国冠军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国中的时候不是丢了一次嘛。”
　　“那是哥哥他自己的意愿，阿津你就不要抱怨啦。”里奈摸摸津度的脑袋，“你好像一直不喜欢仁王啊。对网球部也……”
　　“嘛，虽然学校里的人都很迷网球部那帮人，不过总之……我不喜欢他们。”津度有气无力地玩着手指，看得出来她非常的无聊。里奈疑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我觉得和我同班的两个网球部成员——其实都还好啦。”
　　里奈在B组，同班是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而且因为里奈在美术社，而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也是美术社的社员，所以有过接触，对他的印象很好，因此非常不解津度的态度。
　　“怎么说呢。”津度掰着手指，断断续续地说，“就比如说今年分到一个班的切原赤也吧。刚开始觉得他就是个英语白痴的普通同学罢了。直到有一次被同学拉去看他们比赛，切原打球的方式……有点可怕。还有学校里传闻的幸村前辈真田前辈他们，打球也……”
　　里奈若有所思地看着津度，“只是个别现象吧，切原已经变化很大了——呃，我听哥哥他们说的啦。还有幸村、真田和柳他们，因为哥哥的缘故和他们一起吃过饭，其实性格都不错的。津度你是不是有些片面了……”
　　“切，怎么听都觉得你是在帮网球部说好话嘛。”津度泄气地挠着头发，“啊啊，那个什么寿连瑾医生好慢啊！”
　　正在抱怨的津度疑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里奈有些怔忪的表情，不解地问：“怎么了？你见鬼了？怎么这副表情。”
　　“我、我……”柳生里奈竟然结结巴巴地颤抖着声音，抓住在她眼前乱挥的手臂用力掐下去，津度凄厉的惨叫在休息室里徘徊。
　　“呜呜……你干什么啊！”津度捧着自己被掐红的手臂眼泪汪汪，对面的里奈仍然是愣愣的，像是突然间被抽走了灵魂。
　　“那个津度啊……”
　　“啥？”
　　“我刚才……呃，好像看见……”
　　“看见鬼？”
　　“是……看见幸村了！！”
　　“啊哩哩？？”
　　津度摔到桌子底下去了。
　　不会这么悲催吧，说着人家的坏话，那个人就出现了？！听说幸村前辈的绝技是灭五感……呜呜，她不要五感全失啊救命！

　　*

　　“恢复得很好嘛。”女医生收起档案，对坐在沙发上的女生说，“迷度可以开始写日记，防止记忆混乱哦。”
　　“是。我也正好有这个打算。”
　　迷度从沙发上起身，感觉有些眩晕。寿连瑾医生已经拧开了门把手，露出秀度的一小片脸。
　　“噢啦，你这个哥哥还等着啊，蛮尽职的嘛。”
　　说着拍了拍秀度的肩膀离开了。
　　“辛苦了。”
　　秀度点点头，走进了房间。
　　“一会儿有佐井医生的例行检查，这个星期四肢感觉怎么样？”
　　“很正常啊。”迷度半开玩笑地说，“我昨晚爬了那么长的楼梯呢。”
　　看着秀度安心地去跟护士说话了，迷度垂下头，眼中闪过一片阴影。
　　那日在教室里，记笔记的时候手臂突然感到麻木无力……是车祸的后遗症吗？哥哥他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
　　迷度在护士的招呼下来到护士站，说是保险起见，出院前再测一次体温。
　　含着体温计的迷度坐在走廊的凳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清晨医院的走廊。病人还不是很多，静悄悄的。在此之前，自己有多少个日夜是在这里度过，却不自知的呢。
　　“好了，把体温计给我吧。”
　　护士小姐取走了体温计，迷度松了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个略微迟疑的声音，让迷度僵硬了背脊。
　　“……左端？”
　　这个声音……
　　脑海中有些画面，不断地在梦中出现的零碎片段，合着阳光和大海的味道，在神奈川的日光下出现的……
　　“是左端同学吗？”
　　那人又试探性地问了句，迷度迟疑地看向他。
　　是个少年，温和的浅紫色头发。看面貌，应该也是在上高中。他站在护士站的回廊边，距离不是很远，能清楚地看到他外套上的线头。
　　这个人是……迷度觉得自己对他应该有些印象，可是却又不能完整地想起来，分外苦恼地按住额头。
　　“你好，我是迷度的哥哥，你是迷度以前的同学么？”
　　秀度扶住迷度的肩膀，对那个少年说。
　　“是的，虽然不是一个班级，但是同年级。”那个少年走近了，漂亮的眼瞳剔透明亮，有些疑惑地问，“左端她……”
　　“啊，真的是幸村君啊！”
　　里奈的声音解救了迷度，津度飞奔到她身旁，关心地看着她。
　　“小柳，你怎么也在医院？”
　　“那个……幸村君，借一步说话吧，迷度好像不舒服。”
　　瞥了眼迷度，里奈也不顾什么礼貌了，拉走了幸村。

　　“听说左端转学了，却一直联系不上她。在这里遇到，还以为是看错了。可是她刚才的样子……发生什么了吗？”
　　幸村和里奈来到过道上，周围都没什么人。里奈的脸有些红，歉意地看着幸村。
　　“刚才真是失礼了幸村君。”里奈朝他道歉，“因为迷度她……在假期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好像伤到了脑部，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才没有认出幸村君。”
　　幸村浅色的眸子微微睁大，有些诧异地看着里奈。
　　原来是这样。难怪开学后没有遇到左端，一问才知道是转学了。可是对于在网络上的询问也好，或是短信都没有人回应。即使是打电话过去，也只有空号的回答。
　　有一段时间里幸村精市对于左端迷度的“人间蒸发”十分的不解。
　　遭遇车祸，失忆……
　　像小说片段一样。
　　“说起来，”里奈的声音把幸村拉回现实，“幸村君是身体不适吗？一大清早就来了医院……”
　　“啊，没有。”幸村抬起手腕，“是给姑姑送资料来的。她是这里新来的医生。”

　　*

　　果然是治疗有效应了么……
　　迷度按着太阳穴来到心理科寿连瑾的办公室前。
　　“寿医生，我是迷度，可以进来吗？”
　　“请进。”
　　得到允许后推开门，寿连瑾的办公室布置地很干净，一侧的窗户半拉着窗帘，清晨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洁白的地面，柔软的沙发和……
　　“这是我侄子，幸村精市。”
　　晨曦中的少年起身，朝她伸出手来。
　　“我听小柳说过了。那就重新介绍一下吧。”少年微笑着，在日光下格外耀眼。“我是幸村精市，立海大二年C组。我们以前在一起在学生会共事。”
　　迷度犹豫地看着名叫幸村精市的少年的手。
　　从他刚才的动作起，就觉得无比熟悉。好像曾经……有过这样的触动。
　　“你好，幸村君。”
　　迷度最终还是握住那只手，轻声说。
　　“我说叙旧完了，可以不把我这个办公室的主人当透明了吧？”
　　不耐烦的女声插|进来，握手的两人急忙松开手，歉意地看着寿连瑾。
　　“迷度，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这样的——”迷度刚开始说话，幸村精市就体贴地要走出办公室，留给她们单独的空间。迷度急忙喊住他，“那个幸村君，你不用离开，其实和你有点关系。”
　　“诶？”幸村精市疑惑地看着迷度。
　　“其实……你在护士站对我说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对你的声音有印象。”
　　“哦哦？”寿连瑾感兴趣地看着侄子的脸，补充了一句，“你确定是对他的声音而不是脸？”
　　“咳。”幸村精市掩住嘴唇轻咳了一声。
　　“是这样的。”迷度有些脸红地说，“车祸后刚醒来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好像是上学的情景，我似乎是忘记带公交卡之类的，然后有人帮了我……”
　　“是这样的。”幸村精市露出浅浅的笑容，“那天我借了你两个硬币，之后又在西园寺老师那里遇到了，因为帮了老师的忙，还得到了小小的奖励呢。”
　　“哦呀，看来我可爱的侄子很有用嘛。”寿连瑾眨了眨眼睛。
　　“奖励？”迷度一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件东西，“是塑料封皮的记事簿吗？”
　　那个在自己房间里找到的，被带到东京的小本子。上面什么都没有的本子。
　　紫色头发的少年扇动眼睫，凝视着迷度，“是那个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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